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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341 字 2個月前

一定要拿劉英問罪出氣的。

“說。”夏王不知道他這個小兒子有什麼好主意。

岑季白便道:“父王,西南煙瘴之地,天氣最熱、蚊蟻最盛,便打發劉英去武定縣做個縣丞如何?”

太學的學官雖然位置不高,但身為王族先生,身份尊貴,況且又是在王都。這一下弄到最西南的武定去,也是貶得夠遠的了。

武定與虞國接壤,這一世,虞國人想要再從武定進軍,怕沒有那麼容易。岑秋和要同虞從邕裡應外合,那要先問劉英應不應。

隻不過,劉英就要去那裡多受幾年罪了。

“陛下,周夫人求見。”有宮人入了涼亭,報道。

夏王擺了擺手,對岑季白道:“同你母%e4%ba%b2回了吧。”這便是不想見的意思了。

岑季白同岑秋和、刑俊琪一起行禮告退,出了涼亭,岑秋和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便自回了寢殿。

岑季白也跟著周夫人一道回去靜淑殿中。路上說了原委,周夫人忿忿片刻,便也作罷。岑秋和這些手段,周夫人還不放在眼裡。

素馨同周夫人說了調養的進程,大約再有半年,周夫人便可儘好。至於那些藥吃起來是個什麼滋味,也就隻有周夫人自己知道了。

素馨並沒想過要將周夫人的身體調理好,因此什麼猛藥狠藥都下在裡頭,周夫人不懂藥理,也看不上那些往日裡為她調養無效的太醫,身上諸多症狀與素馨說的又分毫無差,便愈信她幾分。

為了那個沒影的孩子,再疼也是忍得。

但這些天周夫人越發著急了,八月裡,太醫令診出上官美人有了身孕。

周夫人催促著素馨,硬要她年前為自己調理好身子,素馨這藥,便用得愈是猛些。隻吊著一條命在,周夫人每日躺在床上,可說是飽受疼痛煎熬。

岑季白其實鬨不明白,這個瘋女人為的是什麼,在他不知真相的那許多年裡,養著他這個兒子又有什麼不好……

思來想去,大概是周夫人恨透了秦氏,骨子裡也看不起岑季白這個所謂的賤種後代。

秦氏原是周夫人女婢,那時候夏王到靜淑殿來得不那麼頻繁些,周夫人心裡著急,便讓母家送些美貌女子入宮。

秦氏,也就是那時候入宮來的。

她麵容生得極好,模樣性子都讓夏王中意,一年之內竟被封為夫人,後來有了身孕,卻又難產了,隻留下岑季白這麼個孩子在。

周夫人那時候入宮有些年頭了,一直沒有子嗣傍身,仗著夏王對她還算寵愛,便要了個孩子過來,以防萬一。

她此生大約最妒的是宋之遙,最恨的是秦氏,因秦氏原本隻是她的婢女,卻得了恩寵,還有了一個周夫人一直想要卻一直不得的孩子。

至於秦氏身亡與周夫有沒有關係,前世的岑季白並不知情,如今的岑季白似乎也沒什麼必要知道。無論如何,周夫人,他總是要殺的。

每逢做了噩夢,夢到陵陽大火,夢到林津,這恨意便又深刻幾分。

岑季白心弦崩得太緊,他有些害怕,怕自己還沒報仇就已經先瘋掉了。所以隻一遍遍地練字靜心,一筆一劃,一橫一豎。宋之遙常說,岑季白像個小老頭子。

待到中秋那日,林津尚在射聲部營地,岑季白未得見他,便愈覺自己這瘋病要重上幾分。

如果林津不得安好,如果看不到林津安好,那他重活一世又有什麼意義?

第23章 李子謙

冬月裡,逢上太學休假,岑秋和踅出宮去,岑季白卻是在他之前就出了宮。

近幾日周夫人難受得厲害,臉色蠟黃蠟黃終日躺在床上,岑季白作為一個孝順兒子,看得不忍,哭鬨著一定要去清風觀為母%e4%ba%b2祈福。而岑秋和則是在宮裡不得自在,虞夫人又拘著他些,自然要往外頭跑。

夏王好色奢靡殘暴,岑秋和好色奢靡更甚,殘暴最甚。

前世的岑季白之所以沒有用太長久的時間平息岑秋和叛亂,便是岑秋和部下及城中百姓,不耐他殘暴無度,儘皆反叛的緣故。

岑秋和而今這年歲上,好色是差了些本錢,殘暴已近極致。他不時離宮,白日裡到王都內外的荒舊破亭子裡,橋洞底下尋些流浪乞兒,無家可歸之人,用上鞭子或是長劍,愛聽人痛得大喊大叫。

岑季白印象中,今日裡岑秋和也是要去陵陽南城外二十裡的一座破房子裡,尋這樣的樂子。

岑季白也不知道這位王兄前世是偶然到那裡去了還是事先打探好有那麼一個可憐人聚集之處,總之,前世的岑秋和在那裡傷過一個人。

岑季白的前世,年輕的帝王在廟堂之高頹喪時,隻有一個人極力阻止他接受虞從邕的條件。

他說,虞從邕此人,心%e8%83%b8狹隘,陛下若果真開城降他,必不得善果。陵陽城內許多世家,乃夏國根基所在,陵陽一日不滅,即便不是岑姓,夏國也必有再振之日。而虞從邕,絕不會給夏國留下這樣的機會,無論如何,他不會放過陵陽世家。

岑季白知道他說得很是,但那時候,已經沒有人願意為他們的君王一搏,岑季白也搏不過了。

若是岑季白逃%e8%84%b1,陵陽城內也必是血流成河,即便日後他有再起之日,也是背負著對王都百姓的辜負與背叛,這樣的罵名,讓他無法說動夏國遺民助他起事。

於是岑季白開城納降。

那人若未死於敵軍刀劍,也該是喪命於大火中,他%e8%85%bf腳不方便,跑不了。

那個人叫李牧,字子謙。

李子謙出身寒微,青年時代遊曆天下,是個博學多才的人物,但他運氣不好……

當然,岑季白的前世,每一個夏國人,運氣都不是太好。

總之,二十一歲那年,雨天裡他剛好走到陵陽城外一處流浪漢棲身的破屋,暫且避一避雨,恰好遇到了岑秋和在這裡作樂。

李牧僥幸不死,卻也被岑秋和打斷了雙%e8%85%bf。

後來岑秋和在西北起事,李牧竟成了他的軍師。

李牧是睚眥必報的,岑秋和的兵力,可用的將領,一大半是他折掉。然而,岑秋和仍是十分信任他,也不知是否是李牧太過能言善辯的緣故。

李牧帶著岑秋和剩下的軍隊投降,他也算此戰一大功臣,林潯領他到陵陽,岑季白便予了他一個官職。

這一世,岑季白不想給岑秋和謀反的機會,之所以還留著岑秋和一條命,無非是不想讓他死得太便宜。而且,有岑秋和在,岑季白對於周夫人便還有些意義,能替她爭寵長臉了。

但岑季白也不打算留他太久,那樣的話,岑秋和若是早死,李牧就沒辦法複仇。岑季白深知,一個有心複仇的人卻無法複仇,一定是件頗痛苦的事。畢竟,如果誰不要他複仇,他是必然會將那人一起殺掉的。

所以,為了李牧少一些不能複仇的遺憾。岑季白決定這一世不叫他被打得那樣慘。

當然,也不是不打,岑季白需要一個同李牧結識的機會。

祈福要心誠,要上觀裡的頭柱香,一大早,岑季白便出了南定門,去梅山清風觀為母%e4%ba%b2祈福。

路過城樓時,岑季白坐在車廂裡,也沒往外頭看一眼。他這一輩子,到了南城這地方,心裡有結。

等他祈福回程,雨天裡車馬疲憊,便停在路邊休憩。阿金來報他,說是看到岑秋和進了那官道邊的破屋。

岑季白放下車簾,叫車夫動身,希望李牧的運氣不是太壞,不是那個最先被岑秋和打傷的人。

他這次打著為周夫祈福的名義,自然帶了不少宮人隨行,還有百名禁軍護衛。浩浩蕩蕩,威勢十足,做一件好事,岑季白要天下人都知道。

岑秋和近日裡心情很不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一直想找宋曉熹的麻煩,可是他平日要去太學,宋曉熹在微瀾殿中。

宋曉熹出宮,總是跟著林潯,散了太學後隨他去林府,第二日林潯送他回去微瀾殿,再去太學。

休假的時候有岑季白跟著宋曉熹,有宋之遙……

岑秋和一腔邪火無處發泄。

他想找岑季白麻煩,無奈岑季白太精明,周夫人也很小心。

他想欺負林潯,但太學裡頭林潯是被學官罰慣了的,對於林潯來說抄抄字罰罰站,家常便飯,岑秋和便覺著很無趣。

至於武師,不罰岑秋和都是好的了,武師很喜歡林潯。

岑秋和心情不好,便要打人。宮裡頭不能做得太過,便到宮外頭來。陵陽城內不好做得太過,便到城外來。流浪乞兒,死活無人理會。少了他們,陵陽城內還乾淨些。

岑秋和派人打探到北城門外這二十裡遠處有個乞丐窩,這日太學休假,便出宮尋到這裡。

十來個乞丐,還有三兩個年歲小的,岑秋和最愛聽年歲小的孩子痛哭,聲音脆脆的,好聽。

他舉了鞭子便要揮上去。

岑秋和出宮帶的人不少,個個威風凜凜的。

這些常年不得溫飽,瘦小羸弱的流浪漢們哪裡能反抗,見他們進來都已經嚇得抱頭縮在角落了。

然而,岑秋和本該順順利利地揮下去的一鞭子,卻被人搶住鞭身,攔住了。

“這位公子,我們與你並無冤仇?公子為何一進來就打人呢?”說話的是一個文弱書生,模樣倒還好看,就是瘦了些,顴骨有些突出來。

因是拿手去擋了來勢洶洶的鞭身,他手上已經滴下不少血水來,往地上落去,就跟外頭的雨珠子似的。

書生的神態語氣都很平和,一副好好說話的模樣。他見多了豪貴們無恥行徑,憤怒是沒有用的,若是激怒了來人,這裡的流民隻怕遭遇更為慘痛。

岑秋和打量了他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想活命就彆管。”這人模樣還是順眼的,送去春芳閣裡□□□□,好好養一養,打死了可惜。

“這裡都是些可憐人,公子何苦與我們過不去呢?”書生繼續道:“公子若有惱處,不妨說出來,李牧或許能替公子解開?”

岑秋和被他說得煩擾,脾氣暴躁起來,看誰都是不順眼了。“叫你彆管沒聽到嗎?”又叫了隨行宮人,“給我打。”

他想要抽出鞭子,拽得那書生往前趔趄,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幾個宮人圍了上去,開始拳打腳踢起來。而岑秋和舉了鞭子,便朝那些小乞兒打了上去。

岑季白尚在遠處時,便聽到這些哭喊聲了。催促車夫往前趕去,到了破屋門口,便見到裡頭一片淒慘場景,幾個宮人守在門口,另有些人圍著地上一個人踢打,破屋角落裡幾個小乞兒抱成一團,生捱著岑秋和鞭子。

“住手!”岑季白跳下馬車。

岑秋和見到是他,暗罵了一聲穢氣。他倒想將岑季白拖過來一起揍上一頓,可岑季白帶的人多。

“怎麼,三弟也來這裡頭避雨?”岑秋和收了鞭子,向那些乞兒喝道:“你們敢搶了我三弟的地方避雨!礙眼的東西,還不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