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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319 字 2個月前

殺之事。

若是這些人能有口飯吃,大約是不會冒死起義。

岑季白見過太多慘痛之事,重活一世,複仇之外,他並不想夏國百姓有太多傷亡。

而他這一次,雖然受傷,但並不嚴重,事情鬨得不大,宋相並太尉周慕邦好賴勸住了,雖說受傷的是王子,但京郊上萬流民,豈能個個都殺,還是攆出陵陽城罷了。

岑季白同宋曉熹也站在大殿上,宋曉熹聽說要殺人,有些不忍,便拉著宋之遙袖擺,小聲道:“他們也很可憐啊,沒有吃的……”

宋小公子沒餓過肚子,但自覺想吃飯的時候若是吃不上飯,應該是很難受的。“還有那麼小那麼小的小孩……”

宋之遙摸了摸他的發頂,心中暗歎。朝堂之事,如今的宋之遙是不好開口的。他隻能等著做丞相的父%e4%ba%b2宋巍提出方案來。

宋相未及說話,周太尉倒是先出了個主意,這些難民裡頭,若有青壯些的,可以送去軍中出力,老弱些的,就攆了回去吧。自覺能收留一部分人口,已經頗仁義了。

岑季白對於他的荒謬,前世已是領教過,他此時隻是一個小孩子,也說不得什麼。便也將目光投到了宋相身上。

宋相撚著胡子,道:“原是齊州一帶地動,地方無力紓難,王都理應振災的。”此言一出,朝堂上儘都寂靜下來。

誰都知道陵陽城外來了不少難民,但誰都知道夏王拿不出錢糧來振災,無論少府還是內史的府庫,俱是空空。這一代夏王旁的能力沒有,花起銀子來,卻是前代十個夏王也及不上他。

因此,若要振災,隻能是各世家出力,獻銀獻糧。可哪家的錢糧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施些粥水給難民也就罷了,真要送到地方上去救災,那地方官員還要一層一層盤剝。他們獻的東西,卻進了彆人腰包,無論如何是不樂意的。

於是誰也不提到這件事,便是如宋相之人提到幾句,朝堂上的呼聲,總是說等他們呆不住了,自然就走了。

彼時夏王深以為然,他不知道京郊的流民到底是個什麼數目,即便上萬上千,就跟銀兩似的,大手一揮,不就沒了麼。

直到岑季白同宋曉熹出事,夏王這才有些在意起來。宋之遙不依不饒,要他給個方案,不然以後他的小侄子想出個宮門都不行?

朝堂紛爭,天下興亡,不如美人一怒。

放任不能,攆人不能,那就隻好救災了。

周夫人虞夫人倒還作了賢良模樣,派人來稟報夏王,說是甘願減半三年份例。

夏王繳了方家那一次,還剩下些餘資,分了一半出來。

朝堂上諸人也鬆了口,各自出些,太少了麵子上畢竟過不去。

如此,京裡頭倒施起了粥湯。

夏王派人往齊州一帶安置災民,因災後多瘟疫,也帶了不少醫師過去,連太醫院都抽了一部分人手。因是各世家出了錢糧,都盯得死死的,負責此事的官員反倒不好貪墨,到了地方也儘心儘力地督促著地方官辦事。

自然,夏王的怒火要有人承擔,齊州州牧並一眾府君、縣丞,拉了不少出來砍頭。安排新人時,宋之遙也讓宋相安排了幾個得他看好的人選。

岑季白出事那日,城門守衛帶了一隊人馬去隨樂園,兩名隨從已被亂刀砍殺。

岑季白同宋曉熹身上的錢袋子早被人扒了下來,連錦緞做的馬車簾子都被人扯下來帶走,倒是烏墨受驚後瘋跑,後來自己入了陵陽城,到了宮門口等著。

有眼尖的認得是宋小公子坐騎,趕忙報了微瀾殿。

宋曉熹摟著失而複得的烏墨,歡喜得哭了好一場,以後任是什麼銀霜白雪,也都不及他的烏墨了。

轉眼便是五月,五月榴花照愈明。

林家的族學雖是辦在林府中,其實另開了門出入。

老資曆的世家,族學中不隻有自家人,嫡支分支眾多暫且不論,還有依附於他們的新貴,家中無有出色的先生,也將孩子送到大世家的族學中。如此,為方便出入,便單獨僻出院落來,另開了大門。

其實像林家這樣的族學,也是朝中官員結黨交附的一環,很為曆代夏王頭疼。

最初的太學並非王族私用,朝中官員子嗣,經些選拔,便可入讀。此外還有官學,私學。

隻是太學容納不了太多子弟,官學又打壓私學。最後私學取締,官學獨大。

然而,由官員負責的官學鬨出太多貪墨之事,朝官與先生間也有諸多矛盾,加上夏國時不時有戰禍天災,財政官員天天喊窮,官學便撐不下去。最後,官學解散,各家子弟求學,就由各家自己負責。

世家根基深厚,他們開辦的族學自然比普通官員所設更為完善,夏王也不能阻止這些人讓自己的子弟接受更好的教養,畢竟也是給夏國的未來培養臣工了。

林津從學堂裡被人叫出來,就看到岑季白一身繡著大團花鳥纏枝紋的月白衣裳,站在石榴樹下,抬眼看花。

陵陽城中各家的孩子都是玉雪團團的,格外出色些,如宋曉熹、林潯這般,無非也都是白皙稚嫩的臉,明亮的清澈的眼眸,高興的時候悅目,不高興的時候也覺得可愛。隻有岑季白身上帶著點叫人難以接近的疏離。

宮裡宮外,都說三殿下最是好脾氣,但林津自小覺著,岑季白笑也是笑著,卻是遠遠的縹緲的,不真切的。

至於眼前這個,連笑容都還沒扮上的岑季白,就更是疏離些。

有風揚起,淅淅的紅色花瓣落下,將岑季白罩住了,就像是火星子要將他燃起來。

岑季白也想到了火,大火。

他伸出手,接住一朵墜落的石榴花,豔灼灼的,像是朵小小焰火。岑季白覺得燙手,便趕緊甩開了。

這樣驚慌的神色,倒叫林津看得心緊了一下。

“三哥,”岑季白看到林津,出聲喊道。反正是改不過來,就一直叫三哥罷。等林津聽習慣了,也便無謂的。隻是喊出這一聲後,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林津看起來似乎有些不高興,他原以為林津近日應該是高興的。

“三殿下這是?”林津不解。他不知道岑季白為何會來找他,自那日隨樂原出事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

這與岑季白原料想的有些不一樣,他以為林津也像林潯似的,近日裡高興,那麼,即便見到他,也能開開心心的。

沈朗以遊方醫師的身份,到林府中扣門,因林府二公子積病,常年懸賞著。

岑季白原隻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沈朗倒說林渡若得他調養幾年,是可以儘好的。

林家上下,全都是欣喜一片了。因為這個緣故,岑季白才覺得有些勇氣站到林津麵前,才敢喊他一聲“三哥”。

“怎不見小潯?”林津又問道。今日裡太學也在上課,岑季白這是溜出宮來的?

岑季白確是逃學出來,周夫人有了希望,素馨還將那希望給她描述得很近切實在的,內心裡不定怎麼盼著岑季白玩物喪誌呢。因此岑季白逃學逃得肆無忌憚,給他那母%e4%ba%b2寬個心,叫她彆太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不過再沒有青鈞同行影跟著他了,那日裡隨樂原出事,夏王震怒之下,給他從禁軍中抽了兩個年歲小些的出來,都是十六七年紀。岑季白給他們定了兩個怪有意思的名字,一個叫阿金,一個叫阿銀。聽起來就歡喜。宋之遙替他查過,也敲打過,身家性命,就都在宋之遙手上了。

岑季白不可能多相信宋之遙,但除他之外,也無人可信,既然彼此有用,宋之遙想來還得是護著岑季白這條命的。

前世的岑季白,十分依賴周夫人,十分信任她。因為夏王耽於玩樂美色,不大顧及他母子,岑季白自覺母子%e4%ba%b2情之外,還有相依為命的扶持在……其實都是假象罷了。

重活一世,岑季白全當自己是沒有父母兄弟的,沒有%e4%ba%b2人,隻是午夜夢回時,有些淒涼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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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回禮

“星沉呢?”林津見他不說話,便又問起了宋曉熹。

岑季白身邊慣常是有宋曉熹或者林潯的,那兩人不太對盤,湊一塊兒興許能打起來,如果岑季白隻帶一個人出宮,倒也是可能。

林津不喜歡宋曉熹,但大麵上還過得去。他同林潯不一樣,林潯是愛到宋曉熹跟前去的,把人欺負哭了,再哄回來,再欺負。林津是根本不想見到宋曉熹,但凡宋曉熹去了林府,他都避著些。

無奈林夫人喜歡,時常接了宋曉熹往林府去。他這樣乖巧的模樣,又嬌滴滴的,跟個女孩兒似的,哭起來也像從前的林潯。

林夫人有時候覺得怪可惜,小潯長大了,就變成野孩子了。

而此時,岑季白好容易出宮一次,聽他不是問起林潯就是宋曉熹的,站在原地越來越沉悶,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拿了些兵法問林潯,林潯不懂,便轉而去問了在家中的二哥和三哥。

借此,岑季白倒能與林津有些探討,拿自己多活了二十年的閱曆見聞,去討林津一個高看。

林潯在他們之間傳話都傳得煩了,直說叫岑季白自己去問,岑季白也覺得林津應該不是那麼討厭他了,林府卻還是不敢去。

拖到五月裡,端午宮宴將至,他想著總會見上。但林津是五月初三生辰,岑季白收了他一件生辰禮,很想還他一件。到五月初二這日,實在拖不得了,又非休假時,便自己出了宮來尋他。

反正,這些天林家人都很高興,林津這裡,見到他的不喜,也能五分減作三分了。

但他看到林津,隻聽到些林潯宋曉熹的,實在沒有意思。

這時候,倒有人出來找林津了。

“夢舟,”學堂裡先生不識得岑季白,隻看到林津同一個小公子在院子裡對站了好久,覺得古怪,怕這林家三公子出些變故。便叫了同窗來尋他。

岑季白聽到有人叫林津,看來人有些麵熟,想了想,詫異道:“在洲?”

前世的執金吾將軍江平,早些年大概是這麼個模樣了。岑季白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他。

可堪年輕夏王信任者,如林潯之人,都在北境廝殺衛邊。到他處置了周氏,想要個可信之人執掌禁軍時,竟是無有人選。那時禁軍中有個小將,叫做江平字在洲的,林津生前信他,岑季白便提了他上來。

此時此地,岑季白想,怪道林津會信他,原是族學裡同窗。

林津有這許多人作陪,大約也不會太在意岑季白是不是厭棄他容貌了。反倒是因為岑季白厭棄,更要覺得岑季白是個隻重皮相的膚淺小人……岑季白這樣想著,更覺澀然些。

“你怎知我的字是在洲?”江平不過也才十四歲,少年模樣,鼓圓了眼睛疑惑看他,還有些稚氣在。

岑季白尚未聽清楚,便聽林津道:“你同先生替我告假。”

林津對江平說完這話,便拉著岑季白出了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