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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269 字 2個月前

夏王聞聽周夫人死訊時過來看了一眼,多年夫妻,到底還是存了點情意在。至於那個未能存活的兒子,莫說他本不看重子嗣,況且上官緲新近又給他添了個小子,加上早有的兩個,實則兒子這回事情,他更是無所謂了。他到了靜淑殿中,便看到岑季白跪在青石上,宮人說他是從昨天聽到周夫人不好時便跪在這裡了,一直不肯起來。周夫人雖不是生母,但教養了岑季白十來年,夏王知道,他們母子的感情一向很好。便讓人去扶他起來,長跪不起也沒什麼用,人死總不能複生。

夏王身邊的老奴走過去,見岑季白垂著頭,同他說話也不應。便伸手攙了一把,他的手剛碰到岑季白胳膊,跪在地上的人便歪了身子,倒在青石地麵上。

宮人嚇得大叫起來,太醫過來診脈,才道是傷痛過度,心悸暈厥了。

岑季白一直沉浸在前世的回憶裡,重生以來,他一直將這些沉痛埋藏起來,不讓人發現他的反常。

他不敢麵對林津,但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每每心中懼怕,不知道周夫人何時又會害了林津。直到周夫人身死,這種對於未來的不確定才變得確定了一點,他的確重生回來了,他的確可以改變這一世,周夫人的確是死了……

岑季白也不知道自己睡過去多久,隻是周夫人死了,他的心念一鬆,重生前後的疲倦一起湧了上來,讓他難以承受,便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迷迷糊糊,岑季白竟然看到了林津,摘下麵具的少年時候的林津。

“小初!”林津欣喜地喊了一聲,扶著岑季白坐起來,又給他倒了杯茶水,岑季白倒也不是很渴,隻盯著眼前的林津看。長而上揚的漂亮眼睛,挺翹的鼻梁,薄薄的淡粉的%e5%94%87,還有三道泛白的傷疤。

林津怎麼會在這裡呢?他明明看到林津在他懷中闔上了眼睛……

岑季白猶似在夢中一般,伸手撫住林津麵上傷痕,溫熱的觸?感,凸起的紋路,是真的,活生生的。

“小初,你醒了沒有?”林津端著水杯,古怪問他。岑季白怎麼跟睡糊塗了似的。

岑季白這才有些醒神,趕緊收了自己不規矩的爪子,覺得手上臉上都發起燙來。環顧四周,這裡確是他的寢殿不錯了。

“三哥,你怎會……”在這裡。

林津將茶水喂給岑季白喝下,又吩咐阿金去端了湯藥來。

這才回了岑季白:“你昏睡了三日,昨日我同小潯入宮來看你,這裡忙忙亂亂的,我怕他們照顧不好,便留下來了。”

周夫人殿中準備著喪事,又沒了主事的主子,這裡亂哄哄的,林津自然擔心岑季白狀況,更何況,昏睡中岑季白還不時地喊著“三哥”,林津就更不能丟下他了。“你都不知道你昏過去了多嚇人。”

岑季白癡癡地望著他,傻笑個不停。周夫人死了,但三哥還是好好的,三哥好好的,那他重活一世,也就有了意義。

林津伸手在岑季白臉上捏了捏,嗯,手感比想像中好啊。“如今這裡又吵又亂的,我接了你往林府中暫住幾日可好?”

岑季白訝了一會兒,道:“周夫人是我名義上的母%e4%ba%b2,她的喪禮,我怎麼能撇下來往林府中躲呢。”

林津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他也是忽然間有了這樣的想法,想讓岑季白到他家裡去,宋曉熹慣常住在林潯的院子裡,岑季白就不去林潯那裡了,可以在他的院子裡找個房間。其實岑季白也可以同他一起住,他的房間並不小,床也很寬……

林津臉紅了一下,道:“那我在宮中陪你吧,反正我也留了兩日了。”

阿金阿銀為林津在岑季白寢殿中的小榻上鋪了軟席,這兩日他守著岑季白,困乏的時候就在小榻上歇一歇。

岑季白拽著林津袖口不放,聽了這話,倒喜得怔住了。半晌,他才點了點頭。又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帶林津去看他種的那株梅樹。那梅樹就在窗邊上,是一株白梅,半點沒修剪過枝子,讓它恣意橫生。如果有大雪落下來,岑季白都分不清哪裡是梅花,哪裡是雪花。

“小心。”林津扶了他一把,又給他披了件厚些的披風。

兩人在那株未至花期的梅樹底下,看冷風吹落些青的黃的葉片,想著開花的時候,梅花比葉子該是更繁茂些。

第34章 奈何扮醜

宮裡亂了些日子,等周家人想到蹊蹺,要去找素馨時,陵陽內外,已經找不到素馨這個人了。

那日一早素馨出了陵陽,要趕去上頭炷香的緣故,周夫人命城衛提前開了城門。那時天色還是暗的,官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十來個禁軍並幾個宮人一路護衛著她,卻在梅山腳下受到襲擊。周夫人派去追回素馨的人隻看到一地屍體,沒留下一個活口,而素馨不知所蹤。

是李牧大半夜從床上爬起來的,點了人,他要去接應素馨。

此事比經營作坊可要隱秘太多,殺人放火他也見得不少,但%e4%ba%b2自動手,倒還是頭一回。

一行人到了梅山腳下埋伏起來,殺了禁軍宮人,一切倒還順利。

李牧借著有些明亮起來的天色去撩開馬車簾子請正主現身,便見到一個麵目枯黃,滿臉黑點子的醜女人。他嚇得手一哆嗦,立刻放下了簾子,還道自己沒睡醒,這是看錯了。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醜的人?

“大掌櫃,怎的?”吳卓看李牧竟然如此驚駭,不禁好笑問道。

春意樓之事平息,他才知道阿金的主子是三王子季白,後來又聽命於王子季白,到李牧手底下做事。相處不少時日,李牧一向從容,沒想到今日還有這樣的表現。吳卓好奇是怎樣的情景能讓李牧失態,好奇之下,便動手掀了簾子。

而這時候,素馨也正要拉簾子下車,吳卓不防同那張醜臉來了個近距離接觸,也駭得怪叫了一聲。“你……你……”這是哪兒來的醜姑娘?

素馨瞪了他一眼,吳卓又想起岑季白說過,這個小祖宗千萬惹不起,用的一手好□□,便立刻扯出幾分笑臉來,“素……素姑娘,你千萬不要介意。吳某不是那個意思……吳某,吳某就是沒見過姑娘這般……這般彆致的……等吳某多看幾眼,習慣了就好,就好……”

素馨看他笑得比哭還難看,有些好笑,又厭他這般以貌取人,跳下馬車來, “不用你習慣,”你有什麼資格習慣。

李牧也總算想起正事來,便帶了一行人悄聲回了近郊彆院。

本想回屋睡個回籠覺,哪想這回籠覺還沒睡好,李牧就被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給鬨醒了,隻得披衣起身,去外頭察看。

“掌櫃,這姑娘也不知何時混入府中,大搖大擺地還想走出去,哪兒有那麼容易!”家仆拿住了素馨向李牧邀功。

“鬆手!”素馨最煩人抓著她,素家那些人是這樣,宋之延是這樣,現在這個李牧家裡的仆人還是這樣,真是要惹惱她了。

李牧想起來這個聲音是誰,定睛一看,竟然是個絕色女子,他想自己這回可能是真的看錯了,揉了揉惺忪睡眼,再揉了揉,眼前竟然還是那絕世姿色。

李牧試探著喊了一聲。有了先前那張麵目對比,這樣清麗的姿色更顯得出眾了。

“還不叫他們放開?”素馨也知道自己卸下偽裝,這些人可能是不認得自己,但她解釋了這些人也不聽,非說她是個騙子。

李牧讓家仆將素馨鬆開,仔細看了看她容貌,也說不清是真是假,“素姑娘,你這模樣,到底哪一個是真的?”

素馨被他問話逗得又氣又樂的,反問他:“那麼李公子認為哪一個是真的呢?”

李牧訕訕笑了笑,心道我當然希望現在這個你是真的,否則讓他想到原來那副尊容,肉湯跟大饅頭都要吃不下去了。不過這種事情哪裡是他能做主的,李牧繼續訕笑,道:“姑娘隨意……”

素馨 “嗤”一下笑出聲來,心想此人倒還算有趣。“自然現在這個是真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李牧其實不大信她,若說先前那張臉是醜得絕無僅有,那現在這個人也是美得舉世無雙了。他眼神不是太好,上前兩步湊得近些,仔細認真地看了一回,還是辨不出真假來,猶猶豫豫地搓了搓手,把手伸出去,問素馨道:“李牧能……”

李牧想問素馨他能不能捏一下,捏一下,大概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不過這話轉到口邊,就成了“李牧能……問一問素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

李牧收回手來,理了理自己還有些散亂的頭發,肅容道:“三殿下吩咐過,素姑娘在這裡避些時日,陵陽城中,怕有人尋你。”

素馨揚了揚臉,好笑道:“你覺著,有人識得我?”

“這個……”李牧為難道:“素馨姑娘,你這樣出去,太惹人眼目。”

素馨聽他說得也有道理,當初就因為這張臉,惹來宋之延的麻煩。便轉身進了房間,半晌之後再走出來,成了個中年婦人,皮膚雖然白皙,卻是滿布著各種眼紋臉紋額紋,眼睛擠得小小的,左右臉頰上還各貼了顆帶毛的大黑痣。

李牧又被人從床上吵醒,見到這副尊容,一口早茶便噴在地麵上。他拿袖子掩了口不住咳嗽,那口茶水差點嗆死了他。

“這樣呢?”素馨在李牧眼前轉了一圈,問道。

她連衣裳都是又換了一身。誰也看不出來,這是那個宮裡頭黑乎乎的素馨,也看不出來,是方才那個清麗佳人了。

好容易等李牧緩過來,素馨還在一旁偷笑,因是刻意扮醜,一笑起來,麵上五官更有些扭曲。李牧不敢看她,扯著袖口,道:“素姑娘,你這模樣,不也很打眼嗎?”

素馨伸手拽下臉上的黑色藥泥,又道:“這樣呢?”

李牧鼓起勇氣看了她一眼,立刻又垂下眼睛,吩咐仆人備下車馬。岑季白再三囑過,不能讓素馨出事。因此李牧猶豫著忐忑著彷徨著,想著大概還是得自己%e4%ba%b2自送一趟。而他餘光瞥見吳卓正要出門,忽然福至心靈。

“靈越,”李牧大喊了一聲。

吳卓聽見大掌櫃喊了自己的字,便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便聽到李牧不懷好意的提議:“素姑娘在此地人生,靈越久在陵陽,不如今日靈越領著素姑娘去……”

素馨衝著吳卓故意眨了眨眼睛,將有些扭曲的五官皺在一起,連嗓音都變成副刺耳的破銅鑼嗓子,道:“去見一個人。”

吳卓不防之下,又被這世間極致的醜陋傷害到,這位毒姑奶奶看來十分記仇。

他也聽說了素馨換臉的事,隻是他先前可沒瞧見什麼清麗佳人,這會兒人又變作個老大娘,吳卓真是不樂意奉陪,何況還是個擅用毒的醜大娘。

但他惹不起素馨,同樣招惹不得李牧這個詭計百出的大掌櫃。吳卓隻好在心中默默歎息,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麼孽。

素馨是要往陵陽城中去見沈朗的,不過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