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1 / 1)

問津何處 桃枝竹 4279 字 2個月前

遮掩,三哥的傷疤也不會消失掉。遮掩的後果,便是其他人可以看不見,可以假作不知,但他的三哥要一個人承受這件事,獨自麵對這件事。

隻是,林潯看著林津的麵容,不同的膚色,沒忍住笑意……

林津狠狠地瞪了他幾眼,林潯慌忙地往口裡填著食物,卻將自己給噎住了。灌下幾口水,林潯也笑不出來了,其實三哥這樣也挺好的,多威風啊。

林津沉默地用膳,家人的體諒讓他心下安慰,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岑季白。是岑季白讓他從束縛中解%e8%84%b1出來,岑季白總是知道他想要什麼……但他有家人關懷,岑季白是沒有的,周夫人狠辣,夏王昏聵,這樣的父母倒不如沒有來得好些。

小初……林津忽然不想再吃什麼東西,食之無味大約就是現在這麼個意思。他想到岑季白時候,心裡又是歡喜又是酸澀的,把每一絲縫隙都填得滿滿的,容不下旁的思量。

第二日便是林津十四歲生辰了。他反常地起得很晚,林夫人%e4%ba%b2自下廚要煮長壽麵,卻遲遲等不來小壽星,便要叫人去請。

因為林津“病重”的緣故,太學先生允了林潯今日請假在家,陪他的三哥過生辰。林潯早餓得發了慌,可他們一家人都得要等著今日的小壽星起床,於是向母%e4%ba%b2領了命,跑進林津院子裡,要來羞一羞他家晚起的三哥。

林潯冒失失地推開房門,林津才仿佛回神一般,迅速拉扯著被子,這仲夏天氣,粽子似的林津反倒將自己裹得更緊了。

“三哥?”林潯走到床前,看到林津臉紅得厲害,還以為他發燒了呢,伸了手要去拭溫度,卻被林津一揮手重重地拍開。

林潯委屈地喊了一聲疼,林津卻毫不關心他,隻揮手攆他出去。“母%e4%ba%b2給你煮了麵,要糊成一團了。”林潯臨出門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林津應了一聲,這才意識到,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了。十四歲,難怪會做那樣的夢……

他在射聲部駐地受訓半年,新軍中絕大部分人年歲比林津長了不少,而軍隊裡講話向來又是葷素不忌的,就像那個春意樓是什麼樣的地方,林津也從新軍口中聽到過。他懵懵懂懂知道一些事情,但直到昨晚,那種成人與孩童之間的界限才有些明朗起來。

“小初……”林津伸手捂住臉,忍不住再次回味起那個夢境,他就像昨天一樣將小初按在地上,但他們是抱在一起的,小初伸手撫在他的臉上,笑著喊他“三哥”。他喊得多動聽啊,能喊出那樣動聽的一聲“三哥”,林津便在他%e5%94%87上%e4%ba%b2了%e4%ba%b2……

林津心跳得厲害,這夢境越是回味越是讓他感到甜蜜又歡喜。要娶一個美貌的媳婦啊,如果是小初的話,足夠美貌了吧?

可是小初是要做夏王的,曆朝曆代的國君,沒有嫁人的先例;而林家世代為將,極重子嗣,也沒有先輩以男子之身出嫁的先例。

他渾然不覺自己想得過於長遠,也沒有想過如果岑季白不應他會如何……他愁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去想他的小初,歡喜起來,但過了片刻又開始發愁。

等到林津總算釋然的時候,他已經在床上坐了很久了。他想,誰娶誰嫁都沒有關係,隻要是小初就可以了;沒有先例也沒有關係,他們創造一個先例就是了。

很多事情現在的林津還想不到,就算想到了大約也不會真認為那是什麼問題。潛意識裡,林津已經將岑季白當成自己的人了。

因為“重病”著,林津這一年生辰也沒有請旁的人,隻自家人聚一聚。另有宋曉熹與下了太學的岑季白到林府中看看他。

林津盼著岑季白早些入府,但見到了他又格外緊張些。岑季白這回卻沒送什麼名貴的物件兒,隻是一隻能學人語的八哥,他說了生辰好,那隻八哥也有樣學樣地喊了一聲“三哥,生辰好”。將林夫人逗得捧腹。

林津知道岑季白怕他煩悶,但他再無聊也沒有閒到逗八哥的地步吧?況且而今連隻八哥也能喊他作“三哥”了是怎麼回事?當下將那八哥接了過來,手指點了點八哥的腦袋,輕聲道了句“傻子”,那八哥便也跟著他學了一回。

但林津聽了這話可不高興了,岑季白再是傻也隻是他這樣喊罷了,一隻八哥怎麼能這樣說呢。便訓那八哥:“不許學我。”

“不許學我。”八哥又學道。它隻會學%e8%88%8c,哪裡明白主人的意思,主人說什麼他也跟著說什麼。於是,眾人便見著林津跟一隻八哥急了眼……林夫人一手摟著宋曉熹,一手摟著林潯笑個不住,就連一向嚴肅的林大將軍也露出幾分笑意來。

岑季白怎麼也想不到林津會將他送八哥的好心定義為“傻子”,隻是看著林府中眾人開心,他便也覺得心裡是歡喜的。

他曾經發誓要護著林津,保全林氏一門,至少在林二哥這件事情上,他算是做到了。但周夫人毒害林津,差點讓林津送了命……岑季白閉了閉眼,壓下心中戾氣。

林津同八哥掰扯不清,轉頭看到岑季白站在人群外看著這邊,雖是離得不遠,卻又好像是離了千萬山水千萬年時光,留在這裡的岑季白隻是一道虛影,那個真正的人卻不知到了哪裡去。

林津驀地感到心中一陣隱隱的疼痛,直到他上前扯住岑季白胳膊,看到岑季白回神衝他一笑時,那種疏離之感才又消失了。

有他在,便不許岑季白一個人。

第33章 了結

上官緲生產時是在盛夏,同岑季白記憶中一樣,是個小王子。而周夫人懷胎漸漸沉重,到了九月裡,一天天也是快要臨盆了。

宋之遙正讀著宋曉熹的文章,不住搖頭,看到岑季白麵色淡淡在一旁逗弄瓷盆中養的錦鯉,一派悠然樣子,也不知這小殿下心裡到底想些什麼。

“你倒是沉得住氣。”他道。

九月的天氣已經轉寒,宋之遙一貫體弱些,夏王憐他養身,便在他殿中先命人燒上炭火來。屋子裡暖烘烘的,岑季白不得不解了披風,卻不敢將外袍鬆開,岑秋和前車之鑒,總是要避嫌的。而夏王隔上十來日,還是要來宋之遙這裡望一望。

岑季白逗著小錦鯉,道:“先生以為呢?”

他麵上還帶出幾分孩童般的純真無知,宋之遙放下宋曉熹那一派稚氣的文章,對比之下又是搖頭。但要宋曉熹小小年紀也學得跟岑季白這般似的深沉心計,宋之遙是不忍心的。岑季白看著還是一團孩子氣,宋之遙卻絕不會拿他當個孩子。“素馨何時出宮?”

“便是明日了。”岑季白扔了手裡的小絲網,擦了擦手。“可惜先生不能看個熱鬨。”

宋之遙在宮裡悶得久了,是有些想看熱鬨的心思,但明日這熱鬨,還是不看也罷。

素馨近來總是夢到爹爹,便想要去清風觀中為爹爹上一炷平安香。

周夫人還有半個月才會臨盆,她這一胎又養得順利,日常總有素馨醫藥調理。雖然不想放她走,但有靜淑殿的人跟著,素馨的一貫表現又很得她信任,況且素馨又隻去一天,當日傍晚就能回還……

周夫人磨不住素馨懇求,加上她也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鬨得素馨存了芥蒂,便果真允了她出宮。

素馨離開沒過多久,周夫人便覺腹中隱痛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她即刻命人去追回素馨,不過片刻,隱痛便成了劇痛。

素馨沒有追回來,先有彆的太醫過來診治,都說這是臨盆了,趕忙準備著接生。周夫人疼得腦子發昏,什麼也顧不上,隻叫人催著素馨回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太醫也覺蹊蹺,周夫人未至產期,又沒受什麼刺激,不像是小產的模樣,怎麼會忽然臨盆呢。但他們也不及多想,女醫準備了熱水毛巾等物,屏退了其他人,便等著胎兒出世。

然而周夫人疼痛不斷,胎兒卻遲遲未曾露頭,竟是難產的模樣。

女醫用儘了手段卻毫無用處,門外的其他太醫也是麵麵相覷,不知所措。周夫人遲遲等不回素馨,這才開始害怕起來,素馨是岑季白領進宮裡的,她怎麼會愚蠢到相信岑季白會給她帶來喜訊呢?不,她真是愚蠢透頂,等她這一胎平安產下,她一定會即刻殺了岑季白,就像當初的秦氏一般!岑季白是秦氏留給她的禍患!

但岑季白怎麼會對她起疑的?怎麼會想要害她……他……他知道秦氏是自己害死的?是誰告訴他的……是……是了,是宋之遙,岑季白同宋曉熹往來,是常常見到宋之遙的。

宋之遙這個賤人,假清高的賤男人……

周夫痛得說不出話來,神智昏沉,女醫說她是難產了,難產……秦氏也是難產而死的,秦氏……是秦氏的鬼魂索命了,秦氏……

“夫人,”女醫跪在地上,惶恐說道:“這個孩子怕是保不住的,夫人……”床單上猩紅一片,且有更多的鮮血浸染在床單上。

“血崩……”女醫驚懼之下,趕忙撲了上去,寢殿中亂成一團,卻是誰都沒有法子。

以周夫人的身體狀況,想要在短時間內調養好,孕育一個孩子,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素馨用了許多藥物硬生生逼迫,後來周夫人孕子後也是方藥不斷,勉強維係。其實這許多狠藥加在周夫人身上,腹中胎兒早已是畸形了。比起治病救人,素馨更擅長的還是用毒一些。

她給周夫人留了一口氣在,讓她臨死之前還能看一眼自己生下來的怪物,素馨說是個兒子,但其實月份還淺時她也診不出男女來,隻照著周夫人最想要的結果去說了。等到孩子出世,倒還真能辨出來是個男胎,可惜也早就是個死的。

嬰孩古怪畸形,身上青紫,周夫人看了這一眼,瞪著眼睛,最後那口氣也被嚇得散去。

岑季白在寢殿外頭跪了一天一夜,聽到裡頭慌亂聲音,不多時已經哭了出來輕輕喊著母%e4%ba%b2。

哭周夫人他是哭不出來的,但一想到前世的林津,岑季白的眼淚卻是止不住。前世他不曾為林津哭過,他抱著林津血淋淋的身子回到寢殿,像個木頭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抱了林津一天一夜,後來有宮人來勸,說要快些為林公子備置喪事。

林津是廢後,不可能按照王後之禮下葬,也不可能葬在岑季白身邊。按宮規,他隻能同那些曆代失寵的後妃男侍們一起,擠在王族陵寢的一小個角落中。岑季白當然不會守這些宮規,他是希望將林津葬在自己陵墓中的,但他答應過林津,要將他的遺骸交給林潯。

於是岑季白將林津封在冰棺裡,等著林潯回來料理後事。

此時此刻,岑季白心中絞痛的時候,幻想著或許有那麼一絲可能,前世的林津並不想以廢後身份下葬,也不想自己未足月的孩子同那些小產的王子王女一般叫人燒化了掩埋,所以才會讓他將遺骸交給林潯。他幻想著林津或許並沒有那麼恨他,不是什麼都不想留給他……

誰也不知道岑季白是什麼時候暈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