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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津何處 桃枝竹 4292 字 2個月前

是這樣的。”

宋之遙麵色一僵,冷哼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宋之遙的抱負在廟堂,絕不在君王的後宮中。但入了宮,還有什麼抱負可言。夏王的寵幸,於他不過是折辱罷了。若非不想累及家人,他倒是死了乾淨。既然如此,夏王最好是多多昏聵些,早些斷送了這夏國基業。

然而夏國也是他宋之遙的夏國,是他父%e4%ba%b2竭力守護的夏國。

宋之遙步出岑季白營帳,腳步轉了轉,到底追隨夏王而去。他教過岑季白兩年,也知道這個孩子一些心性,倒是個做君王的好料子。隻是他看著岑季白的時候總會想起自己還在太學時那些自在日子,再後來,三殿下還是三殿下,做先生的卻不是先生了。岑季白因周夫人之故,待他也總有一種惱意,如此,宋之遙也對岑季白有一種忿忿的怨懟了。

而今,大約是經曆生死,岑季白比起從前,倒多了些讓他看不透的東西。

宋之遙在宮中的生活沉悶無趣,難得岑季白現在變得有趣了,他便想看看是怎麼個有趣法子。於是,夏王最終放棄了手仞%e4%ba%b2子,痛斥了岑穆同一回,便又被宋之遙領回到岑季白營帳中。

“陛下,三殿下無有大礙了。”太醫令杜仲稟道。“不過畢竟受了驚嚇,又淋了秋雨,這些日子還是該將養些。”

“爾等下去擬個方子,好好為季兒調理。”夏王揮了揮手,便遣退了醫官。又轉頭對岑季白道:“太醫既說了要季兒好好將養,這便歇著吧。明日拔營回宮。”

“父王,孩兒還想去林家那邊看看,林津為救兒臣,傷勢沉重。”岑季白皺著小臉,“此次若非有林家兩位公子,還有射聲將軍徐高虎拚死救護,兒臣都不知還能不能活著見到父王……”

“林家那兩個,是該重賞的。”夏王麵色沉了沉,又道“但徐高虎看護不力,寡人非割了他腦袋不可。”夏王好宴飲,好美色,好殺人。

前世徐高虎被夏王處死,這一次,岑季白倒想保住他。

“徐將軍對父王一向忠心耿耿,對孩兒也是照顧有加。隻是刺客可恨,才教兒臣與父王生受這一場。父王先記下這一罪,叫徐高虎去沙場上將功贖罪好不好?不砍夠一百個腦袋,便不許他回來。”岑季白最後一句孩子氣的話,倒將夏王逗得大笑,連連說好。便帶了他去看林津兄弟倆傷勢。

第4章 周夫人

林津的父%e4%ba%b2大司馬林戍與長兄林源領兵在陵陽城南部山林中平亂,沒有隨行狩獵,隻林潯是岑季白伴讀,隨他出行,林津便也同林潯一起來圍場了。駐營時,便是他們兄弟兩個一帳。林戍便讓自己的部下射聲部統領徐高虎看顧他們些。

林潯沒有受傷,不過風寒有些嚴重。太醫不想他過了病氣給本就虛弱的林津,便建議他搬出林津的帳子。

“不搬,我不搬,我就要同三哥在一處!”林潯瞪著醫官,大聲道。

徐高虎並不知道自己的命數在夏王與岑季白幾句話間已是生死間轉過一回,此時他聽了醫官意見,又知道林潯是林家有名的小霸王,不會願意聽他的話,正有些為難。倒是蘇醒後的林津開了口。“徐叔叔,讓小潯同我一處吧,他……他能照顧我。”

林潯驕傲地仰起了下巴,他是個小大人了,能照顧三哥呢。

岑季白在外頭聽到這句,心想,讓林潯照顧林津,彆叫林津反過來照顧了林潯。便搶著說道,“漸之同我一帳。”

林潯字漸之,隻是他前世這般年歲時並不曾如此%e4%ba%b2切喚他。周夫人雖然無法阻止林家的兒子作了岑季白伴讀,但她卻能阻止年幼的岑季白同林潯%e4%ba%b2近。一貫在岑季白麵前說些林家不好的話。因此岑季白雖然看著同林潯關係不錯,實然內心裡也並不將他當作朋友,也不像兩位王兄那般與自己的伴讀以字相稱。

前世的他經了秋狩與林潯共險,對他改觀很多,這才同他%e4%ba%b2厚些,林津又是因他負傷,便往林府中探望了幾回。後來又入了射聲部,再後來西北東北的參戰,與林潯林津都是出生入死,知己相交了。

撩開帳簾,首先看到的就是林津,他臉上纏著白色紗布,遮住了一半麵容。隻兩隻眼睛格外清亮,恰好與岑季白的目光撞在一起。

岑季白心中一顫,趕忙撇過頭去。他想來看看林津,但真到了這裡,岑季白忽然意識到,他不敢麵對林津。他可以抱著意識昏沉的林津,猶當他是前世的三哥,但麵對這個清醒的與他陌生的林津,岑季白除了心痛,什麼也做不得。他為前世的林津而心痛,也為前世的自己。

營帳中人見是夏王一行,連忙跪下見了禮。林津也要下床來,被夏王止住了。“季兒說要來看看。”便叫行禮的人都站起來,又問候在一旁的醫官道:“林……”

“林津。”岑季白趕緊補上話,這兩個字出口,又是心中一疼。

“哦……原來叫作林津,寡人記得是那個原定下給你作伴讀的?”夏王忽然想起前事來,他喝酒太多,時常忘記些事情,記得的東西也要顛三倒四。

林津聽了這話,垂下眸子,隻看著錦被上的紋路。

岑季白不想提起這事,便上前拽住夏王袖子,道:“父王,你說過要賞他們。”

夏王哈哈笑了兩聲,叫醫官好生替林津診治,沉%e5%90%9f了一會兒,不知道該賞個什麼。這兩個孩子年歲太小,賞個官職顯然是不合適的,便給了許多金銀絲綢。而林戍承的是侯爵,武將的最高爵位了,再沒什麼可賞的。至於林家軍裡頭,夏王也作不得主。林家兩個孩子謝了恩,岑季白便領了林潯走出營帳。

林潯在家中被人寵慣了,家裡人誰都鎮不住,倒是入宮作了伴讀,對岑季白是心服口服的,一向頗聽他吩咐。隻是這一回,林潯仍然心有不甘,回頭看了看林津,又看了看岑季白,道:“我踢被子……”

岑季白根本不理他,拖著人往自己營帳去了。

林潯到了營帳中才知道,他踢不踢被子同岑季白根本沒有關係。

岑季白叫人在地上厚厚地鋪了一層,便將他安置了。雖然地上鋪得很舒服,但到底是地上呀,林潯覺著委屈,有岑季白盯著,也不敢不喝藥。拿了顆蜜餞在口裡抿著,悶悶地生氣。

岑季白看不過去,分了點心思給他。“你怎麼了?”

林潯若是自己呆著,過不多久,洗漱了犯困,便也作罷了。隻是這委屈一被人問起來,就越發地膨脹。“三殿下不要我陪著三哥……”林潯一口咬開了蜜餞,悶聲道:“明明是我的三哥!”

“從前我要留在宮裡你都不讓,夜裡還要趕人走……你怎麼就要我來了?你是不要我跟著三哥,昨夜裡就不肯讓我跟著三哥……明明是我的三哥……”林潯越想越委屈,忍不住開始抹起淚來。

“彆哭了!”岑季白到底做了幾年君王,身上的威勢若是控製不好,還是很嚇人的。林潯噎了一下,頓住哭聲。

岑季白緩了語氣,好好跟他講道理,耐心了一回。林潯被他一時嚇一時哄的,反倒更驚恐些,哭也不哭不出來了。

林潯走後,林津在床上悶坐了一會兒,想著昨日裡那聲“三哥”,覺著三殿下同自己的弟弟過於%e4%ba%b2密了些。連稱呼都跟著他一起了算是個什麼意思?林潯那個混小子,說什麼要陪他,結果岑季白一句話,巴巴地就跟著去了。他越想越覺得氣悶,這一夜自然睡得不好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二日拔營,林潯也隻午間休息時來過林津的馬車上看了看,沒呆多久也就走了,著急忙慌的。林津不知道,是岑季白不讓林潯打擾他養傷。但他即便知道了,也隻當是三殿下要留著林潯,才拿自己養傷當了幌子。

夏王這一趟原以為是出來避一避陵陽戰禍,再打打獵,遊玩一場,沒想到岑穆同竟然先在圍場埋下人手,實在是氣極。昨夜裡便命禁軍去查抄了方家,這一下倒充盈了國庫,夏王便盤算著該怎麼花這筆銀子。

上一世,夏王擴建了宮內馬場,又從民間收羅了不少美貌女子充盈後宮。這輩子夏王要如何花這筆錢,岑季白攔不住他,他隻是發愁方家的兵權,交給誰都可以,隻要不是周家。

秋雨連綿不歇,天色仍是陰沉沉的。這種天色裡行程不快,當日晚間,一行人才回到陵陽城中。

周夫人聽說夏王同岑季白在獵場遇刺,倒是焦心了好一陣。她現在沒有子嗣,無論是岑季白還是夏王出事,對她都是不利。儘管岑季白母族卑微,自小不知身世,也一直恭順待她。但到底不是自己%e4%ba%b2子,如果夏王出事,即便她能扶持岑季白上位,也覺得不甘心。但如果是岑季白出事,夏王對她的那點一年比一年減少的寵愛,怕是一分也不會剩下。

因此,看到岑季白同夏王都是平安無事,周夫人倒也是真心歡喜的。

“季兒,可教母%e4%ba%b2一直擔心呢。”周夫人拉著岑季白問長問短,又擔心他頭上傷勢,做足了一個慈愛母%e4%ba%b2的模樣來。

“瞧妹妹這話說的,妹妹隻擔心王兒,不想想陛下此行凶險嗎?”虞夫人轉而看著夏王,拿手上帕子拭了拭眼角,道:“陛下,臣妾聽說陛下在圍場遇險,臣妾怕死了……陛下,快叫臣妾看看,您可曾傷到哪裡啦?”這便上前扯住夏王袖子,順勢要往夏王懷裡靠去。

虞夫人是虞國和%e4%ba%b2的公主,身份原比方後比周夫人都要高上許多,夏王不時要往虞國中借糧借錢,不得不予她幾分薄麵。但她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不如周夫人年輕,也不如周夫人保養得宜,如今容貌上便吃了些虧,不得夏王喜愛。虞夫人仗著母國撐腰,拈酸吃醋倒也罷了,又不時欺負夏王那些新寵,更惹了夏王厭煩。

反倒周夫人一副落落大方模樣,看似不摻和於爭寵中,倒更得夏王青眼些。

這一次夏王本來心情就不好,見這珠黃之色毫不知恥地要往自己身上靠,更是不勝其煩,便順手推開了虞夫人,去扶住周夫人說話。

夏王身邊並不缺乖巧女子,但同周夫人畢竟夫妻多年,也不是全無感情。而周夫不曾生養子嗣,又保養得宜,美豔動人,養大的季兒也算得心,至少比岑穆同與在圍場被刺客嚇得尿了褲子的岑秋和得心些。這一對比之下,更對周夫人高看了幾分,便牽了周夫人要往她殿中歇去。

如此,明日一早,這方家的兵馬,就要收到岑季白大舅周堃名下了。岑季白心裡著急,看看四周,竟沒有人可以幫得上他。

“先生,你無事吧?”岑季白無奈之下,隻好虛虛扶住了宋之遙。“先生怎會無故頭暈呢?”

“微瀾,”夏王聽見這話,慌忙回頭喚了宋之遙的字,快步走過來。

岑季白在宋之遙手上速速劃了“南軍”兩字。便退開去讓夏王扶住宋之遙。

宋之遙惱怒地瞪了岑季白一眼,卻沒有推開夏王,隻揉著額角,道了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