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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逢玄 如湯沃雪 4379 字 2個月前

驚了,艱難地抬起眼朝薛嬌搖頭,吐了兩個字:“走開……”

見此情狀,薛嬌哪敢一走了之。人情往來,有往就有來。如果能幫上謝小姐的忙就好了。

薛嬌道:“謝小姐,你怎麼在這?看你身體不適,你的婢女呢?”

謝逢花低頭咬著嘴%e5%94%87,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奈何腹中疼得如同鋼刀亂攪,連同%e8%85%bf根一道發軟。既怕薛嬌嘲笑,又怕自己丟了臉麵。

薛嬌上下打量了一番,腦中自然而然地冒出了大膽的猜測,壓低了聲道:“謝小姐,你是不是……”

薛嬌同為女子,心思細膩敏[gǎn],猜測謝逢花是來了葵水,正要開口問時旋又閉上了嘴。

隻因薛嬌現在的身份,是薛淨秋,實在是不適宜。

謝逢花隻穿了一件單薄的桃粉繡花百褶長裙,整個人如同一件脆弱的瓷器,瘦削的肩膀在夜風中不停地顫唞著。

謝逢花兩手交叉疊放在%e8%83%b8`前,側著身子靠在柱子旁,眼神卻緊緊盯著薛嬌,十分提防。當薛嬌帶著淡淡桂香的外衫披在她身上的時候,她身體繃緊了,卻沒有抗拒。

謝逢花細若蚊%e5%90%9f道:“是我讓采萍幫我去找團扇了,她馬上回來。”

薛嬌道:“夜裡冷,謝小姐小心著涼。那,我便先走了。”

所有的事情都講究適可而止,幫彆人忙也是。有的時候彆人根本不需要幫忙,再一意孤行,反倒添堵惹人心煩。

直到酉時剛過,薛嬌方才回了寒梅軒。寒梅軒位於整座國公府的最西側,位置偏僻,是兩段半截圍牆圍起來單獨的小屋。軒外栽了一株臘梅樹,高曰五丈,亭亭如蓋。離西側大門和下人的屋子比較近。

寒梅軒內刷了深青的牆漆,裡分三間屋,書房、臥房、洗漱房。洗漱房是單獨的一個內室,書房臥房用了一扇大屏風隔開。屋內擺設齊全,至少薛嬌能想到的都有,筆墨紙硯,桌椅床櫃,燈架杌台應有儘有。

包袱行李早就被下人送過來了。薛嬌收拾了一番,一眼看到書案上擺了排狼毫筆。她捧起一支,製筆工藝精湛,筆頭油光水亮。薛嬌舉著筆在空中書寫了幾下。

隨國府當真是闊氣。這樣一支筆,在落花城能賣到六百文,而她平時用的五十文一支的筆,如今看來,簡直不堪一提。

薛嬌從取下沈以觀送的絡子,把它疊在幾件束%e8%83%b8裡,再用布把束%e8%83%b8包好,壓在衣櫃最裡頭。彆人送的禮物,不管厚淺都是心意,隨意糟蹋難免落人口%e8%88%8c。說得人多了人緣也就敗壞了,所以禮物不管喜不喜歡要收好保存好。況且這絡子,意義非同尋常。

瑣碎事處理完,薛嬌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沒勻出力氣操心家裡哥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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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左右逢玄

第4章 映晴賞秋

翌日一早,薛嬌男裝打扮,坐在鏡子前梳發。她看著銅鏡前的自己,長長的眉斜飛入鬢,一雙瑞鳳眼眼尾微翹,玄黑瞳孔中映著透過窗欞的晨光,清澈又有精神力。

她之前總是覺得自己鼻梁挺拔,中庭稍長了些,橫生英氣,沒有其她女孩子的溫婉。如今看來,生了一副男相倒也不是什麼壞處,至少扮作兄長來居然沒人看得出破綻。

替考這種事,一旦被發現,不光是整個薛家會被懲處,就連為她提供食宿的隨國府也會被定罪。此罪可大可小,小則罰銀杖大,大則奪官削職。

薛嬌一邊梳著披肩的發絲,一邊喃道:“生非賤之所能夭,身非輕之所能薄。”

她的嗓音不好聽,太粗獷中性了,沒有女子出穀黃鶯般甜美清脆,也沒有男子山間清泉般醇厚溫潤。

薛嬌仰起頭,伸手按在自己纖細的脖頸上,慢慢撫摸著“喉結”。太瘦了,皮下脂肪薄,包不住喉部骨節。

沒有過人的家世,沒有出眾美貌,琴棋書畫沒有一項拿得出手的才藝,在家除了幫娘做做繡工,便隻有讀書寫文拿得出手。

薛嬌四歲的時候就會%e5%90%9f詩,看書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寫起文章更是得心應手、筆下生花。隻可惜她是個女子,女子無才便是德,文章寫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呢?沒有哪個郎君會因為一個女子字寫得好就一見傾心。就連沈以觀都常常勸薛嬌多做繡工少讀閒書。

薛嬌不認可這種說法,但也無從辯駁。她自嘲地想,不通琴棋書畫怎樣?長相一般又怎樣?

長相是天生的,琴棋書畫是後天培養的。要怪隻能怪父母沒有給一副好的相貌,又沒有足夠的錢財供自己學習。周圍市井環境更不適合培養一個淑女。

下限低沒辦法,自我內耗除了徒增煩惱沒彆的用處,儘自己的最大力氣去觸碰上限便好。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

薛嬌應聲開門。來人深灰綾子衫兒,駝黃背心掐著繡花汗巾,正是大夫人身邊的婢女,尋香。身後還跟了兩個頭戴黑素羅帽的小廝,倆人弓著腰一起抬鼎厚重的官皮箱。

尋香笑道:“薛公子安,奴婢就不進去了。奴婢來是應大夫人的吩咐給您送些東西。”

兩小廝將官皮箱抬進來,冒了一頭的汗。

尋香道:“大夫人想著薛公子也是文雅之人,裡麵是各種香料、茶具,還有許多府裡珍藏的書冊也一並送來了。”

薛嬌本以為屋內布置夠體貼妥當了,沒想到大夫人竟還送了這麼多物什進來:“真是多謝大夫人好意,薛某定銘記在心。”

尋香從懷裡撚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薛嬌,態度不卑不亢,既沒有不屑也沒有恭維:“恭喜薛公子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國公爺知道在京中不比鄉下,沒錢寸步難行,準備了兩百兩銀票供薛公子日常打點。”

薛嬌領了銀票,又拉扯幾句,方%e4%ba%b2自將尋香送了出去。

薛嬌算隨國公報恩的尊客,借住在隨國府備考,沒那麼多規矩,隻需一心讀書,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過來。

今日天氣明媚,她就坐在桌案前認真翻閱了一整天的書。

薛嬌的手指因為常年做針線活而紮出了很多剪子,她用指腹摩挲著書頁,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讀兄長留下來的批注。

兄長讀書最是刻苦,最簡單的句子也能理解出花來。薛嬌看著%e5%94%87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書上的道理她全都懂,再晦澀拗口的詞句她念個三兩遍也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來。至於各種策論,她更是能寫得頭頭是道。隻可惜她是女子,如今替兄長科舉不得不故意落榜,就算有這些才華也不過是錦衣夜行罷了。

至於那二百兩銀票,尋香說得對,沒有錢財傍身在京中實在是寸步難行。她打算一百兩留給兄長,還有一百兩先拆成碎銀打點疏通用。有些錢不能亂省,不然會遭人笑話,錢也不是省出來的。

轉眼到了九月初六,薛嬌已在國公府住了七日。薛嬌出身實在低微,連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光是入府下馬車的方式都惹了笑話。最開始幾天薛嬌常常撞見幾個丫鬟小廝聚在一起嚼自己的%e8%88%8c根,議論自己是鄉下人。

薛嬌慣會籠絡人心,不僅不計較還常常分發各種零嘴,讀書讀累了甚至會主動幫忙做些活計。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薛嬌如此好心熱絡,很快就贏得了下人們的好感。

至於府裡的公子小姐,薛嬌幾乎碰不到。

昨天夜裡下了場雨,今日天氣涼快不少。薛嬌握著書卷背誦詩文,聽見窗外傳來人聲:“薛公子,夫人叫您過去呢。”

薛嬌起身出門,見原來是管種樹的檀寧。

檀寧笑嘻嘻道:“據說是夫人打算安排您進國子監,您可提前做好準備,快些過去。”

薛嬌問:“現在就去嗎?怎麼不是尋香來告訴我?”

檀寧道:“尋香姑姑半路有急事,便想叫小蘭來告訴你,小蘭做事慢的。我當時恰好在一旁澆水,就跑來告訴你了。實在是怕耽擱。”

薛嬌道:“那真是多謝你了,看你手上拿了剪子,昨日不是剛修剪完嗎?怎麼今日園裡又要修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檀寧搖了搖手上的剪子道:“這不是修剪用的。今日府內眾小姐打算在花園裡舉辦一場迎秋宴,要我剪些木芙蓉過去。”

*

薛嬌在聽雪院待到了未時三刻,回去的路上想到檀寧的話,便刻意繞了遠路,穿過花園回去。

晚陽西墜,白雲淡疏。盛夏的熾熱還未完全消散,園中菊花已經盛開,百樹仍舊蔥蘢豐茂。薛嬌穿黃度綠,撫石依泉,轉過假山聽見坡上傳來嬉笑之聲。

坡上擺了幾案長桌,各式各樣的糕點都有。共計十四個姑娘圍在一起品菊飲茶蕩秋千,裡麵最顯眼的就是身著一襲緋粉羅裙的謝逢花。

謝逢花本就生得如花似玉,今日又氣色大好,被諸位小姐簇擁著猶如眾星捧月。

自家姐妹捧著,是因為謝逢花身份最高貴,是長房嫡出,大夫人含在心尖的掌上明珠;表房小姐捧著,是因為謝逢花是謝承玄%e4%ba%b2妹妹,接近了謝逢花就有機會接近謝承玄。

來隨國公府借住的表小姐們,原因各有各的不同,心中卻都有同一個隱秘的夢想,那就是巴結上京中貴人,好給自己謀一個好姻緣。

近水樓台先得月。謝承玄無疑是最適宜的人選,相貌佚麗、家世顯赫。

薛嬌正想著如何巧妙又不失妥當地湊到姑娘堆裡打個招呼,謝逢花便提起裙擺從秋千架上下來了。

謝逢花捏著團扇朝薛嬌走來,桃花似的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薛公子,好幾日不見。”

薛嬌道:“是啊,這幾日一直在寒梅軒看書,不曾出來走動。謝姑娘身體可還好些?”

些許是走得急了,謝逢花額上滲出細汗:“多謝公子掛念,我身體已大好。”

話音剛落,謝逢花從懷中取出手帕掩%e5%94%87輕咳起來。

薛嬌心下卻湧過一陣歡愉,原來謝逢花用的手帕正是薛嬌當日送的。

任何一個人看到對方使用自己送的禮物都會開心的,因為這代表了禮物對方很喜歡。

“薛公子那日借我的外衫,我已吩咐人洗過了。”謝逢花道,“母%e4%ba%b2知道了這件事後,就叫人給薛公子多做幾件好的衣裳。我想著到時候一齊給你送過去,所以外衫才一直留在身邊。”

“無妨,薛某多謝大夫人和謝小姐的美意。”

謝謝謝小姐……

謝逢花腦子裡突然蹦出了這個詞,忍不住撲哧一笑:“其實薛公子不必這麼客氣,你也像我兄長姊妹一般喚我杏娘就好。這是我的小字。”

謝逢花有著一雙圓圓的眼睛,笑得眯起來的時候就像一輪彎月。

“杏娘,你叫薛舉人也一塊兒上來玩吧!”不遠處幾個熱情的小娘子招手道。

園中裡這個坡名喚映晴坡,坡上有八角涼亭,乃是整個隨國府最高處,坐在裡麵便可將整座府邸。坡上還栽了株粗壯的紅楓樹,向西傾倒,眾人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