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語氣慌亂:“那怎麼辦?那、那怎麼辦?”
薛父道:“隻有你%e4%ba%b2手殺了你的兒子,讓薛嬌真正成為薛淨秋。一個謊言撒下了,自然要用千萬個謊言來彌補啊。”
薛母近乎歇斯底裡:“薛定堯……這麼多年,原來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薛父冷冰冰道:“一點都沒有。不止沒有,我對你,對薛淨秋,對薛嬌,都是恨之入骨。”
薛父道:“若是薛嬌女扮男裝替兄科考的事情敗露,這可是株連滿門的大罪。我嘛,本來就是孤家寡人無所謂。可你呢,你的那些哥哥妹妹,你那年老體弱的娘……”
薛母道:“彆說了,彆說了!我都答應你,我都答應你。”
說著,便是踉蹌起身的聲音。
……
薛嬌知道,薛父肯定料定自己還沒有走,這些話說不定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謝承玄遞給薛嬌手帕:“哭什麼?不是平時都堅強嘴硬得狠嘛。”
薛嬌沒接話。
謝承玄輕哂:“哭吧,很正常。不過你不用害怕,我一直都會在的。”
薛嬌依舊沒接話,隻默默擦著眼淚。
謝承玄一撩衣袍,起身,氣定神閒道:“走。去找你哥和你爹。”
*
二十年前。
凰陽洛氏嫡女洛璿風光嫁給隨國公謝麟。
可是誰都不知道,這樣貌出挑、光彩照人的貴女名姝,在三年前,還在凰陽最不入流的酒樓作著舞女的勾當,和一群達官貴人廝混。
洛璿還在繈褓的時候就被抱錯了。洛氏一族直到很久之後才知道,自家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贗品。在找回洛璿後,他們立刻毒死了贗品,讓洛璿名正言順地做回真千金。因著二人長相相似,是以除了洛氏自家人,沒有人知道,洛氏嫡女已經偷梁換柱。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那個時候,洛璿被兩個大腹便便的富商,一左一右褻弄,滾燙的燭油滴在洛璿身上,她卻被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薛定堯奉謝麟之命來凰陽送物,路過酒樓的時候酒癮大發,便拐了進去。
是薛定堯救下了洛璿,隻花了一兩銀子,就救下了洛璿。
隻是薛定堯忘了洛璿,洛璿卻一直沒有忘了薛定堯。
所以再次相遇的時候,洛璿心頭大喜,使出渾身解數引誘薛定堯。
一念之差。
薛定堯從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洛璿的骨子裡也刻著執迷不悟與癡狂。
可謝麟的存在,兩人注定不能長廂廝守。
薛定堯被打發到落花城,娶了他並不喜歡由性子潑辣的薛母。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薛定堯等這一天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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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你喜歡誰
要不是謝承玄安排雁翎一直盯梢著, 薛淨秋可能已經命喪九泉了。
城北一處破陋的寺廟裡,薛母抱著昏迷不醒的薛淨秋嗚咽哭泣。
根本不用謝承玄出手,隻是在雁翎麵前, 儘管拚儘全力反抗,但薛定堯就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薛定堯被按倒在地上, 嘴裡嘔了一口血, 說不出話。
廟門被推開, 天光從屋外傾瀉進來,隨著一起湧進來的, 還有呼呼而嘯的凜風。
謝承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薛嬌。
看清屋內情況, 謝承玄用餘光看了眼薛嬌, 道:“放開他。”
雁翎這才鬆開按著薛定堯的手。
謝承玄不緊不慢地走到薛定堯跟前,蹲了下來, 朝他伸出手。
薛定堯拒絕了謝承玄的幫助,艱難地靠自己蹣跚走到牆邊, 靠著牆壁坐下。
薛嬌呆站在原地,臉上掛著兩行淚水道:“爹!你怎麼能這樣?”
薛定堯沒有理會薛嬌。
謝承玄吩咐雁翎道:“你先把薛母和薛淨秋轉移出去吧,把他們好好安頓。”
雁翎道:“是。”
於是雁翎背起薛淨秋, 薛母跟著雁翎走出去。
破廟內隻剩薛嬌、謝承玄、薛定堯三個人。
薛定堯道:“謝世子,我就知道你早就發現了。”
謝承玄滿不在乎地拍了拍自己的手, 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那又何必設計這一出呢。”
薛定堯隻顧低著頭,道:“你是洛璿的兒子。”
“是洛璿和謝麟的兒子……”他喃喃著又重複了一遍,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e8%83%b8膛, “我好恨, 我好恨!”
“你恨什麼!”薛嬌歇斯底裡地喊道, 走到薛定堯跟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既然已經娶了我娘,既然已經和我娘生育了我,為什麼不好好把日子安安穩穩地過?”
薛定堯冷酷打斷道:“我對你娘一點感情都沒有。”
“嬌嬌,和不愛的人待在一起無時無刻不是一種煎熬。”薛定堯道,“你應該是最知道的。”
“我不知道!”薛嬌痛苦道,“你把哥哥的前程,把我的命運通通都毀了?再沒感情,哥哥也是你的%e4%ba%b2生骨肉。如今事情走到這個地步,恐怕已是無法轉圜了,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薛嬌。”謝承玄輕輕拍了拍薛嬌的肩膀,“冷靜。”
薛嬌掩麵,兩雙眼哭得像核桃一樣。
在徹底的絕望麵前,除了僅剩的本能哭泣,人是沒有思考餘地的。
淚水雖然沒有什麼用,但哭出來卻的確能夠緩解哀痛。
“既然你對我、對我哥、對我娘一點感情都沒有,那好!”薛嬌仰起頭,憋著氣道,“那我也就當從來沒有你這個爹。”
言罷,也不顧薛定堯反應,轉身就跑了出去。
謝承玄冷冷地瞥了眼薛定堯,道:“你好自為之吧。”
*
薛府。
雁翎駕著馬車,護送薛母和薛淨秋回府。
薛母撩開車簾,就要下車。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沈以觀的聲音。
沈以觀道:“伯母。”
薛母一僵,看向沈以觀,勉強笑道:“你來做什麼。”
沈以觀和薛嬌自幼青梅竹馬,薛母自然認識沈以觀。隻是這個時候,她並不想讓沈以觀看到自家一地%e9%b8%a1毛的樣子。
沈以觀道:“聽說嬌嬌回來了,我想著來看看薛嬌。”
薛母扣著車軾的手一緊,半晌,道:“罷了,瞞著你也沒什麼意思。”
薛母對雁翎道:“這位公子,麻煩你先把我兒背進房間裡吧。”
沈以觀驚訝,向車廂內瞅去:“啊?”
薛母道:“有什麼事,都進屋再說吧。”
*
房間裡。
薛嬌和謝承玄也回來了。但薛父沒有回來。
薛母其實心裡知道,薛父應該不會再回來了。一時情緒翻湧,沒有忍住,趴在床邊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薛嬌半蹲在薛母旁邊,一下下輕輕拍著薛母的背脊:“娘,彆哭了,再怎麼哭也無濟於事了啊。”
薛母道:“都是我不好,這麼多年沒有看清你爹的真麵目。不……要是,我這麼些年,對你爹稍微好一些,他都不至於對自己的兒子下如此痛手吧?我真沒有想到,他居然對我這麼恨之入骨。”▂思▂兔▂網▂
薛嬌沒說話。
謝承玄抱臂立在一旁,道:“伯母不必如此傷懷,眼下薛嬌和薛淨秋的身份不能暴露,但我可以托京城的名醫來替薛公子看看。”
薛母遲疑道:“可、可薛定堯一走,我一個人……”
謝承玄想了想,道:“那不如把薛淨秋一起帶回京城吧。薛嬌帶回來的百兩銀票,我想夠您用的了。”
沈以觀道:“是啊。薛嬌還是薛淨秋,薛淨秋也可假作薛嬌。妹妹陪同哥哥進京趕考,有什麼不妥嘛?”
聽謝承玄這麼說,薛嬌忍不住看了謝承玄好幾眼,心裡一陣感動,但還是搖搖頭道:“但不能把哥哥送到你們府上。”
確實。不說隨國公,就是大夫人那裡也不好交待。何況隨國府人多口雜,暴露的風險實在太大。
謝承玄也想到了這一點,剛想說也可以安置到彆處的時候。
沈以觀率先開口道:“這個好辦,安置到我那去不就好了。嬌嬌你來過的,你也知道那裡偏僻得很。”
薛嬌感激道:“臨川,真的太感謝你了。”
沈以觀哈哈一笑,輕鬆道:“嬌嬌跟我客氣什麼。”
謝承玄看著兩人調笑,沒說話,過了片刻,才道:“也可,那我再安排三個侍衛盯梢著。”
*
畢竟是臨時起意來看望薛嬌,解決了這一麻煩事後,謝承玄又馬不停蹄地回了雲京處理公務。
薛淨秋隨著謝承玄一起離開。
這些天,薛嬌一直在家陪伴薛母。經此一事,薛母更加依賴自己的女兒,無不真情實感地向薛嬌表示抱歉。
上元節,晚膳的時候,給薛嬌做了一盤拿手的肉末茄子。
“嬌嬌,這麼多年我隻重視你哥哥,對你的確疏忽了。”薛母後悔道,給薛嬌夾了一筷子菜。
溫暖的冬日斜陽透過窗照在薛母臉上,薛嬌驀然發現薛母蒼老了不少。臉上溝壑縱橫,掛滿了滄桑的皺紋,仿若田埂上皸裂的土塊。
薛嬌能說什麼呢?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來了。
“雲京風雲多,很危險,你早點落榜,早點回來吧。”薛母叮囑道。
她看著自己的女兒,不作男裝打扮的時候,其實稱得上是非常秀美。
薛母這一句話戳中了薛嬌的心窩,她放下筷子,道:“娘。”
儘管麵對的是自己養出來的女兒,薛母的心卻莫名其妙重重一跳,五臟六腑仿佛被揪到了一塊。
薛嬌在雲京待了半年後,到底是成長了不少。
薛母發現,她好像越來越看不透自己的女兒了。
薛嬌道:“你覺得我還有回頭路嗎?”
說著,薛嬌心裡也翻湧過一陣委屈。母%e4%ba%b2向來隻在意自己的哥哥,絲毫不管自己的死活。
不管是多年以來的偏愛,不管是當年讓自己退出學堂供哥哥讀書,不管以劉三千的求婚來逼迫自己替哥哥進京科舉……自己這麼多年的委屈,又怎麼能輕描淡寫地揭過?破鏡重圓都尚有裂痕,這麼多年的嫌隙,又怎麼能緊緊透過隻言片語來彌合?
聽到薛嬌的回答,薛母也沒說話,隻好默默吃飯。
*
上元節過了便是正月十六,也是薛嬌打算回京的日子。
落花城的上元節向來熱鬨,隻是往年的時候,薛嬌都是陪著母%e4%ba%b2在晚市上賣些繡品補貼家用。今年倒還真是頭一回參加上元節的慶祝活動。
到處都是火樹銀花,煙花一朵朵絢爛在玄黑的蒼穹,還有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各個商販招攬客人的吆喝聲。
薛嬌身著碧色女裝,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頭走著。周圍的熱鬨與喧囂仿佛都與他存在著隔閡,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不覺拐到了一處偏僻的巷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