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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247 字 2個月前

尚早,她也並不著急。馬車轆轆輕晃,她那古怪的容貌便在吳卓眼前晃來晃去。吳卓閉上眼,黑暗中仍是那張臉晃來晃去,甚至開始發出微光來。

“素姑娘,卿本佳人,奈何……”奈何扮醜。

吳卓歎了一聲,十分不解。一個人若不想被人注意,太美貌或者太醜陋都是不當的,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才能隱沒於人群中。

素馨冷哼了一聲,心道,專治你這一類好色成性的臭男人。

吳卓還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裡已經從以貌取人的膚淺毛病惡化到好色成性的道德痼疾了,他沉陷於如何擺%e8%84%b1腦海中那可怕的影像這一高難度作業中,不可自拔。

知道素馨是岑季白領進宮裡的人很少,周家人雖知情,看到周夫人生下一個畸形的孩子來,更是懷疑素馨,但岑季白哭得暈厥過去,他們也沒有想過岑季白會是主謀。

岑季白養在周夫人名下多年,也不知自己身世,對於周家的長輩,小舅大舅外祖的,一直也很乖順,現在周夫人身死,周家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岑季白這個名義上出自周家的王子了。

婦人生產最險,而人都是父母生養的,知道些詳情的如宋之遙林府諸人,不免覺得岑季白此舉過於狠厲了些。不管秦氏當年如何,周夫人至少還是教養了岑季白接近十三年的。

宋之遙倒還好,在他看來為人君者總是要心狠一些。林夫人卻對岑季白很多了些疏離,道理很簡單,她也是生養過孩子的人,知道一個母%e4%ba%b2生產時的痛苦,何況又是死嬰……

林津也是後來回過味來,岑季白早就有心殺了周夫人,又安排了素馨出宮,早謀劃好了這一切,但岑季白再心狠,也還是那個會在睡夢中喚著“三哥”的小初。

至於開心的人,也是不少的。虞夫人母子、上官緲等人背地裡也不知笑了多少回,周靜淑死了,留下岑季白一個孤弱小子,倒好對付他。

第35章 拍手稱慶

周夫人喪事完畢,岑季白也沒有去林府小住,他到暖閣中求見夏王,道是母%e4%ba%b2新喪,他在殿中睹物思人,每每傷痛無比。便自請前往北境,去為夏王相馬。

夏王是永遠不會嫌馬場的良馬太多的,聽說岑季白要去西北給他帶些新的好馬回來,自是歡喜不已。但岑季白年歲幼小,夏王還是有些不放心。便想要給他換個寢殿住,但岑季白堅辭不肯,又是一臉憔悴,夏王知是在宮裡悲傷難抑,便封了岑季白作太廄令,允他出宮往西北去了。

岑季白要走,其實是為了避禍。如今周夫人沒了,虞夫人同有了子嗣的上官緲亂鬥,自然也不會放過他這個所謂的“孤子”。他還是避遠些好。反正用不了多久,上官緲那個小王子就會被虞夫人害死了。而還有一件事,便是這一年除夕之夜,夏宮裡走水。

除夕之夜,王宮裡慣是到處點著燈火,亮如白晝一般的。燈火點得多了就容易走水,前世的這一年除夕,夏宮裡便著了大火,將大夏殿焚得一乾二淨。

其實大夏殿是夏王處理政事所在,一貫是嚴加看守,小心巡邏的。但這一代夏王過於昏聵,十天半個月也不往大夏殿走一回,那些宮人漸漸地也就懈怠了。後來大夏殿被焚,夏王總覺得不吉利,這是預示著國本動蕩?便找了清風觀的觀主玄璣子來問卦。

清風觀與夏國王族很有淵源,開國夏王的丞相入世前便是清風觀第十六代觀主,有從龍之功,開國勳貴。曆代夏王都還算敬重觀主,加上神神鬼鬼的事情讓人心生敬畏,清風觀數百年來倒是香火鼎盛。

玄璣子言道是有王子命格同夏國國運犯衝,上天降罪。上天曾經讓西部地動,讓東南海嘯,以此警示夏王,但夏王毫無知覺,因此,上天便降火燒了大夏殿,更嚴厲地警告夏王。

夏王恍然,原來這些年頻頻災難,是有一個兒子不對。可這個兒子到底是誰,玄璣子算來算去,算不出來。

天機玄奧,他雖然算不出來,但早幾年就有的警示,自然是岑秋和同岑季白有了嫌疑。

玄磯子這番話並非真出於什麼天意,而是上官家買通了他,上官騰很是拿捏住了夏王心性,有了這樣的警示,夏王是不大可能確立岑季白同岑秋和為儲君了,反倒是因為心中猜疑,看這兩人做什麼都覺得不妥,不好。自然更傾向於不過一歲的上官緲誕下的小王子了。

重活一世,岑季白想著,既然夏王要猜疑他,岑季白便不去夏王眼前,反而表一回忠孝,往西北相馬。

岑季白不是沒想過要利用神鬼之事,但前世之事發展到後來,實則仍是他得益,岑季白便不想改了它。

虞夫人記恨上官緲,經此一事,越是恨得厲害,加上周夫人挑撥,於是虞夫人出手害死了不足兩歲的小王子。虞夫人在夏國沒有根基,這一回出手,又成了周夫人把柄,岑秋和也就徹底同王位絕緣。夏王雖然留了心病在,也防著岑季白一些,但經了這些事,總覺得是岑秋和命裡同夏國犯衝的可能性要高些。岑季白自請往射聲部受訓,後來又在邊關立下許多戰功,更是大敗西戎軍,夏王也就最終立他為太子。

既然說是相馬,不多跑幾個地方多相些良馬都對不起夏王囑托,岑季白最早也要明年六月才能回到陵陽。北狄八月犯邊,岑季白便打算相馬相到東北安夏城去,算好日子,伏擊烏古乃軍。這樣算起來,大概是明年除夕也未必能回來,更重要的是,這一行便有了些生死難卜的意思。

於是,岑季白私底下向林戍指名要了一個人護隨,射聲部的偏將鐘秀,前世跟著岑季白大破西戎軍的前鋒。

夏王是要給岑季白從禁軍中撥些人護衛的,但岑季白可不想上官家插些什麼人在自己這裡,便稟明夏王,既然是去西北,自然還是從西北軍中撥人。陵陽附近的西北軍,也就是長水、射聲兩部兵馬。

夏王聽他說得有理,便令林戍選些訓練有素的人馬出來。林戍選的,便是鐘秀慣常帶的部隊,挑了兩百精兵。

鐘秀,字靈毓,名字起得靈秀,其實本人是個豪爽粗壯的漢子。年紀不過二十一歲,倒養了一臉絡腮胡子,他拿這些胡子添幾分老成,帶部下時也能增幾分威勢。

鐘秀出身平凡,鐘家在世家裡排不上名號,但他從軍後很得徐高虎看中,同徐高虎的女兒成了%e4%ba%b2。這樣的背景,加上他一臉凶相,治軍嚴厲,自己又以身作則,手下士兵都很服他。

這人在射聲部有些小名氣,林津大概同岑季白說起過他。因此,林戍也就未對岑季白竟然知道鐘秀這麼個人物起疑了。

然而,為父%e4%ba%b2整理書信的林渡聽到岑季白避過禁軍,指名點了鐘秀這一節,不免卻要多思慮幾分。

隻是,岑季白去西北,畢竟是好事啊,周夫人已死,林津不必再裝病患,很快也會回到射聲部去。那麼,岑季白同林津就見不上了。因岑季白這些日子,每每往林府中走動一回,林津的魂魄就少了兩分,再讓他跟林津往來,林二哥很擔心林津以後就不姓林了。

岑季白去西北,林渡要拍手稱慶!

沈朗同素馨在雅間敘話的時候,一向多操心幾分又不放心秦叔獨自外出的林渡便同擲骰子又輸給吳卓的李牧在隔壁等候。

林渡其實對素馨很有幾分興趣,他當然也不相信俊朗的秦叔會有一個年近四十的醜陋女兒。然而無論吳卓還是李牧,提到素馨總是副頭疼樣子,旁的一句話不肯多說。

李牧更是“呼啦呼啦”吸著牛肉麵,一味吃得暢快不已。仿佛除了吃食,萬事不經心,對於林渡問詢也一概屏蔽了。

他這裡呼啦啦地吸著麵條,香甜可口,對麵的林渡百無聊賴之下,也是漫無邊際地出著神。

來雅間隻點一大碗牛肉麵的人也算是稀奇了,上一次李牧倒還點了燒鵝,吃乾抹淨,手上臉上一點油腥都不曾沾到。林渡毫不懷疑,就算給李牧兩個無味的麵餅,他也能吃得十分香甜。因為他吃得過於香甜,便是毫無胃口的人看到這副吃相,也要下意識多扒兩口米飯。

李牧最大的作用,或許應該是放在食肆中吸引食客多點些酒菜。林渡在桌案上齊了齊筷子,心道,也不知岑季白怎麼就把他給撿回來打理作坊……

李牧往林府中去得雖不算勤,一月裡倒也有個一兩回。隻是李牧從不在林府久留,往來匆匆,像是身後有狼在追似的。他又是風風火火的,總是副乾勁十足的模樣,好像這世上於他而言,是沒有什麼難事。林渡與他常是匆忙間打個照麵,按說是並不熟識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林渡對自家弟弟較為關注些,與三弟弟往來的人,自然要查個究底。以他對李牧的了解,對麵這位李掌櫃謀算之深遠,眼光之獨到,怎麼看怎麼著……都是個謎。

“三殿下要去西北,你就不擔心?”林渡不解。甘願退出權力中心,讓政敵發展壯大,怎麼看都不像是岑季白會做的事情。況且,岑季白這一路上,未必沒有禍事。

李牧吸了一口麵條,停頓片刻,露出比林渡更加不解的神色來。“擔心什麼?”

李牧是個多精明的人,林渡不是不知道,但一個精明人非要裝糊塗,也是能裝得毫無破綻的,那清亮的眸子裡仿佛盛不下一點雜念。

林渡心跳亂了片刻,回過神來。李牧又在埋頭吃麵了。

第二日一早,岑季白便出了陵陽城北定門。

岑季白一行速度不慢,卻也說不上有多快。前世他無數次經過北定門,今生也算是故地重遊了。凱旋的時候,走到北定門外,也是意氣風發的,也有他同林津並行走出北定門的時候……

阿金在車簾外通報,說是“李掌櫃在路旁等候”。

岑季白看向窗外,熹微晨光中,竟真的是李牧牽著馬等在路旁,他身邊還跟著一輛馬車,駕車的人,便是吳卓了。

岑季白下了馬車,李牧朝他拱了拱手,向身邊馬車內說了一聲,竟是女扮男裝的素馨走了下來。

素馨也行了禮,笑道:“三殿下,彆來無恙。”

他們特意相送,岑季白也回以一笑。

“殿下,”李牧先開了口,“西北苦寒,殿下遠行,或有些不服水土之症,不如帶上秦醫師同行?”說完,還古怪地向著素馨笑了笑。“秦醫師還能治馬瘟。”

素馨氣得瞪了他一眼,上前道:“殿下,西北當地有許多外地沒有的藥材,醫師用藥也有許多不同之外,秦欣欲往西北一探,不知殿下可方便帶上秦欣同行?”

沈朗用的化名姓秦,素馨便索性也用了秦姓。

岑季白自是無可無不可的,但是素馨才離宮多久,不是要與爹爹團聚嗎?“你爹爹那裡……”

“爹爹一切安好。”素馨看了李牧一眼,小聲道:“殿下還是帶上我吧,殿下獨自遠行,子謙不放心。”

岑季白心道,到底是不放心你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