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底。
一呼一吸間,他將肺腑之間的濃烈情緒全部收起。修長的手指放到領帶上,不疾不徐,扯緊。
再睜眼時,他又成了刀槍不入的高承義,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隻是,在剛才某個瞬間,他突然理解了師夏那天說的話——
“你知道什麼?”
他回頭,望向泰國餐廳門口的石像,這女人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透過它,他眼裡仿佛看見那一年酷暑教室裡,坐在第一排課桌上晃蕩雙%e8%85%bf,敢跟猥瑣老師對峙的女孩子。
她肩膀單薄,心腸柔軟,眼神卻比什麼都硬。
三人一起下到停車場。餘婉開玩笑說要回去好好盤問一下周城,什麼話都不跟她說。這麼閒聊幾句,很快就到了負二樓。
餘婉說:“我的車在C區,你們怎麼走?”
師夏踢著腳,側頭等著高承義說話。
高承義說:“我們是B區。”
臨走時,餘婉回頭,衝他們曖昧地擠了一下眼:“加油。”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師夏鑽進車裡以後,聽見高承義說:“對不起。”她轉頭,見高承義握著方向盤,眼睛望著前方。
“啊?”
黑暗的車裡,一絲光也沒有。
高承義將視線從前方收回,轉而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神泛著一絲凝聚的光,又像一池深沉的河流,底下隱藏得更深的情緒,讓人捉摸不定。
被他一看,師夏心裡頓時怦怦跳。不是要拒絕她吧!她想躲避,生怕那薄%e5%94%87裡吐出什麼拒絕人的話來,但迎頭一刀,低頭也是一刀。她便鼓起勇氣,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什麼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高承義:
電話,我打的
飯,我約的
人,我接的
我,很難追???
第18章 找你曆滔浪刷刷鍋
第十八章
“我擅自約你們見麵,也沒問過你願不願意。”
師夏揪成一團麻繩的心,霎時間鬆開:“就這個?”儘管師夏沒說,但她也明白高承義的用心。有時候,直麵恐懼,恐懼反而消失。今天餘婉的話,也讓她感到寬慰。
高承義仍然皺著眉頭:“還有那天打電話的事,確實我不該隨意評論你和你父%e4%ba%b2的關係,對不起。”
“還有嗎?”見他語氣沉重地道歉,師夏的心情莫名又好了起來。
“沒了。”
“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她哼笑著,往後靠去:“我忘了。”
高承義的神情變得複雜:“你還真是什麼都忘得快。”
“不管好事壞事,忘不掉,都不是好事。”她望向窗外空曠一片的停車場,白熾燈照得四下蒼涼:“聽說過一句話沒有?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像我哥失蹤那麼久,我要是天天回憶,那不是折磨我自己麼。”
高承義眼神稍冷,盯著撲往白熾燈泡的飛蛾一會,開口道:“我送你回去。”
師夏偏頭看他一眼,側臉英俊逼人,卻透著一點無情相:“不過,跟你有關的事,我記得很清楚。”
高承義笑了一聲,嘲諷地掀起嘴角:“噢,是嗎?”
師夏見他不信,伸手戳戳他的手臂:“真的。”她學著他的口氣:“偏偏最像他的人,是你。”
高承義笑了,伸手輕彈她的額頭:“該記的不記。”
師夏滿腔的話堵住,啞了。她被這難得逾越的%e4%ba%b2昵驚到了。一整晚的失落,又變成了繞指柔。高承義顯然也意識到這不尋常的%e4%ba%b2近,手指頓在半空。
整個空間刹那變得安靜,曖昧四麵透風。
師夏湊近他,放輕了聲音:“你說,我該記得什麼?”
高承義看著她,忽然俯身過來,他的臉頰近得幾乎擦過她的嘴%e5%94%87。師夏後半句沒說完,腦子已經停止運作。
隻一秒鐘,她就聽見“哢”一聲,從她的身側傳來。
高承義幫她扣好安全帶,這一次,溫熱的氣息貼近了她的耳朵。
“戒,煙。”
他的聲音低啞,騷動人心,她的心臟險些跳不動,一種遍布全身的刺激在她的腦子裡炸開,煙花處處。
高承義直起了身,又用那種深得看不透的眼神望著她。
“拿走了。”
師夏還處於震撼中,有點茫然:“什麼?”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包又被打開了,煙盒被他拿走。
她忍不住瞪他:“還真是每次都這樣……”
“說到做到。”他笑一聲,食指把煙盒抵入西裝外套口袋,拉下手刹:“還有,我們真不是一類人。”
師夏說:“那是,我才沒你這麼無恥,每次撩完就跑,還偷我煙。”想到高承義打開煙盒時可能會有的表情,她忍不住笑,晃著手指說:“朋友,多行不義必自斃啊。”
高承義笑笑,頗為縱容的樣子,並不說什麼,隻把車子開出停車場。
車子駛出停車場,撞入無邊黑夜。
師夏說自己吃得太飽,要去散散步。為了要不要去散步的話題,又是一輪%e5%94%87槍%e8%88%8c劍。高承義表示她幾乎沒怎麼吃,非要送她回去。他平時運動隻去健身房,散步是浪費時間。師夏本來也沒多大興趣,但隻要跟高承義呆在一起,蹲大街數螞蟻她都乾得出來。
說到最後,高承義百般拒絕,師夏聽得生氣,索性攤開來說:“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強迫你。帶我去鏈子山附近吧。對麵還是你公司,你隨時可以回去加班。”
“我今天休假。”高承義的手指敲了兩下方向盤:“這麼晚了,還去山上看什麼夜景。彆這麼老套,很不安全。”
這話信息量巨大。
師夏聽得愣住,稍一想,笑盈盈地歪頭看他:“哎,看不出你還挺傲嬌的。”
“傲嬌?”
師夏撐著太陽%e7%a9%b4,懶洋洋地看了他一會,才慢慢開口:“就是明明超想跟我呆一起,非要裝作不樂意,好像我強迫你一樣,你才肯跟我走。”
“也沒有。”
“沒有什麼?沒想跟我散步,還是我沒有強迫你?”
“沒有不樂意,但你的方案欠考慮了。”
真不會說話!
師夏一邊在心裡控訴,一邊笑得眼眉都彎起來。她注意到,車子已經拐到前往鏈子山的分岔口,他默許了這個欠考慮的方案。
她不時側頭看了他幾眼,隻覺得心裡軟綿甜糯,像吃了口棉花糖。
兩人又一次陷入安靜的氣氛,隻剩下大提琴在唱。師夏覺得,這一種靜默劈裡啪啦地閃著火光。她想伸手去摸他的手,又怕車毀人亡,隻好放棄。
她望著車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也看不到多少星星:“還想跟你看星星呢,今晚不會下雨吧。”
高承義打著方向盤:“不會。”
師夏不信:“你這也太假了!看都不看就說不會,真的假的。”
“我不是看一眼雲層形狀就做判斷的人,我信賴數據。”`思`兔`網`
說起他的專業領域時,高承義的聲音永遠像一艘遠渡重洋的巨輪,低沉磁性。他絕對自信,冷峻麵容不令這魅力褪色分毫。
路燈折射的光,打在他的側臉上,真是賞心悅目。
難怪這麼多人都想攻陷他……
師夏看得入神,被他意有所指地咳了一聲,她才轉移話題:“我以前經常去那裡,鏈子山離你們那大廈那麼近,怎麼都沒碰見過你呢。”
“幸好。”
真掃興!
師夏不理他,又說:“這鏈子山有一點不好,沒地方躲雨,一下雨就變落湯%e9%b8%a1。”
“你不看天氣預報?”
“還說呢,你們天氣預報一點都不準,什麼局部有小雨,我哪知道這裡算不算局部。”她想著想著又笑,“有一次我見過鏈子山這邊下雨,對麵就出太陽,特好玩!我當時趕緊去買彩票了!”
“為什麼?”
“這種奇觀都讓我見到了,還不中彩票啊!”她垂下肩膀,又笑:“隻差五個數字就中了,哈哈。”
高承義偏頭看她一眼,見她笑得眼睛彎彎,被感染得勾%e5%94%87,低聲說:“跟小孩似的。”
“什麼?”師夏沒聽清。
“沒什麼。我是說,你穿了高跟鞋,等會彆上山。”
車子拐入了一條直路,她見到鏈子山的輪廓逐漸顯現,指著半山腰說:“就那裡,有賣風箏氣球之類的。以前我哥經常去放風箏,你知道那邊很多小孩放風箏的,好尷尬!然後我就老罵他,怎麼像個傻子似的。”她的笑容還沒蔓延到嘴角,就收斂住。
碰巧,車裡的大提琴音樂播完,下一首是一首不知名的意大利歌,歌手的嗓音高昂而遼闊。
師夏伸手把音樂切到下一首:“你喜歡聽這種歌啊,聽了心煩。”她陸續按了好幾首:“沒彆的?”
一首歌千千百百個人聽過,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版本。同一個人,哪怕在不同的時間去聽,也總懷著不一樣的心境。
人難過,聽什麼歌都苦。
高承義側頭看她一眼,見她低頭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隨手抽一張紙巾。
“喏。”
師夏看他的手指捏著紙巾,遞到眼前,一時也哭不出:“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哭包,是吧?”
“不是。你想哭就哭,我不是外人。”
師夏一頓,嘴%e5%94%87微張了張。她的伶牙俐齒,好像被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全融掉了。
車裡安靜得隻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她突然很想跟高承義說說她哥,說說她自己,說一切以前根本不願意跟誰說的事情。
借著若隱若現的街燈,她望著高承義的側臉,輪廓天然地透著一股冷感,但他這人怎麼這麼暖啊。
她本該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停車,撲到他懷裡哭。但她不知道出於什麼豁達的心態,她竟然清心寡欲起來。
她終於接過紙巾,拉下車鏡看,往眼角眼睫毛處蹭一下:“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