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麟,日益露出蒼老的醜容。夫妻二人之間的嫌隙也越來越大。
醉柳之所以要來刺殺大夫人,就是因為綠珠。
大夫人得知是綠珠告發的自己,怒不可遏,砸了房間裡所有能砸的陪嫁。因為不能濫殺下人,是以大夫人把綠珠發賣到了花樓。在花樓,綠珠沒過兩個月就死了。這一切都被醉柳知道了,仇恨的種子自此埋在醉柳的心間,不斷發芽生長,直到今天。
醉柳活在世界上唯一的執念,就是要大夫人血債血償。
但她失敗了。
*
謝承玄麵色沉重地大夫人說完這些陳年往事。
因為謝承玄冒死救下了大夫人,再加上這麼多年的恭恭敬敬,就算心是石頭做的恐怕都會被捂熱。
大夫人現在心如死灰,但終於也能麵色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她知道謝承玄為了救她受了重傷。
謝承玄道:“因為不喜歡父%e4%ba%b2,所以你這麼多年來都討厭我?”
大夫人點了點頭。
謝承玄道:“那妹妹呢?”
大夫人道:“人總是會變的,我也不能一直活在傷心的陰雲裡吧。在府裡待了那麼久,我自然也想和謝麟把日子過好。我自己催眠自己,假裝自己不記得薛定堯,假裝自己和謝麟真心相愛。”
實話實說,謝麟當得起人中龍鳳四個字。
謝承玄情緒略有些激動,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可那些回憶一旦自記憶深處浮起,所有的委屈便不約而同地朝他發起攻擊。他站起身,眉頭緊促,聲音加大了一些:“可你這麼做,對我公平嗎?”
見謝承玄如此反應,大夫人情緒仍是淡淡的:“什麼公平不公平的?這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嗎?”
謝承玄道:“娘?”
大夫人也站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一瓶藥膏,遞給謝承玄道:“你拿去擦擦吧,我看你受傷也挺重的。”
謝承玄無話可說了,他接過藥膏,知道母子之間的確再無轉圜的餘地。
他的出生本身就帶著母%e4%ba%b2的厭惡,後天再努力都無法彌補。
是這樣的。
意料之中的失望。
謝承玄盯著大夫人的背影,帶著嘲諷地冷笑了一聲:“好,多謝母%e4%ba%b2的掛牽,玄兒謹記在心。”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他本以為,母%e4%ba%b2到底多少會對他有所改觀,方才大病初愈就鼓足勇氣來聽雪院,沒想到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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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低頭認錯
謝承玄深深覺得和自己的母%e4%ba%b2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攥著膏藥獨自一人回覽勝院, 一路上也沒碰到什麼人。
料峭的冬風打在謝承玄臉上,他隻覺得寒風仿若順著鼻腔灌進了自己的五臟六腑,刺痛得緊。
他自嘲地笑了笑, 反正無人瞧見,便低了頭顱, 很沮喪般地往前走。
眼前出現一抹深青衣角, 謝承玄視線順著衣角向上打量, 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容。
薛嬌雙手攏於袖中,眼神疏淡, 微微側過頭看向謝承玄。
謝承玄道:“怎麼是你?”
薛嬌道:“我來看看你。”
謝承玄微訝,一手拿著膏藥, 一手拉著門環, 吱嘎一聲推開門。他道:“你來直接進去便是,何必在門外候著?”
聽了這話, 薛嬌抿了抿嘴,道:“等你回來也許更有誠意一點。”
等你回來這四個字在謝承玄心上輕輕撓了一下, 他道:“嗯?”
最近好像沒什麼事吧,他們也沒什麼架要吵。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覽勝院。
三個字在喉間滾了滾,薛嬌一鼓作氣道:“對不起。”
謝承玄腳步頓了頓, 道:“外麵冷,先回房說話吧。”
房間裡點了地暖, 熱熱的空氣撲到薛嬌麵孔上。
眼前瞬間結了一層薄薄的水幕,眼睛一眨,兩滴豆大的淚珠便從薛嬌臉上滾落下來。
薛嬌低下頭,道:“你給我的信我都看了, 我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
謝承玄落座, 示意薛嬌也做,道:“你信我就好。知道了就知道了,哭什麼呢?”
薛嬌用手揩了揩眼角,儘力憋著翻湧的情緒,抬頭看向謝承玄:“對不起,真的很抱歉……都是我誤會了你,都是我不好。”
謝承玄道:“你不用道歉。”
薛嬌看到謝承玄手裡拿著的膏藥,猶豫了片刻便從自己的口袋裡也拿出一瓶瓷瓶。
見薛嬌看到了藥膏,謝承玄隨手把藥膏放在桌子上。
他望著薛嬌道:“這是什麼?”
一看到薛嬌,心裡好像就被某種溫暖的如同棉絮一樣的東西填滿了,明明剛剛還被寒風摧殘。謝承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瓷瓶裡裝的是,薛嬌讓徐鶯行調配的膏藥,塗在傷口上便可以止痛和淡化傷疤。
薛嬌道:“一點膏藥,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去用吧。”
謝承玄輕笑道:“怎麼會嫌棄?”說著,便主動伸手從薛嬌手裡接過。
見謝承玄寬大的手掌朝自己伸過來,薛嬌將瓷瓶放在他的手心,然後兩隻手迅速的握住了謝承玄的手。
兩個人俱是心如擂鼓。
不同於薛嬌掌心暖熱,謝承玄的手十分冰冷,還很粗糙,滿手都是繭子和曾經受過的傷。
謝承玄沒有抽回手,任由薛嬌握著。
謝承玄有些艱難地啟齒道:“薛……”
薛嬌眼中本就蓄滿了淚水,此時又不可控製的順著臉頰滑下。
滑過臉龐,滾到%e5%94%87邊的時候,一抿嘴,就把鹹鹹的淚水嘗進嘴裡。
又苦又澀,仿若薛嬌這幾日內心的愁悶與懊悔都凝結在了淚水裡。
薛嬌一邊流眼淚,一邊上身向謝承玄傾斜。
她兩隻手交握著謝承玄的手,慢慢地、虔誠地放到了自己的嘴邊。
再理智、再精明、再圓滑,她此時此刻也都無法思考了。
薛嬌閉上了眼,%e4%ba%b2%e5%90%bb著謝承玄的手。
指被觸碰到柔軟的%e5%94%87,謝承玄頗有些不自在,忙抽回手,他%e8%83%b8口一起一伏,耳邊都紅透了:“臟。薛淨秋你這是在做什麼?”
想了想立刻補充道:“不是你,是我的手臟,你彆、彆%e4%ba%b2。”
薛嬌哭泣,聲音都變了:“對不……”
這次道歉的三個字卻沒有被給予說完整的機會,因為最後一個字被謝承玄咽到他自己的嘴裡。
謝承玄寬大的手按著薛嬌的腦袋,就著她靠近,終於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薛嬌瞳孔驀地放大,仰起頭頗為難以置信。
他又溫柔又用力地噙住了她的%e5%94%87,%e4%ba%b2自品嘗了她悔恨的淚水。
“唔。”
謝承玄很快放開了薛嬌,呼吸沉了沉,身子往後靠。鳳眼微微眯起,道:“比起道歉,或者%e4%ba%b2%e5%90%bb我的手,我更想你%e4%ba%b2這。”
怔愣過後,薛嬌回過神,淚水止住了,她的指腹抹了抹自己的%e5%94%87,視線一動,落在了榆木地板上。
心跳跳得很快,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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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噩夢連連
一樁心事, 和謝承玄有關的,算是解決了。
可薛嬌這幾日睡得仍不踏實。
哥哥薛淨秋反反複複地出現在她的夢裡。
“妹妹……”
“妹妹救我……”
“妹妹……”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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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薛嬌大駭,倏然從床上坐起, 捂著頭,兩行淚水驀地從眼眶滾落。
夢裡的場景離奇古怪, 清醒後也自覺委實離譜, 甚至有些好笑。
正是四下寂靜的深夜, 透進房間的隻有冰涼的月光。仿若審判者的凜冽視線,注視著薛嬌。
薛嬌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 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雙%e8%85%bf曲起, 兩隻手抱住膝蓋, 頭深深埋下。
心悸。
不安感越來越濃烈。
腦海中思考了一番,薛嬌身著單衣, 立刻翻身下床。
今天是十二月廿九日,明日便是大年三十。
本來和家裡說好正月初一再回去, 但薛嬌覺得自己這兩天等不下去了。
她立刻翻身下床,把行李再確認了一遍。
手裡握著沈以觀送的絡子,薛嬌沒有來的想到那天謝承玄的%e5%90%bb。
回想起柔軟的觸?感, 薛嬌心跳快了幾分,她下意識地抿緊嘴緊嘴。猶豫片刻, 還是把絡子塞進裝行李的箱子裡。
她打算還給沈以觀。
穿戴好衣服,薛嬌再沒有睡意,便坐在書桌前隨意地翻看書卷等待天明。實則心裡慌亂焦躁,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得知薛嬌打算提前一天回去, 大夫人沒有反對, 隻是笑笑, 叮囑薛嬌路上小心,便立刻安排馬車。
薛嬌並不需要送行,畢竟她也隻不過是借住隨國府,甚至連客人都算不上。
所以馬車一備好,薛嬌就走了。
*
謝承玄下朝便忍不住往寒梅軒走,雁翎拎著刀跟在後麵。
站定在門口,謝承玄身著雲白繡鶴鬥篷,身姿清卓,心下卻不住有些忐忑——他知道薛嬌不日就要回落花城了。明明兩個人剛剛互通心意,卻要立刻麵臨離彆的傷感。
謝承玄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握拳輕叩門扉。
無人應答。
“薛淨秋?”謝承玄輕輕道,心下有些異樣。
“檀寧見過世子殿下。”路過的檀寧見謝承玄站在寒梅軒門口,便走過來請安。
謝承玄看向檀寧:“免禮吧。你知道薛淨秋去哪了嗎?”
檀寧詫異道:“謝世子不知道嗎?今天一早,薛公子就提前走了。”
謝承玄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雁翎道:“薛公子怎麼不告而彆呢?”
雁翎說出了謝承玄的心裡話。謝承玄將手收回袖中,大步往外走,冷冷道:“也是,她何必告訴我。”
話雖是這麼說,但其實占據謝承玄心中大頭的還是彆離的難受。這一走,起碼又要半個月見不到。
想念她。
謝承玄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著。
夜間,處理完卷宗,拿著筆的手一頓,謝承玄眉頭蹙起,忽然覺察到些許不妥。
薛嬌這麼急著回家,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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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三天,到落花城的時候新年已經過了,正是大年初一。馬車在薛府前停下來,此時已經過了夜間亥時了。
接薛嬌去雲京時車馬豪華,陣仗頗大;但送薛嬌回落花城卻顯得簡陋許多,隻有一個沉默寡言的老馬夫駕著一輛速度中等的馬車。可能是因為行李少,也可能是因為來往交通不便,馬夫原本要暫時在薛府住下來。
薛嬌顧慮到自己女扮男裝的身份,便找了個借口,打發馬夫先回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