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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239 字 2個月前

這模樣可不像是無妨,夏王忙傳了太醫,帶著宋之遙回了微瀾殿中。

岑季白跟上周夫人,假裝不知她氣惱,還同她一句句地搭話,說著獵場的驚險。虞氏母子二人站在一旁看著周夫人未能邀得恩寵,雖然夏王不曾到他們殿中,但也不曾到周夫人那裡,他們便也心裡平衡不少。

其實要岑季白同周夫人以母子身份相處,確是十分難熬的。他隻要一看到周夫人,就會想起林津倒在血泊中的情狀,想起他暈倒在雪地裡的情景。連帶對著周夫人身邊這些宮人,也恨不得一個一個再殺上一次。

但此時此刻,周夫人不高興,他就約略覺出一絲興味來。

第5章 賠衣裳

剛經曆了圍場遇刺,岑季白難得地有了三天假期,略作休整。這一大早,身著勁服的三王子就在禦花園裡練起劍來。

周夫人要起得晚些,岑季白慣常便在禦園中找個地方練劍,並不刻意找夏王看得到的地方,不過三五日裡倒也能撞上一回。但今日一早,他卻是刻意到了微瀾殿同議政的大夏殿間必經的道路旁,離微瀾殿倒很接近的地方。

夏王若是宿在旁的寢殿中,這朝堂十有八九是不去了。但宋之遙每日晨起必會叫他起來早朝,即便不是早朝的日子,也要他去大夏殿等著朝臣報事,一通大道理說下來,夏王便是不去早朝,也不想在微瀾殿中留下去了。他是見到宋之遙一回,便想要躲上一回,但躲上一回之後,又想再見他一回。這宮裡宮外,上趕著湊上來的好顏色,好像總是比不上宋之遙冷冷淡淡的性子。

因此,這日夏王離開微瀾殿時,便見到岑季白一招一式練得認真,雖然縱情聲色犬馬中,夏國以武立國,夏王也還是有點底子。岑季白雖隻拿出前世三分武藝來,也得了夏王稱讚。又見他衣衫單薄,已是寒冷秋季了,便叫他去微瀾殿中歇上一歇,添件衣裳。

宋之遙是男子,本來就與宮中後妃們來往不便,其他的男侍他也是看不上眼的。夏王憐他幽寂,便常允了宋家小侄子宋曉熹時常入宮來住上幾日。至於岑季白,因為年歲還小,也就不必與身為後妃的宋之遙避嫌。

岑季白入殿的時候,宋之遙正望著一角天空出神,袖擺拂過院中盆栽秋菊上,沾了些晨露。深秋蕭瑟,卻還有丹楓、金桂並些黃花可看,冷是冷了些,也彆有一番情致。

岑季白恭身行禮,又道了緣由,宋之遙便叫人備下熱湯與他沐浴,又找了新近備下打算給侄子宋曉熹的衣裳給他。宋曉熹比岑季白還要小上一歲,時常入宮來與小叔宋之遙作陪,因此宋之遙這裡也會為他備些衣裳。不過因為是新備下的衣裳,往往要比小孩本人做得寬大些。與岑季白穿來,倒還合身。

岑季白可不是真來換衣裳的,快速沐浴罷,出到院子裡,宋之遙還站在原地。

“先生。”岑季白仍是恭敬作禮。

宋之遙揮退了侍者,負手繞著岑季白繞了一圈,仍是站回原處。有些似笑非笑道:“倒還合身,改明兒熹兒再入了宮,你還得賠他一身。”

岑季白沒有心思跟他兜圈子,想了想,道:“衣裳季白倒是有的,但季白想著,莫如賠先生一個主意。”

“還是衣裳罷。”宋之遙笑道:“後宮之人,隻要些衣裳裝點顏色,留得君王多看幾眼罷了。”

岑季白頭疼不已,其實他沒有把握宋之遙會幫他。故作淡然道:“先生並不想要這些。”

“哦?那之遙想要什麼?”宋之遙的時間太多,多到每日裡無所事事,好容易有一個有趣的人,便陪他消磨些時間。

岑季白近前幾分,低聲道:“季白也不知先生想要什麼,但季白可以給先生自由,可以保全宋家。”

宋之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輕笑道:“你給不了。”

岑季白也笑了笑,坦承道:“現在是給不了,”見宋之遙露出嘲諷神色,又道:“所以季白先賠先生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宋之遙不想聽什麼忍辱負重的大道理,也不想摻和到儲君之爭中。但岑季白背離周家,反而要他幫手,如此古怪離奇之事,或許,岑季白能說出什麼不一樣的法子來。

岑季白道:“季白聽說男子服用秘藥逆陽方之後,三年之內……”

話還未完,宋之遙已被他氣得發昏,厲聲道:“滾!”

宋之遙自覺留在宮中已是至辱,岑季白竟然敢要他服用那種東西,簡直混帳至極。

“不是真要先生受屈。”岑季白歎了口氣,“先生隻管向父王求藥,但這藥是否服用,幾時服用,誰人管得這些。以先生與丞相之力,儘可往太醫院中作些安排。”

宋之遙冷笑道,“你好大膽子。”

“季白還有更大的膽子。”岑季白也不避諱他,坦言道,“先生要靜養,宮外也去得,便留在宮裡頭,也推了人煩擾。等三年將滿,先生找個由頭讓父王察覺方藥有誤,再將此事推責於虞夫人母子,如此,便再向父王求一次方藥。豈不是又得了三年自在?”

宋之遙倒是收了怒火,平靜道:“我為何要幫你?”說來說去,岑季白不過是要算計虞氏母子。

岑季白年歲小,總是仰頭看著他,覺得脖子酸硬不已。一邊揉著脖頸,一邊苦著臉道:“僅憑此事,父王雖是大怒,卻未必真會拿虞夫人與二王兄如何。虞夫人畢竟是虞國和%e4%ba%b2公主,父王再是惱怒,也要顧忌些,季白也不想因此引得兩國征戰。季白隻是替先生謀劃罷了,況且,三年過去,父王還會不會為了先生與虞氏置氣,倒是另論了。”

宮裡的女人們有多想爭寵,宋之遙就有多想將夏王攆出殿去。一提到夏王便是厭惡不已,隻是礙於身份,礙於宋家,不得不屈居於此。夏王看重顏色,身邊新歡無數,真等上三年,說不得便將他拋在了哪一處。宋之遙倒盼著這一天。

岑季白前世記憶中,父王雖然好色昏聵,但對宋之遙卻是十來年恩寵不絕。或許這宮裡太多溫順女子,宋之遙的個性反倒特彆一些;又或許是宋之遙即便再過上十年,顏色仍是鮮妍,不會惹了父王厭棄。但不管怎樣,宋之遙即便不願意幫他,至少也不要像前世那樣,與他為敵,拿林津的婚事兒戲。

前世他也對宋之遙十分不喜,但撇開周夫人的緣故,再思及宋之遙畢竟隻是臣子,再怎麼不願意留在宮中,也不會當真去惹怒夏王,牽連宋氏一門。岑季白恨他假作清高,反倒是苛刻了。

宋之遙入宮隻得三年,相比前世那個一句話就葬送了林津的人,此時的他還存了些沒有磨蝕的銳氣在,存了些抱負,因此岑季白要說服他幫助自己,倒不算太難。

站在前世林津的角度上,他是該恨宋之遙的,可於岑季白自己而言,宋之遙卻是將林津送到他身邊的人,給了他黯淡生活中唯有的一抹顏色。

宋之遙當初氣惱也是理所當然,他本人入了王宮,已是屈辱痛苦,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小侄子再來宮裡受罪了。

如此,岑季白便沒什麼底氣恨他。而眼下南軍之事,他又確實需要借助宋之遙之力。若非顧慮南軍同禁軍,當年他與林津想要打壓周家的時候,也不必那般束手了。

前世在他十歲的時候朝中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岑季白並不記得,那時候也沒有人會跟一個孩子說這些事,但想到後來朝中臣子的表現,真要他找個人來接手南軍,又實在是找不出來。思來想去,隻有一個人,便是後來被宋之遙牽連,教周夫人誅殺的宋崢了。

宋崢是宋丞相之弟,為人頗為正派,實力卻是不濟,可堪為中將,但統率南軍數十萬人,卻很勉強了。然他身份較高,再配一個實力不凡的副將,兩人若是不起矛盾,倒也能將南軍整頓一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重要的是,宋崢這人是個硬骨頭,有他主事,岑季白不必擔心貪墨之事。但眼看著宋家坐大,岑季白又很不甘心,隻是沒有旁的法子,南軍在宋崢手上,便是在夏國手上,宋崢對夏國的忠誠,岑季白還算有底。

至於副將,就給配上徐高虎罷。徐家與他本無%e4%ba%b2緣,這次徐高虎也隻是恰好分配來隨行護衛他的。回程中岑季白與他接觸過,不卑不亢的,是個作將軍的好料子。而且徐家起於微末,在世家中一向謹慎,徐高虎的弟弟徐高義跟著前世的林潯戰死沙場之前,也是頗有將帥之才,據他說生平所學,悉是兄長傳授。

以宋家在朝堂的勢力,隻要宋丞相謀劃,這件事便是十拿九穩的。前提是,塵埃落定之前,夏王不要見了宮裡哪個夫人,尤其是周夫人。

岑季白用過早膳告辭時,宋之遙似有話要問,猶豫片刻,到底沒有問出口。

岑季白大約能夠猜到他想問什麼,但爭歡奪寵的手段,宋之遙是用不出來的。也不太可能為了岑季白的籌謀做出這種事情。當然,岑季白也不會委屈宋之遙來做這種事,宋先生還是應該做那個清高無雙的宋先生。於是便笑了笑,孩子氣般丟開飯碗,拎了佩劍道:“季白領父王園子裡看花去。”

第6章 愁雲慘淡

夏王在宮殿中存了多少美貌男女,岑季白是沒數的,反正是不少。總之有他休假這兩天,周夫人是不要想將夏王領進靜淑殿了。

夏王對於旁的事情興趣缺缺,但如果是兒子邀他往園子裡遊樂,那是來者不拒的。當夜裡便歇在了園中采桂釀酒的陳美人殿中。

於是,宋崢、徐高虎便以新的南軍統領與副統領的身份,往徐州趕去了。至於徐高虎本要受罰,怎麼反被罰得升了軍階,這種事情,夏王是不會記得的。

岑季白將前世之事,半圖半文,隱晦地記錄下來,私藏在秘密之處。這些事情他怕自己將來記不清楚,所以要趁著現在還記得,將所有的事情細細梳理一遍。找到能為自己所用的地方。唯有林津之事,記錄得更為含混。因他一想到那些事就覺得沉痛不已,下筆的時候,無異於往自己心上一刀刀割去。

轉眼三日休假就沒有了,林潯自秋狩之後,對岑季白就有了一種無形的畏懼,岑季白看他一眼,便覺得自己身上的熱血都涼下一半去。等回到太學,再不同往常一樣黏著岑季白,下了課就跑,倒像是被人攆著似的。

回到太學的第三天傍晚,林潯正要跑路,岑秋和忽然叫住了他:“林潯,你跑什麼跑呢?急著回去看你家那個醜哥哥?”

岑秋和的伴讀刑俊琪也高聲道:“小林公子,你那個哥哥真的好不了了?唉……可惜了那張臉。”

岑秋和雖然圍場那次被嚇得慘了,但岑穆同一死,周夫人同虞夫人都是夫人品階,他又比岑季白年長六歲,加上夏王借著虞國錢糧,怎麼算都是他作儲君的勝算大些,於是這些天便有些趾高氣揚起來。

夏國是三麵環敵的,西北有西戎,東北有北狄,南麵是虞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