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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272 字 2個月前

隻潔淨的水盆,盛著鴿子們喜歡的蜂蜜水。幾隻鳥兒歡快地啄食起來,不時互相輕觸著腦袋身子,好似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一般。

林津摘下小竹筒,一一取中其中帛書,其上標了紅色數字表明序號,林津便依序將它們排好。雖是急於查看,林潯卻還杵在這裡。於是林津掃了眼外頭漸漸上了中天的日頭,格外友好道:“小潯,你餓了沒?”

林潯點了點頭,怎麼能不餓呢?摩岩山事罷,昨日下午他便急著下山。在農戶家裡借住一宿,今日一早又是打馬飛奔,早上墊的那幾塊饅頭早沒了影子。

林津便道:“你快去膳房瞧瞧,先尋些吃食墊一墊。”

林潯深以為然,正要起身離開,眼見得林津低頭去鋪開一卷帛書,腦子便格外靈醒一回,明白過來,林津是要趕他走。

“三哥,你這裡有沒點心,給我嘗嘗唄?”林潯賴著不走了。

“沒有,我不愛那些。”林津皺了皺眉,有些輕微的不悅。他急著看信。

林潯伸手一撈,趁著林津不備,將他手頭的一小卷搶了過來。

“放下!”林津起身要搶,林潯卻一縱身躍出了窗戶,瞧著裡頭著急的林津得意地揚了揚眉。哼,知道沈叔說要你靜養,追不著了吧……

展開信卷,林潯掃了一眼,抬頭古怪地看了看自家三哥說不清是急是惱是羞是怒的通紅麵色,又細看了帛書一眼,這回確信了自己沒有看錯。信卷上打頭的幾個字醒目得很:“三哥卿卿如晤。”

“不許看!”林津急得不行,知道外頭小刀同大劍兩個指望不住,隻好自己轉身從門口追了出來。

林潯已然明白他搶過來的是個什麼東西,但林津為了這麼個東西就要攆走他,他更要看看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膽大,竟與林津授受書信。

但這信隻得部分,剩下的都在案頭,林津自己出了房來找他要信,林潯嗬嗬笑了笑,道:“三哥,我若是再翻進去,將剩下的一一揀出來,交予母%e4%ba%b2如何?”

林津實在怕他捅到長輩那裡,若是林父林母不肯答應,反而回味過來,連他的藥也給禁了,那可怎麼好!他急道:“小潯,你還給我,不敢告訴母%e4%ba%b2。”又轉向小刀道:“快給四公子取點心來,還有熱茶,快去,快去!”

林潯看他這樣著急,倒不好為難他了。母%e4%ba%b2可以不告訴,這寫信的人到底是誰他卻一定要弄清楚的。

然而,那寫信人的落款不看也罷了。他一時教這些文字的意義刺激傻了,稍頓一頓,便想起來帛書上是岑季白的字。伴讀多年,岑季白的字,太熟悉。

林潯訝異地張大了嘴巴,又往下看去。“自陵陽與君相彆至今,已計七十三日。日夜思念,寤寐不休。吾食不知味,溫茶亦不覺苦澀。今晨見一對年老夫婦,俱已白首,相攙行路。唯願滄桑落儘,吾與三哥亦且相伴,執手白頭。吾知三哥心意,當與吾同。故雖茶飯無味,亦每餐儘備,不必三哥掛心。三哥亦當珍重,不許一絲瘦羸,他日折返,吾定手驗之……”

這後頭已是沒有了,林潯讀得這裡,也是不敢再去讀後頭的文字,那樣的話,倒顯得他太……太無恥。

於是訕訕著將那卷帛書擲去案頭,點心茶水也都不想再用,飛一般又出了這小院。

林津氣惱著,正自無奈於不能攔著林潯,卻見他棄了書信,快步離去。等他拾了那卷帛書,看到後來,方才明白林潯為何棄了它。自覺從今往後,他是沒臉再見林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裡的時候,想象了一下滿院子晾著帛書跟作為信封的魚板那種場景,蕩漾了一下下。

為了防止帛書在傳遞過程中有損毀,將它夾在兩塊魚形竹木簡中,再用線繩在竹木簡上細孔中穿好,加火漆或泥封,戳印章,防止有人中途拆閱。這個,就是魚書了。

第75章 辛煜

林潯快步走出小院,方才醒悟,這傳信收信的人不羞,他羞什麼?他該回去好好笑一回三哥才對。然而真惹得三哥生氣,恐怕他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加之腹中饑餒,他便果真到膳房尋吃食去了。

尋尋覓覓,膳房中俱是些江州吃食,林潯撈了隻梨汁燉的肋排,嚼之寡淡,便又折出膳房,令大劍去宋府傳話,請了宋曉熹往奉州食肆去。這府裡無人聽他訴苦,他要尋一個能聽他訴苦的人。

奉州食肆裡有道酸湯牛肉最適合這時節,消暑又味足,酸辣爽口。那碎冰鎮住的大瓷缽裡,湯麵上滿滿浮一層紅豔豔的茱萸碎,青麻椒點綴其間,細細白白的豆芽就鋪在牛肉底下。取一箸牛肉,卷裹了嫩生生的豆芽,飽醮了酸辣的湯汁……林潯一口咬住,連忙咽下,又急取了一箸,再次入口。

宋曉熹到他麵前時,便見他活像是餓了三日似的大口吞咽。

一見到宋曉熹,林潯暫停了取菜,苦著臉嚎道:“小小,我的命好苦!”還不如鴿子命好,那些鴿子有米有肉,他卻連口茶水都沒有。

林潯嚎了一嗓子,將宋曉熹拽到跟前,神秘兮兮地往人耳邊湊去,道:“我曉得一件可了不得的事,你要不要知道?”

宋曉熹被他湊得這樣近,心跳都快了起來,砰砰亂撞。他麵上紅熱,隻強抑著讓語氣鎮定些,本想問林潯是什麼事情,但話到嘴邊,便成了:“不要知道。”

林潯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臉上更顯出苦相來,追問道:“你真的不要知道?”

宋曉熹掩口笑個不住,好一會兒,方道:“你說吧。”

林潯舒了口氣,正要講出那情書始末,但看著宋曉熹笑靨如花,種種思緒倒都沒有了。那溫熱白皙的臉頰又離他這樣近,便有些愣怔,下意識道:“小小,你可真好看。”

“什麼?”宋曉熹愣住。

“我說你好看!”林潯又認真說了一回。

這就是所謂的“了不得的事”?宋曉熹一麵覺得自己是教林潯捉弄了,一麵卻又是心跳得更快,臉上滾燙滾燙。他急切地轉了身,道:“我先回府了。”

林潯不明所已,眼前卻已經沒了那抹“好看”的身影,往窗外看去,宋曉熹同時習上了馬車,車夫揚了揚鞭子,那車輪子便朝著宋府而去了。

林潯又取了箸酸湯牛肉,竟也覺得寡淡起來。他擱下碗筷,歎了一聲,道:“怎麼就沒人聽我說話呢!”

大哥不在,二哥忙著討好李牧,三哥要攆他走,宋曉熹……自己走了。林潯可憐巴巴地想,他留在陵陽,還有個什麼意思?

尚記著岑季白要他留意西戎的事情,陵陽一時無事,父%e4%ba%b2倒可在家中多留些時日,林潯卻是不得不往西北去了。

反正,留在陵陽也沒有人理他。

岑季白的前世,十八歲那年,西戎攻破肅州。他領著北境的林家軍馳援西北,雖是大勝,卻也%e4%ba%b2眼看著林戍一代名將殞落,看著西北大地上屍首遍陳。這一世,他自然不希望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但西戎這一戰並不必避免,他知道如何迎戰西戎軍。因此囑了林潯,早歸西北,多加留意。

林潯在奉州食肆吃著牛肉的時候,岑季白恰好也入了奉州,石城北郊,離辛煜所在的南郊開陽山,倒離得不遠了。

石城的新任府君,姓許,許仕,倒是個怪有意思的人。岑季白對許這一姓並不陌生,曾思旪的夫人,便是姓許,出自奉州許氏,她是許仕的姐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岑季白認為許仕有意思,其中一點,是因為許仕娶了男子作正室,而這位正室夫人,又為他誕下嫡子許挽容,自幼寄養在曾府,入曾氏族學受教。再一點,是因為許仕頗有才乾。曾思旪將許仕調至石城,可說是知人善用的。

許仕一上任,倒也沒上山收稅,沒帶人上去砸莊,隻是將開陽山方圓一帶百姓的食鹽按家中人口限製起來。想多買?不成,加倍使銀子都不成。

若是發現有人私自販鹽,許仕將人拿了,食鹽卸下,按市價折了銀子,一半謝那人販鹽之苦,一半交予抓人的府丁。相鄰幾個城鎮,他都一一處好關係,這般那般的厲害說了一通,反正不能往開陽山上送鹽。

什麼叫被人掐住了咽喉,辛煜這一回是領教到了。山上有些弟兄叫囂著要殺下山去,反了這天,但辛煜本人並不願意。他本無意謀亂,當初上了開陽山,一是因家中良田教人強占,再是因妹妹辛舞雩被人逼婚。他身邊這些弟兄,大多也是走投無路的,那些眼見著便宜,想要投向他的人反倒都讓他拒絕。

有條活路可以走,何必走條死路?再想一想蕭州的事情,謀反的人膽子便去了一半。

更何況新王即位,第一條令狀便是減稅到兩成,奉州、黃州兩州,更是減到一成,十稅其一。新上山的人,聽到這樣的消息,其實心中浮動,是想下山去平安耕種的。辛煜幾乎可以想見,若是平亂的官兵應下山上眾人,前事不計,還田還地,到底能有幾個人能再跟著他。

如今,令眾人猶豫的,隻是不知新王的布告是否能當真實行,又能實行幾年……

周墨不得人心,但許仕不同,頗受敬戴。辛煜便不願與新任府君起了正麵衝突,隻偷摸到遠處運些食鹽回來。他也擔心徐州的南軍真要來滅匪,山上幾千人,借著地勢守守險還好,萬一南軍也同許仕似的斷了食鹽,將他們圍起來,彆看山上有肉有菜,他們卻連咽下一口都難。

岑季白帶了一萬人,%e4%ba%b2往石城來。辛煜不免擔心,這許仕見了新王,離南軍來圍他的開陽山那日,便是不遠了。

許夫人看他憂心,便道:“莫若我們早些投誠,新王畢竟與老夏王不同,更何況,那叛亂的上官氏,不也得了善待?”

辛煜搖頭,苦悶道:“不過而今說說罷了,那上官氏一族,究竟如何,當留待後觀。”

如辛煜所料,許仕拜見夏王,便說起他這石城一害,開陽霸匪來。不過許仕並不求夏王撥些兵馬與他,隻是請夏王略微繞一繞,避過開陽山。

岑季白頗問了些開陽山莊與辛煜的詳細,不說要繞道,也不說不繞。

待夜間紮營,林源經阿金通傳,入帳中見了岑季白。

“陛下,開陽有山匪,是不是繞一繞,以避萬一?”林源看出來岑季白對開陽山莊有些興趣,但那畢竟是個賊窩,他們還是繞遠些。平匪是許仕的事,不該他來管,林源隻負責他應該管的事。他管著岑季白安危。

“寡人要上開陽山。”岑季白不僅不避,反而要%e4%ba%b2自上去。

林源愣了愣神,便明白岑季白要去做什麼了。“那是山匪!”不管岑季白要去做什麼,不能去!“陛下如欲招賢,臣願代陛下前往。”

岑季白就知道他是這個答案,但他若不去,隻憑林源言詞,辛煜未必信得過。既是招賢,就該有足夠的誠意。岑季白希望這一次能快些領了辛煜下山,南巡途中,也讓辛煜看一看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