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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311 字 2個月前

宮宴進行到一半,正是歡喜的時候。斜對麵的林津同岑季白使了個眼色,當先出了席,去外頭園子裡了。

岑季白看了看周夫人正忙著討好夏王,宋曉熹與宋之遙說著話,自己便也跟了出去。

夏日裡白晝長些,此時也未儘黑。但花園中假山叢樹,曲徑幽幽,岑季白倒真不知林津去了哪裡。

正自尋覓著,聽見後頭有些輕微動靜,也不知是誰,隻猛然轉身,將來人按在假山壁上製住。

於是才看清楚是林津。

林津嚇他不成,反被他結結實實地撞在山壁上。岑季白趕緊鬆開了壓製,有些擔心道:“弄疼你了?”

“疼極了。”林津不知道岑季白功夫底子竟然比他還好,有些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忿忿道:“可疼可疼了。”

岑季白雖知道林津戲弄他,卻真的害怕將他弄傷了,有些擔憂道:“我看看吧,你將衣裳撩起來……”

“喲……這不是三弟嘛?”岑秋和忽然從假山後頭冒了出來,陰陽怪氣道:“我還當是兩隻瘋狗發倩呢……三弟,這麼醜的東西,你也下得……你……”

岑季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暗沉了,渾身散發出一種駭人的氣勢來。岑秋和還未說完,竟被他駭得說不出話來。

“小初?”林津也有些被岑季白的變化嚇到了,捉住岑季白的胳膊輕輕晃了晃。

岑季白回過神,目光幽深地打量了岑秋和一眼,轉而譏諷道:“在王兄心裡,自然隻有梧桐公子才是好顏色。”

岑季白扔下這句,便拉著林津快步走了。再留下來,他會像林潯一樣出手打人,而岑秋和落到他手裡,就彆想活命。

“你……”岑秋和站在後頭,說不清是氣還是怕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岑季白一直拉著林津到了雙棲湖邊上大石頭那裡。

借著湖邊宮人點亮的燈火,林津能看到岑季白重新變得平和稚氣的神色,與方才判若兩人,卻又明明是一個人。林津扯出一點笑意來,道:“你不要生氣,他胡說八道。”

“就是胡說八道,”岑季白也是氣壞了,林津上輩子就被岑秋和出言辱罵,沒想到元夕那日他攔住了,端午的宮宴上仍是避不過。

他看到林津神色黯然,趕緊道:“誰都比不上你好看,那瘋子眼瞎!”

林津怔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岑季白生氣並不是因為岑秋和羞辱他們之間莫須有的那種關係,而是因為岑秋和說他貌醜的緣故。這讓他心裡感動又有些莫名的慶幸,可是……

他慢慢抬手在麵具上撫了一下,岑季白說他好看,還誰都比不上他,未免太古怪了。“我現在,是很難看……”

“不是!”岑季白急道:“好看!”

“你不用哄我,你沒見過這麵具底下……”如果隻是醜陋也就罷了,三道粗長傷疤,讓他顯得格外的猙獰。所以他戴上了麵具,不想叫人瞧見那麼一張臉,將人嚇到。

但林津這樣說,對於重活一世的岑季白而言,自然是帶給他莫大的自責。如果他能再早一些,再快一些……

林津看著岑季白沉默下去,以為他也在嫌自己貌醜,雖然是件理所應當的事,可不免心裡頭難受,又氣岑季白方才拿話哄他,便要轉身回宮宴去了。

岑季白慌忙抓住他的手不放,急切道:“我說了,不醜。你是這世上最好看的,誰敢亂說胡話,我一定不放過他!”

“……先去太醫院吧,”岑季白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看不到背對自己的林津聽了這話是怎樣的反應,但他顯然說得過頭了。

就像林潯說的那樣,林津的麵容確實變得難看了,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就算他說了好看,林津也不會信他。

可這是他想對前世的林津說的話,想抱著愛人說的%e4%ba%b2%e4%ba%b2熱熱的話。他前世沒有機會,也沒有想過要說這樣一句誰也不信的“假話”……可這是他的心裡話。

在他心裡,林津再難看,也是好看的,世上誰都比不上他。

隻是這些話,不應該對現在的林津說。他不想讓林津多心。

“你不是受傷了嗎,去拿藥。”他便帶了林津往太醫院去了。

第21章 揍人

按說他們去太醫院拿藥,光明正大地去就是了,隻是岑季白不想讓周夫人知道他今晚同林津在一處。

林津也不是很循規的人,跳%e8%84%b1起來十個岑季白也趕不上他。畢竟是將門世家的小子,骨子裡野性十足的。

大概是這樣偷摸著有趣,方才那些不快也消散了不少,一路避著守衛與禁軍,翻牆走樹,有兩次差點被人發現,他倒覺得驚險刺激。

岑季白的功夫好到讓林津佩服,在他自己十一歲時,是絕對沒有岑季白這樣身手的。即便是十三歲的他,也有些不及了。

岑季白很熟悉宮裡各處禁軍守衛巡視的時辰,熟悉那些又彎又繞的小道。加上他有前世記憶,身體底子雖沒有二十來歲時好,卻更輕巧些,又很靈活。於是帶著林津一路避過禁軍,竟然翻牆進了太醫院中。

今日太醫院隻留下幾名年輕太醫,人也懈怠著。岑季白直接帶著林津進了院正杜仲的屋子。

這屋子最靠內側,便是點燃蠟燭也無人察覺到。

隻是進屋以後,拿著火石的他卻覺得手上燙得厲害。

最後,這蠟燭還是林津點上的。

岑季白便又找了些活血化於的傷藥來,要與林津抹上。

林津確實是碰傷了背部,但也隻是小傷,約是有些於青罷了。便扯著衣角,不肯讓岑季白塗藥。

年歲漸長,便知道避嫌,雖說都是男子,但岑秋和那樣說了一回,他還是有些介意。

岑季白便將藥遞給他,背轉身去,道:“那你自己塗吧,揉一揉,化得快些。”

林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傷在背上,要他怎麼塗呢?便隻好解了衣裳轉身,讓岑季白過來上藥。

岑季白前世也替林津上過藥,不過那時候,林津背上一道一道傷痕,早不是現在這般白皙稚嫩了。

林津的背部是很漂亮的,畢竟年紀還小,線條流暢,還帶了些柔美。

但也正因為年紀還小的緣故,岑季白也沒有什麼旖旎心思,何況這一世是下定決心要拿林津當好友了。

他不配做林津的愛人。

“小初,你真的還覺著我好看?”林津忽然問他。

岑季白正將藥瓶子收起來,聞言手上一顫,差點摔了藥瓶。

“好看。”不管是誰,想來都不喜歡聽到人家說自己貌醜了。

林津穿好衣裳,有些惆悵,“若是摘了麵具,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你怎樣都好看。”岑秋和該死,要不了幾年,岑季白一定會殺了他。不過,“岑秋和時常出宮的,你知道嗎?”

林津心眼子不大,否則前世他也不會等到林潯將岑秋和揍成豬頭以後才出手攔人了。聽到岑季白這樣說,便明白他是要在宮外頭整治岑秋和。

因為王子身份,他們不便在宮裡對岑秋和怎樣,但在宮外……

“他畢竟是你二哥……”林津有些猶豫,雖說是異母的兄弟,尤其是王族子弟間更有許多紛爭,但名義上總還是兄弟的。

岑季白不愛聽這話,林津這時候還不知道岑秋和多可恨了。“我隻有三哥。”便將屋中一切恢複原狀,熄了燭火,帶著林津出了太醫院。

仍是領著他回到湖邊,暗夜裡有燈火,有星子,夏蟲鳴個不停。岑季白從袖子裡掏出隻香囊,遞與林津。

端午佩香囊也是久有的習俗了,錦緞裡再一層絲布,裹著雄黃朱砂、苓草甘鬆之物,五色絲線結成索,打個小結子。這香囊佩在身上,清香靜心,又可以驅蚊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岑季白想著,軍營裡蚊蟲怪多。

陵陽城外四部軍馬,虎賁是禁軍新兵所在;中壘是南軍部,為南軍募兵訓練新兵之用,南軍在徐州另有水軍新營;長水、射聲、是北軍部,為西北軍訓練新兵。

嚴格而言,真正的林家軍隻在北境招募,北境安夏有三部新兵營,胡騎、越騎、屯騎;而陵陽城外長水,射聲兩部,建製屬於西北軍。

夏國初建時有三支軍隊,北軍、南軍、西北軍,分彆抵禦東北方向的北狄,西北方向的西戎,南麵的虞國。三麵環敵的夏國,一度擁有四國中最強的軍事力量。

隻是南軍為方氏所掌,後來沒落了;西北軍更比南軍早些沒落。在林津曾祖父那一代,西北軍已經被那一代的夏王交到了林家手上。

林家不可能再去西北給士兵分地,曆經幾十代夏王統治,西北當地的豪紳貴族早已起勢,因此,這些士兵仍然要陵陽供養。

林家也不想到西北那麼遠的地方去訓練新兵,於是新兵營自然也就放在了陵陽城外百十裡遠的營地裡。

反倒是西北軍到了林家手上,漸漸地還有了些戰力。

但因為都在林家手上,西北軍與北軍也時常合稱北軍,甚至是林家軍了。

到岑季白做太子時,另設了飛羽營,募些無家可歸的幼童、少年。

這些人對他十分忠誠,上戰場時大多還隻是十來歲的少年,卻個個拚死相搏,毫不惜命。

隻是飛羽營建部時間不長,招募的人數也有限,沒能為他另建出一支強勢兵馬來。

林津端午後要入的,便是射聲部,先從新兵做起。

入了射聲部,林津除了能另有一間單獨的狹小宿舍,其他方麵,與普通新兵並沒有什麼差彆。

岑季白沒想過不要林津去受這份苦,林家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前世的林津也是如此,不像他,夏王給額外封賞,先領個小將軍做。

他隻是記得射聲部在野地裡,又是夏季,蚊蟲太多。昨日裡素馨給了他這隻香囊,戴在身上比宮裡慣常用的還好些,想到射聲部晚課時那些蚊子,便將它給了林津。

素馨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做的東西也精致,黑色的香囊上銀線金線穿插著繡了鶯鳥樹枝,很是漂亮。

岑季白重生以來患了個不大不小的毛病,但凡是件好東西,廉價的貴重的俗氣的高雅的,隻要是林津用得上的,他便想著,這是林津的東西,或者,這是應該給林津的東西。

林津將它拿在鼻端嗅了嗅,喜歡這清淡又素淨的香氣。便收了下來,換下家裡給佩的那個,索性就將家裡給的換給了岑季白。

岑季白雖然不可能佩上這帶有林家標誌的香囊,卻也是收了。

又接林津給他的一個小錦盒,拆開一看,竟是枚鴿子卵大小的白玉,棱角尖尖的,顯出一小團紅影的血沁來。

“像不像小粽子?”林津得意地問他。白玉瑩潤剔透,紅影鮮研,真像是枚糯米紅棗的小粽子了。

岑季白笑著點了點頭,“給我的?”

林津眼睫輕顫,“我瞧著怪有意思,應個景兒,與你做個扇墜子。”

岑季白含笑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