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
前世的渠宜生被教養地規規矩矩,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哪怕被刁難,哪怕自己受點苦,也不肯有絲毫持身不正。
可是,今日她卻不想那麼規規矩矩謹小慎微了。
心裡沒鬼,又有何懼之?
當彆人想詆毀你的時候,無論你做地再好,也總能找到詆毀的地方。可有些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詆毀也無用。
再說,真的想知道,他們在玩什麼遊戲啊……
“帶路吧。”宜生對那小廝說道。
“哎!”小廝響亮地應了一聲。
進了致遠齋,便是一麵高大遮擋住全院景色的影壁,繞過影壁後,小廝沒有帶著宜生走抄手遊廊,而是徑直走向了園子裡的一條石子小徑,而隨著逐漸走進,那笑鬨聲便越來越清晰。
原來實在園子裡玩啊,怪不得在茶房都能聽到。
宜生心下恍然。
沿著彎彎曲曲的石子小徑,繞過一叢長得茂盛的青竹後,便看見燈光下那兩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大的是沈問秋,小的是七月。
兩人都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大腦袋對著小腦袋,中間是一隻大木盆,盆裡有水,而水麵上,則漂浮著各色物件兒。
有木碗,有樹葉,有樹枝,有樹枝綁成的微型小木筏,還有紙折成的船,更有一隻占了半個木盆的船。
這船自然還是船模,不過跟七月收到的那隻樓船不同,這隻是商船,上有三層,艙室較多,還有一根高高的桅杆突出,尖尖的杆頂如利劍,其上風帆正揚。論小巧玲瓏,這隻自然不如那小小樓船,但論完整度,這隻卻是完勝。
“開船,起錨喲~”男人聲調拉長,如同悠長的號子。伴隨著號子般的聲調,船模在木盆中破開水波,緩緩前行。
隻是,木盆能有多大?那船不過行進片刻,便碰到木盆邊沿,再也無法向前。不過,即便是這樣,也已經足以讓七月興奮地小臉漲紅,甚至十分配合地拍起了巴掌。
沈問秋笑著揉了揉七月的腦袋,“這盆太小,船舶終究要行在江海中,若是……”說到這裡,他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七月懵懂地看著他。
“咳,爺,宣少夫人來了。”小廝輕聲提醒道。
“見過三叔。”宜生施了一禮。
聽到熟悉的聲音,七月倏地抬起小腦袋,一見宜生,雙眼發亮,馬上便要站起來跑向宜生。隻是,許是蹲地久了%e8%85%bf麻,這一站沒站起來,反而一個不穩,小身子趔趄,眼看就要往前栽去。
倒下的方向,臉頰卻是直衝著那船模高高豎起的桅杆。
“七月!”
宜生心跳幾乎停滯,身子下意識地便往前衝。
她站地離七月並不遠,眼看七月馬上就要倒在那船模尖尖的桅杆尖上,她眼裡心裡都是一片空白,幾乎再看不見彆的什麼,隻看著七月的身影,張開雙手向前撲了過去。
“嘩啦!”
“咚!”
接連響起兩種聲音,一個是船模傾倒激起的水花聲,另一個卻是……兩個腦袋相碰撞的聲音。
“嘶~”一旁的靛青反映稍稍遲鈍,慢了一步沒趕上救人,不過,聽到那重重的一聲“咚”,再看眼前的一幕,他不自覺摸了摸自個兒的額頭,冷嘶一聲。
幸好慢了一步。
這撞得,得多疼啊……
可見,反應遲鈍也有反應遲鈍的好處。靛青心裡暗暗點頭。
而那邊,兩個腦袋相撞的人的動作卻出奇的一致:一隻手摟著七月,一隻手捂著額頭。
這景象,著實有點兒滑稽,靛青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然後便見他家還捂著額頭的三爺一個眼刀飛了過來,嚇得靛青登時閉上了嘴,有偷眼去看宣少夫人,還好,宣少夫人似乎沒聽見的樣子?
宜生此刻覺得有點兒頭暈眼花。
兩人都是使勁兒上前撲,摟住七月後刹車不及,腦門兒可不就狠狠撞上了?除非銅頭鐵腦,不然擱誰誰也都會覺得疼。
不過,跟著頭疼一起泛起的,還有淡淡的尷尬。
以沈問秋所處的位置,隻要他動作快些,自然能護住七月不讓七月倒下。反而是她,離了幾步遠,跑上來簡直不像是救七月,而是專門去撞人家的腦門兒的……
好在,這尷尬隻浮起來一瞬,心思馬上轉到七月身上,見七月無事才鬆了口氣,然後便是拉著七月向後退。
而沈問秋,則在看到宜生拉住了七月後便往後退,主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距離拉開了,宜生心裡卻有些尷尬,不過看看對麵,沈問秋捂著額頭,頭顱微垂,倒是沒有什麼尷尬的樣子。
見狀,宜生鬆了口氣,心裡那點尷尬便也散了。本就是無心鬨成的烏龍,多加在意倒顯得矯情了。
“阿娘!”
作為事件的中心,小臉還差點戳在桅杆上,七月卻沒半點害怕的意思,意識還停留在剛剛見到娘%e4%ba%b2的喜悅。於是被拉起來站穩後,沒有後怕,反而還抬起頭甜甜地叫了一聲阿娘。
宜生摸了摸她的腦袋,卻朝沈問秋深深施了一禮:“多謝三叔方才救了七月。”
雖然最後結局有點兒窘,但若不是沈問秋及時拉住了七月,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來得及。
“不必。”沈問秋擺了擺手,“孩子在我這兒,自然該由我負責。這次,是我疏忽了。”
宜生沒有再說話,卻是又施了一禮。
***
宜生很快便帶著七月走了,且由於七月渴望的眼神兒太過明顯,走時還帶走了那條惹事的大船船模。不過,等宜生回到小院,打開那裝船模的匣子時,發現那桅杆頂上竟然已經被纏上了一圈圈的軟布。
如此一來,就算七月再不小心戳到桅杆,也不虞再有危險。
“三爺真細心……”紅綃看著那桅杆頂,喃喃道。
宜生點了點頭。
***
致遠齋裡,等人都走遠了,靛青拿了瓶藥膏敲了沈問秋的門,要給沈問秋的額頭抹藥。
當然,給爺抹藥還是其次——額頭撞得再狠能多狠呀,又沒破皮沒流血的——重要的是,得表現出他關心爺,好彌補之前動作慢沒救上七月小姐,居然還作死笑出聲的舉動。因為這,他已經被藍哥指著鼻子訓了一刻鐘了——笑就笑了,居然笑地讓爺聽到!
沈問秋瞥他一眼,當即一臉嫌棄地擺擺手,“去去去!”
沒傷沒痛的抹個什麼藥,當他不知道這小子那點兒鬼心思啊。
靛青期期艾艾:“爺,真不抹啊?”
沈問秋再度擺手,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靛青一臉受挫,隻得捧著藥瓶出去。
結果,門檻還沒跨出去,就聽他家爺又喊道,“等等!”靛青轉身,以為沈問秋改變主意又要抹藥了。
“明兒找人在園子裡挖個池子出來,挖大點兒,能跑小船的!”
轉過身,就見沈問秋捂著額頭,說出上麵那些話來。
“挖、挖池子?”靛青結結巴巴地重複了一句。
“對,挖池子。”沈問秋眯著眼道。
手掌輕輕摩挲著那似乎仍舊在隱隱作痛的額頭。↙思↙兔↙在↙線↙閱↙讀↙
☆、32|30.1
宜生帶著七月離了致遠齋,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之後,立刻便有人將她的行蹤報給了沈承宣和譚氏。
“什麼?還進了院子?”譚氏氣得拍了桌子,“什麼渠家長女,什麼名門閨秀?深更半夜進男人的院子,她也有臉?!那麼些功夫誰知道她乾了什麼齷齪事兒?要我說,當初就不該求娶她!”
沈承宣坐在一旁,一臉陰翳。
他沒有理會譚氏,隻沉著臉問那來報的婆子,“少夫人進去了多久?”
婆子恭敬地道:“回少爺,不到一刻鐘。”
沈承宣的臉色好了一些,但也隻是一些。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多的自然乾不了,可是,一刻鐘啊,隻是接七月回去,要得了一刻鐘麼?
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是不是對他笑了?他們是不是詳談甚歡?
沈承宣心裡像有隻貓在抓在撓,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們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但是他知道,即便去問婆子,她也不可能知道。
致遠齋雖然主子就一個,但防衛卻不疏忽。早在沈問秋還未成年的時候,沈振英便挑了幾個忠心耿耿身手又好的屬下,讓他們隨時跟在沈問秋身邊保護。後來沈問秋經商,為了保障路途安全,更是直接養了些武師護院。
如今沈問秋回來了,那些武師護院自然也成了致遠齋的防衛力量。
譚氏派去的婆子很是潑辣膽大,但再怎麼潑辣膽大,也隻是內院的婆子,平日也就乾過聽聽牆角窺窺門縫兒的勾當,真碰上護衛嚴密的,也隻能隔得遠遠地瞅著。能看清宜生什麼時候進什麼時候出就不錯了,想知道再多的,卻是無法了。
“一刻鐘?誰知道這一刻鐘裡做了什麼齷齪事兒……”譚氏滿臉不屑地道。
“娘!”沈承宣皺眉,看了眼那婆子,阻止了譚氏說出更不好聽的話。
即便知道那婆子是譚氏的心腹,絕對不會把譚氏方才的話傳出去,沈承宣也不想譚氏在外人麵前說那樣的話。自己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兒,外人怎麼想又是一回事兒了。
譚氏看了眼沈承宣的臉色,心知方才的話戳到他痛處,當即住了口,不過,卻揮退了那婆子。
這下,屋裡就隻剩母子兩人,說話再也沒什麼避諱了。
譚氏換上一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姿態:“宣兒,我早就跟你說過,這女人不能娶,當年你非不聽,結果呢?品行不見得多好,還是個不下蛋的母%e9%b8%a1,多少年了,連個嫡子都沒給你生!”說到這裡,她又抑製不住地憤憤了。
心愛的兒子至今沒有嫡子,這對譚氏來說,簡直成了塊心病。而導致這個結果的宜生,自然更成了她最最看不順眼的人。
聽了譚氏這話,沈承宣神色卻是一怔。
嫡子……宜生給他生過嫡子啊。
一瞬間,他差點%e8%84%b1口而出。譚氏似乎忘了,但他還沒忘。
那個孩子,那個生下來連半天都沒活過的孩子,是他第一個嫡子,也是第一個孩子。曾經那麼熱切地盼望著他的到來,但誰能想到,當他真的到來,卻隻在這世上停留了那麼短暫的時間。
即便如今已經有二子三女,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沈承宣還是忍不住心裡一痛。
他都這麼痛,宜生一定更痛吧?所以才會對罪魁禍首的秦素素那麼痛恨,所以昨日才那樣對他。
想到這裡,沈承宣忽然又覺得舒服了一些。
譚氏還在念叨:“……可恨不能直接休了她,拿個%e9%b8%a1毛當令箭,還真當咱們怕她了!還有那秦素素,殺千刀的下賤胚子,禍害了你還不夠,如今還敢回來,還敢威脅我,枉我當初瞎了眼對她那麼好,白眼兒狼!等宣兒你襲了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