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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溫涼盞 4299 字 2個月前

不哭鬨,但卻會用無視、無聲的方式表達抗議。

阿杏第一次叫七月起床,便是因為頭天晚上說好了卯時三刻開始練拳,可都辰時了,七月還賴在被窩裡呼呼大睡。

之前宜生每日早起鍛煉,七月也被迫跟著早起跑圈兒,但宜生到底心疼她,是以從未強迫她一定要早起,尤其是起這般早,且每日跑圈兒時間也不長,頂多頂多一刻鐘。

可現在,監督七月早起晨練的人換成了阿杏。

頂著阿杏瘮人的目光,綠袖跑進跑出地叫了七月好幾次,卻依然沒有成功。

於是阿杏就冷著一張臉進了七月的房間。

阿杏叫人起床時可不像綠袖那樣溫溫柔柔哄小孩兒的調子,她說話就像下冰雹,一個字落下來就是一個坑。

可七月不為所動。

也不是完全不為所動——她皺著小鼻子哼了一聲,然後扯著被子卷巴卷巴,把自己卷地嚴嚴實實,好似一隻蠶蛹。

繼續睡地昏天暗地。

阿杏愣了下,然後,沒有絲毫遲疑地,一把抓起被子角,用力一拉。

被子卷裡的七月便咕嚕咕嚕滾了出來,停止滾動時,還一腦袋撞在了裡側的床板上——幸好床板上裹了厚厚的段子。

她穿著白色的絲綢寢衣,因為沒發育所以無走光之虞,但雪白的鎖骨和小腳還是暴露無遺。

阿杏隻猝不及防地瞥到一抹比絲綢寢衣更白更滑的色彩,便下意識地扭了頭。

腦袋撞到床板上,七月立刻就醒了過來,她騰地一下坐起來,捂著被撞到的鼻子怒視阿杏。

當然,她的所謂“怒視”,在彆人眼裡看來就是麵無表情。

而阿杏完全無視了她的“怒視”。

見她醒過來,阿杏立刻喚綠袖給她穿衣洗漱,限定時間一刻鐘,吩咐完便出去等候。

綠袖火急火燎地圍著七月忙活,七月也乖乖地任由她擺布——她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仇恨目標阿杏離開了視線範圍,她便立刻忘了方才被強迫清醒的痛苦。

再說,睡地迷迷糊糊時被挖起來洗漱打扮,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隻不過以前宜生這樣做時都溫溫柔柔地,甚至能全程不弄醒她。

於是,梳頭的時候,七月便又睡著了。

於是,阿杏又進了屋,直接把睡地迷迷糊糊的七月拎了出去。

兩腳懸空的感覺立刻讓七月再次醒過來,然後就看到阿杏冷麵無私的臉,仿佛看到一隻魔王。

事實證明阿杏真的是魔王——對七月來說。

阿杏不會像宜生那般心軟,也不像紅綃綠袖那般礙於身份不敢越矩,沈問秋吩咐她鍛煉七月,她便一絲不苟地執行。了解了七月嗜睡體弱的狀況後,她製定出一套能夠鍛煉全身卻又不至於損傷身體的方案,然後就是盯著七月也一絲不苟地完成。

任憑七月如何耍賴裝可憐,阿杏都絲毫不為所動。

七月左瞅右瞅想搬救兵,可是紅綃綠袖和其他下人都聽阿杏的,至於宜生——因為早跟阿杏通了氣兒,此刻正躲在附近,一邊看著七月的可憐模樣心疼不已,一邊一再告訴自己這是必須的,她硬不下心來,就要讓個能硬下心的人來。

於是,七月孤立無援孤苦伶仃淒風苦雨地被大魔王阿杏押著完成了第一天的晨練。

等到晨練結束再見到宜生的時候,七月幾乎是哇地一聲衝進了宜生懷裡——當然,哇是腦補。

而她看阿杏的目光,又哪裡還有前日初見時的信賴喜愛——此刻阿杏簡直成了她仇恨目標榜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阿杏麵不改色。

宜生十分心疼,然而飯後還是把七月扔給了阿杏。

不過,飯後的時光比起晨練好上一萬倍。

這次宜生正大光明地在一旁觀摩,然後就知道七月為何在第一次見麵就那麼喜歡阿杏了。

阿杏簡直是個百寶箱。

除了一把常見和幾件換洗衣物,阿杏搬來時還帶了一個木箱子,木箱裡整齊地陳列著不下百種器具原料還有成品。

模樣外表看著很熟悉——正是沈問秋送給七月的那隻工具箱放大版。

裡麵的器具也大同小異,鑷、銼、刀、夾、鉗、鋸、規、釺……七月的小匣子裡有的這裡麵都有,七月沒有的,這裡麵也有。

當初收到那小工具箱後七月很興奮,整日拿著瞎搗鼓,甚至在短短幾天內就用那些工具和薄木板搗鼓出一艘小船。而此刻,一看到阿杏的這隻大號工具箱,七月立刻兩眼發光,小狗看到肉骨頭似的,緊緊抱著大箱子不放手。

阿杏殘忍地將七月從箱子上拎走。

七月來不及憤怒,就被阿杏從箱子裡拿出的東西吸引住目光。

栩栩如生的小動物,袖珍可人的縮小版宮殿房屋,還有——各種帶有機關的小玩意兒。

阿杏拿出一隻小小的、可以輕鬆放在袖子裡的直筒似的東西,手指輕輕一按,一支細如牛毛的長針彈射而出。不知是材質的緣故還是彈射力的緣故,那纖細的針身竟然能毫不費力地穿透木板。

雖然木板很薄,但相較纖細的真身,這樣的效果已經足以讓人震撼。

可以想見,若是這長針射向人,幾乎是防不勝防。

所以宜生震驚了。

七月顯然沒想那麼多。

她的目光隨著阿杏拿出一個又一個小玩意兒而越來越亮,方才對阿杏的惱怒仇視一掃而空,隻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阿杏。

阿杏被她陡然熾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頭,輕聲解釋起那些小玩意兒的作用來。

除了那可以彈射長針的暗器長筒,阿杏的箱子裡還有不少有類似危險功能的小玩意兒。其中有一個,外表是普通之極的折扇,阿杏單手一甩,也不知碰到哪個機關,扇麵上的清雋的水墨山林消失不見,數把閃著寒光的利刃彈射而出。

☆、68|4.21

那折扇不大,小小巧巧的,合起來便能放在袖子裡,可若不碰到機關,很難想到裡麵竟藏著那樣鋒利的刀片。阿杏演示了一番,見七月眼裡滿是好奇,便將扇子遞給七月。

七月拿著扇子,左摸摸又摸摸,很快便摸索出控製機關的方法,然後,她就抱著扇子不舍得撒手了。

阿杏伸手想要將扇子拿回來,就對上七月睜得圓滾滾的眼睛。

阿杏:“……”

“送給你。”她道。

七月笑眼彎彎。

阿杏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笑。隻是那笑看起來很生澀,像是平時不習慣笑似的。

雖然七月似乎摸索出折扇的用法,但畢竟是危險的利器,阿杏便打開折扇,仔細地為七月講解扇子的功能結構,甚至還三兩下便把整把扇子拆分開來,又迅速地還原成扇子的模樣。

七月的眼睛頓時睜大。

阿杏將扇子又遞給七月,示意她按照自己方才的步驟照做一遍。

七月接過扇子,隻微微遲疑了片刻,便小心翼翼地照做起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折扇的結構很簡單,雖然扇骨是用刀片做成,相比其他機關也算是簡單的了,因此七月沒遇到什麼困難,很快就將折扇拆開又複原,每一個步驟都與阿杏方才的動作絲毫不差。

阿杏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很聰明。”阿杏說道。

隻是她似乎並不怎麼誇人,這話說出來也硬邦邦的感覺。不過,七月並不在意就是了。她依舊興致勃勃地探索著阿杏箱子裡的其他小玩意兒,雖不說話,卻用眼神纏著阿杏為她一一解說。

阿杏倒是好耐性,不厭其煩地通通解釋了一遍,又說起那些小機關是怎樣製成,有什麼訣竅,是什麼原理……隻聽得七月眼睛一直睜得大大的,簡直把阿杏當神仙一樣來看了。

被她這樣看著,阿杏有些不好意思,俊俏的臉微紅,卻依舊溫聲講解著。待講完那些現成的小機關,阿杏又拿出箱子裡的各種工具,向七月講解它們各自的用法,甚至當場便用那些工具,三兩下就做出一隻能隱藏匕首的首飾匣子來。

七月當下就要學,阿杏也不藏私,細細地教導起來。

看著兩人相處融洽,宜生終於鬆了一口氣。

隻是,阿杏教七月的東西雖然多且雜,且有不少雖精巧卻無害的機關,比如那些船模,但畢竟還有不少利器,比如那內裡藏著鋒利刀刃的折扇,而這類機關,似乎並不太適合一個閨閣小姐學習。若是換了彆的母%e4%ba%b2,恐怕就會阻止了。隻是宜生卻沒有阻止。

那些利器雖凶險,但七月沒有害人之心,利器可害人,也可護人,七月若能學會用那些利器保護自己,宜生求之不得,因此自然也不會阻止。

所以她對阿杏的作為視而不見。

隻是,如此一來,她倒對阿杏的師門來曆更加好奇了。

那些精巧絕倫的機關可不是普通的木匠鐵匠能打出來的,也不像是話本子中常提的江湖門派。

後來,等關係更熟了些,宜生又跟阿杏提起,才隱約摸到一點兒門道。

阿杏的師門的確不是普通的江湖門派,而是居然跟墨家有些淵源。墨家起於戰國,曾經同儒道兩家分庭抗禮,並稱顯學。墨子之後,墨分三家,即鄧陵氏之墨、相夫氏之墨、相裡氏之墨。鄧陵氏多遊俠,相夫氏重辯論,而相裡氏,則更注重科技研究。

其時三家皆自謂正宗,互相傾軋,隻是如今整個墨家都已沒落,三家之爭自然也算不得什麼了。

到了戰國後期,三家又合三為二,一派多為遊俠,一派則是以學科研究為主的墨家後學。

而到了秦漢時期,秦皇崇法,漢武尊儒,與法儒兩家理念有著根本分歧的墨家便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再加上自身固有的缺陷,墨家逐漸式微,典籍傳人俱已零落,乃至根基斷絕,許多人甚至以為世上不再有墨者。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墨家的確已經沒落,卻也不是全無傳人。

阿杏的師門,可算是相裡墨這一支,她的師傅相裡青,便是戰國時秦墨钜子相裡勤的後人。

原本宜生以為阿杏的師門是什麼世外高門,門派中人自然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但聽阿杏說了跟墨家的淵源後,才知道自己錯地厲害。

阿杏說的不多,但隻從阿杏透露的那一言半語,加上記憶中各家典籍的記載,宜生也大致明白了阿杏的師門是什麼情形。

墨家從來不是遠離世俗、高高在上的孤高形象,相反地,自墨翟始,墨家弟子便多為社會下層人員,有農夫工匠,也有販夫走卒,甚至連墨子本人便曾經做過輿人,即造車的工匠,因此還被當時的人稱為“賤人”。

數百年過去,如今的墨家與最初的墨家自然不儘相同,但有些特質卻保留了下來,比如成員的來源。直至如今,墨家依舊主要由社會底層人士構成。

據阿杏說,她的師門裡有技藝精妙的車船工匠,更有精於格致數理之道的學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