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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351 字 2個月前

出了宮去。

岑季白重生之後,第一次來到陵陽街頭。前世的他有段時間常來陵陽街頭閒逛,記得的地方很多,東街上的西北食肆格外清楚些。

岑季白熟門熟路地上了二樓,進了臨窗的雅間,他記得,這家的烤羊%e8%85%bf做得最好。前世從軍後的林潯林津,都是一人能吃掉一隻整羊%e8%85%bf的量。

林府中的吃食定然是不缺肉食的,但熏製烤製的就會少些,味道厚重的少些。尤其林夫人少時被羊肉膻氣熏過一次,也不管是不是再有膻味,反正是不許廚裡備下羊肉。

他們家母%e4%ba%b2這麼些古怪脾氣,難為大司馬林大將軍受了這許多年。

前世的岑季白總是聽林潯抱怨母%e4%ba%b2如何如何,等到入了軍中,林潯倒常常懷念府中精致吃食。

再等到大將軍故去,林夫人不久也去了。後來的林潯,回到陵陽城林府中吃飯,很長時間裡是吃一回哭上一回。

林家兄弟幾個,口味是都隨了父%e4%ba%b2,除了林渡身體不好,這些人時不時要跑到外頭食肆裡吃飯。在外頭吃飯還有一個好處,用林潯的話說,就是自在。林夫人在家裡規矩多,林潯幾個小孩子,耐不住那些。

林津的規矩自然是比林潯好些,不過擼起袖子下刀割肉的作風,跟他軍中殺伐氣度比起來,還真是相配。

岑季白想著這些,自己要了隻烤羊%e8%85%bf,一片一片割肉,眼角餘光卻始終保留在街頭上。

他要等的人還沒有出現,但他看到了對麵那家玉器鋪子。

前世的林津送過他不少東西,他也送過林津不少。

剛入射聲部那會兒,他在軍中呆不住,一回到陵陽城就滿街裡晃蕩,見什麼買什麼,吃食、玩意、文墨……真是在軍中悶得壞了。

某一日他在那家鋪子裡買了枚玉扣把玩,轉手就給了林津,說他們林家人最險,討個平安的彩頭。

後來倒也沒見林津佩過,這件小事也便忘卻,直到他同林津定了%e4%ba%b2。

林津邀他在梅山小飲,問他可有怪他,怪他求夏王換了定%e4%ba%b2的人。

岑季白搖了搖頭,“林家拒了這門%e4%ba%b2事,雖是應然,但你怕父王存有芥蒂,怕北境人心不穩,你在幫我。我娶了你,才是重情重義,不離不棄,才是得民心的太子。”他晃了晃手裡的空杯,道:“據說,王子季白可是從三歲起,一直苦戀著林夢舟呢!”

林津大笑著點頭,隨後卻是長久的沉默。

最後,林津從衣襟裡掏出一枚平安玉扣來,竟是貼身佩戴。他扯下線繩來,將玉扣交給岑季白。“北境艱險,你多小心。”

岑季白接了玉扣,握在手裡緊了緊,低聲囑他:“我聽說那藥吃了不好,身子疼痛,你背地裡倒了便是。”何必受那份罪過。

但宮裡的人,是看著林津一日日服藥的。

岑季白快步從食肆中走出,跑到對麵的玉器鋪子裡。他不記得在哪個位置上看到那枚玉扣了,一處處細看了去,竟是沒有。提前了兩三年,或許還沒有雕出來。

岑季白失魂落魄地走出玉器鋪子,抬頭正看到一道青色身影騎著黑馬悠悠走過,他平靜心神,暗自怨道,差些誤事。

第15章 素馨

岑季白上了繡蓬馬車,吩咐往東安門去,要在那裡換了紫電,去郊外騎馬。

馬車到了東安門,他撩開車簾子便剛好看到了騎在黑馬上的宋之延驚馬,而後狼狽跌在地上的完整情形。

“哪兒來的小乞丐,本公子的馬也敢驚!”宋之延在隨從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對麵蓬頭垢麵的人連連致歉,宋之延看著那人的漂亮眼睛,麵上怒氣倒去了一半,他示意隨從,“擦乾淨。”

陵陽宋之延有一雙善於發現美人的眼睛,男女不忌,出身不論,好看就成。

而小乞丐麵上塵灰與些許泥垢除去,竟是個絕美女孩,遠勝宋之延往常所見。宋之延“嗬嗬”笑了兩下,搓了搓手。向著身邊隨從道,“帶回去。”便要翻身上馬。

“做什麼?放開,放開!”那女孩掙紮著不肯,連音色都是極為清麗的,帶著點驚慌,宋之延更歡喜了。

“宋公子,”岑季白下了馬車,“季白代她向你陪個不是,這便饒過她,可好?”

宋之延身在馬上,見是岑季白,便笑道:“哎呀,三殿下。宋某是要領她去個安身之處,你瞧她這無依無靠,孤身一人的,豈不是可憐?”說罷夾了夾馬腹,就要動身。

青鈞卻已經在岑季白示下扣了押人的宋家家仆。那女孩急道:“你是宮裡頭的?你救救我,他不做好事……”

圍觀百姓也開始指點起來,岑季白雖是總裝個天真無知的孩童,但見宋之延如此明目張膽地欺他年幼,也是好笑了。

宋林周方四大世家,宋家存續的時間大約同這片土地一樣久遠了,方家也不比宋家年輕太多。但這兩家都有些沒落,尤其是方家,家主一代不如一代。最後連謀反都謀得蛇頭蛇尾。而周家是前朝遺臣,反倒是林家最年輕些。

初代夏國國主,正是靠了宋周方三家鼎力相助,得到夏國天下,征戰四方的林家倒是新貴。

夏國的國政似乎江河日下,世家內部也在一代代腐朽。拿宋家來說,宋丞相平庸,卻還可守成。幼子宋之遙有才乾,卻被夏王困囿後宮。而宋相長子,也就是宋曉熹的父%e4%ba%b2,宋之遠,在地方上卻是個很討嫌的無能官員,他愛聽人奉承,對什麼事情都要指點一番。卻又指點不好,剛愎自用,又朝令夕改,搞得慶州那一帶民不聊生。宋相的弟弟宋崢,為人剛直,軍事上才乾不高,卻還是有的,但他有兩個不省心的兒子,成日裡挑事。這也是岑季白不想將南軍交給宋家的原因。

至於林家,打仗是很有才乾的,這一代林家家主為人也謹嚴些,但北境的土地分下去幾百年,手底下的兵士到底進益如何,做長官的貪了多少,卻是一筆算不清的糊塗賬。

後來方家沒有撐下去,教另三家與夏王端了。周家滅了宋家,林家又同岑季白剿了周家,再後來林家沒了,夏國覆滅。整部夏國史,可說成也世家敗也世家。

這一世的岑季白沒有太大的野心,他隻想複仇,隻想保住林津。如果林津高興,他把天下讓給林家也可以,隻要殺了那些該死的人。

“宋公子,季白不明白什麼是安身之處,不如,咱們去問問陵陽府君,”岑季白向他眨眨眼睛,“問問宋崢將軍,問問宋丞相?”

眼看著到手的美人要他丟開,宋之延雖然惱怒,卻不好同岑季白爭執什麼。“不必了,”宋之延理虧,氣惱道:“三殿下既然開口,宋某自然從命。”憤憤地打馬而去。

岑季白正要說話,那女孩卻當街而跪了,乞求道:“小殿下,你幫我救一個人。”

岑季白截住她話頭,“姐姐先起來吧,姐姐可用過午膳了?”

當街裡說話不方便,自然是上了附近一家酒樓,進了雅間。岑季白也沒有揮退隨從,任青鈞行影將詳情告知周夫人。

“你叫什麼名字?”岑季白問道。

女孩道:“素馨,秦州秀澤,素馨。”

今日,岑季白是特意等著素馨的。他之所以知道素馨這個人,是因為前世宋之延家中一件慘案。

宋之延那一家子,並子女妻妾侍君,全都中毒而死,沒一個留下活口。素馨將案子做大,做絕,實然狠毒了些,一則出於報複,一則是為了給秦州含冤而死的爹爹沈朗申冤。

沈家祖上有醫仙之名,到沈朗祖父那一代,在虞國惹了禍事,便逃難到了夏國秦州境,隱姓埋名起來。

十多年前的沈朗同秦州望族素家的嫡子相戀,嫁與他後隻得了素馨一個女兒。

幾個月前夫君過世,叔伯家的人要爭奪素家產業,知道沈朗平時自己會些醫藥的緣故,便汙他毒害家主,將素馨隨意指了戶人家婚配。\思\兔\在\線\閱\讀\

沈朗在公堂上將那些所謂的證據一一駁斥,然而素家叔伯打點了州牧周慕新,公堂上用儘刑罰,沈朗仍是不認,周慕新偽造了沈朗認罪的供詞,強按他畫了押。

素馨是成婚當日裡趁亂逃出來的,她知道秦州無人能治得住州牧,隻能往陵陽城中廷尉府申告。

前世她在陵陽城門處便被宋之延擄了去,宋之延哄騙她自己可以救出沈朗,強行將她留在宋府中。

素馨逃%e8%84%b1不了,隻能抱著最後一分期望等待,直到這年冬日裡,仍是沒有沈朗的消息。

素馨知道爹爹已死,恨極了宋之延,便假意乖從,漸漸取得宋之延信任,害死宋之延夫人後,她便成了宋府中宋之延分院的掌家,將這闔家大小毒害。

而後,素馨往廷尉府自首,交出因果來。

因為事情鬨得太轟動,又是宋之遙的堂弟,廷尉也不敢隱瞞,朝堂上便將此間詳細一一報給了夏王。

那時候岑季白還是太子,自然也在朝堂聽得清楚。

後來夏王雖派人嚴查此事,無奈周慕新是周夫人二叔,周家上下打點,周慕新倒是平安無事。

夏國內大案發生得不少,以岑季白所知,冤假錯案也是不少的,這一件的曲折轟動,卻格外叫人印象深刻。

素馨之狠絕,雖不可取,岑季白卻很佩服她的勇氣。

但他早就是個心腸冷硬的人了,也不會為著這一點勇氣施加援手,他來救人,還因為前世裡那最後為林津診治的醫師偶然提到的一句話。

林津當時問他,可能保住孩子。那醫師搖頭道,如果師兄沈朗在世,醫仙真傳弟子,或許有些機會。

言外之意,岑季白的母族作孽,這是他們活該。

既然是周家作孽,岑季白便要周夫人先還上一筆。

岑季白不知道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應該用怎樣的神色來表達他即將出口的話,索性斂了神色,平靜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可知道三殿下是哪個夫人的孩子?”

素馨苦笑道:“我當然知道這些,但周家強勢,周家強勢,周慕新便是無事,周慕新無事,爹爹就不能平冤。”她歎了口氣,道:“素馨不敢奢求更多,但陵陽周家人一句話,要換出我爹爹來,不是很容易嗎?三殿下若能援手,素馨定然銜環相報。”

岑季白見她如此明事,也就不再兜什麼圈子。“我不知這事真假,但若你父%e4%ba%b2果真冤屈,想來母%e4%ba%b2必不會坐視不理。你說你爹爹會些醫術,公堂上拿藥理駁斥那些作證的庸醫?”

素馨識趣接口:“我家裡祖上有醫仙之名,父%e4%ba%b2雖然隱寂,但他自認天下醫師,難出其右了。”

“那你的醫術,也是不差的?”岑季白作出不信的模樣,便吩咐行影同青鈞去幾家藥廬裡多找幾個病人並醫師來。

看著兩人出了酒樓,岑季白收起那絲童稚,道:“我有法子,救你爹爹。”便與她交待了一番。

素馨為那些病人看診,隻觀他們麵色呼吸,便說了個一二三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