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1 / 1)

如癡 陳一心/囧囧嬸 4375 字 2個月前

打麻藥麼?”

“不用。”

“腰上很疼的。”

“我知道。”

很多來紋身的人都需要這點疼痛,讓他們銘記某個故事。刻在皮膚上,銘記的是心。師夏很想知道這個圖案“1989”代表著什麼。

高承義很怕癢,她一碰他就會渾身僵硬。因為怕他亂動影響效果,師夏索性把他按在床上,“你就這麼趴著吧。等會疼得受不了,一定要告訴我。”

上五號針,下針走線。

師夏非常清楚紋在腰上有多疼,一般人都會痛得大叫。但是高承義竟然全程一聲不吭,甚至動也沒有動一下。

師夏走線結束後,拿起排針打霧之前,問了句:“覺得疼麼?”

“不需要考慮我,我可以忍耐。”

“接下來更疼。”

“我知道。”

高承義望著潔淨的牆壁。他想,紋身真正讓人疼的地方,不是皮膚,是心。

“1989……是什麼意思?”師夏細致地觀察著傷口,用凡士林邊擦,邊抹色。當初溝通概念的時候,高承義也隻說了要陰影黑白風格,字母要清晰立體。

高承義不說話。

師夏低聲說:“真小氣,連個故事都不講。”

“我的故事……”他笑了:“彆把我想得那麼好,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什麼意思,你殺人還是放火了?”

高承義沒有回答,隻趴在床上。明明皮膚火烤一樣刺痛,但他好像突然遠遠離開了這淺表的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香氣變得濃鬱,讓他放鬆地閉上了眼睛。

師夏見他閉上了眼睛,不願意說話,也不再搭話。她投入了巨大的熱情在這四個字母中,她以最虔誠的姿態,低眉俯首,接近這一幅作品。

窗外,狂風停下。野草在城市的夾縫裡存活,抖落水珠,又一次麵向陽光。

天色已然昏暗,但屋內燈光溫暖明亮,映照出一張素白的臉頰。

握著刺青槍的藍色手套,終於停下。

師夏完成了她的作品。她望著它,仍然在發紅。每一針,都是她%e4%ba%b2手刻上去的。

1989四個字,像夢一樣浮在他的皮膚上。陰影重重疊疊,飄往遠方。在這個男人還沒醒來,肌肉還沒徹底舒展,她的眼睛體會到了一種極致的美感。

她的目光挪開了一些,發現高承義的臉部放鬆。

他睡著了。

為什麼有人在紋身的時候都能睡著?她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師夏從不在刺青室抽煙,但她這一刻很想抽煙。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想著自己。他一句話,她就生。他一皺眉,她又像在地獄。

當他睡著,師夏裝出來的鎮定,也消失了。

她懷著滿腔的柔情,終於丟下尖刻盾牌,毫無章法,戰戰兢兢地靠近。她怕,他會一瞬間醒來,看到自己無法抵抗的表情。

她最終靠近了這個男人,頭挨著床邊緣,看他。他們的頭靠得很近,呼吸相聞,他一無所知。師夏想,剛才她答錯了。這房間的味道,是暗戀的味道。

試探的指尖落在他的臉上,她輕聲說:“你不是好人?真巧,我也不夠好。”

不知道睡了多久,高承義被粗暴地叫醒。

“醒醒!”

他醒來時,背部火辣辣地刺痛著,被保鮮膜包裹起來。

高承義一覺醒來,他神清氣爽。

因為常年失眠,早忘了上一次安眠是多久之前。睡一個好覺,這種對普通人稀疏平常的願望,對他來說,是奢望。

師夏往他手上遞去一個鏡子。在拿過鏡子的瞬間,高承義的瞳孔陡然收縮,眉目驟緊。

高承義在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的臉上多了第二個紋身,簡單利落兩個字——

好人。

師夏一看他那表情,立刻噗一聲笑出來,越看越好笑,索性在後麵笑得趴在桌上:“買一送一,喜不喜歡?”

師夏以為他要暴跳如雷,甚至二話不說起身就走,但沒想到他看了一會,眉頭舒緩開來,反而笑了。

真是個神奇的男人。

高承義的手放鬆地往後撐,眉毛一高一低,眯眼瞥她:“你問的是好人標簽,還是什麼。”沒等她回答,他的拇指在臉上輕刮了一下,“這怎麼洗掉?”

師夏真想拿個相機把他的表情拍下來。用可愛來形容這個男人不太合適,但她詞彙匱乏,想不出更合適的。那是荒蕪的土地靜悄悄冒出一朵小花,讓人想要好好嗬護,她心裡軟軟的。

“你不會沒聽說過紋身貼吧?”師夏起身,拿了卸妝水和棉花遞給他。在他伸手要接的時候,她又收回:“還記得我的名字麼?”

“記得。”

“叫什麼?”

“師夏。”

“哦,原來你記得啊。那為什麼你給我改名黑子,我哪裡黑了?”

“不黑……”高承義下意識回了句,這才發現不對:“你看我手機?”

師夏趁他睡著,沒忍住用他的指紋解了鎖,想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她一輸入自己的號碼,就發現號碼底下有一個昵稱叫黑子。

高承義竟然存了她的手機號碼,但她瞪著黑子兩個字,高興不起來。

“你快改掉。”

“不改。”

師夏拿他沒辦法,氣得抓起自己的手機。她本來想給他起名小矮人之類,嫌氣勢不夠,又改成彆的。她改完,心情舒暢:“你猜我給你改什麼名字?”

高承義笑了一聲:“小孩子。”他起身把襯衫穿好,外套拿在手上:“藥膏呢。”

師夏鼓著腮幫子,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轉身去拿紋身保養幾件套。

高承義見她走開了些,往桌上手機裡看了一眼。聯係人的名字確實很特彆,五個字——你看我手機。

他忍不住發出一道短促低笑。

第6章 和你赴雪山碰碰車

第六章

高承義再抬頭時,見師夏從打印機裡拿了一份文字版的保養須知,叮囑說:“保鮮膜明天起床就拆……”

高承義接過保養須知一看,很詳細,重點突出。“嗯。”

師夏給他拿了一袋子藥膏,囑咐他不要急著擦。

師夏收拾東西,又把紋身室鎖好出來。走出來時,她看見高承義在看牆上的畫,表情專注。

燈光晦暗,照得他身影高大。

她沒有拍照,隻用眼神描繪出他的輪廓,就像畫中的雪山,巍峨淩厲,但又靜謐無聲。他什麼也不需要做。他的存在,足以讓人心向往之。

師夏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突然喊了一聲:“看得懂麼。”

高承義沒有回頭,仍然看著麵前這一幅畫:“我去過這裡。”

這是珠穆朗瑪峰東南脊,最難攀登的一條路線。就算是體質出色的普通人,哪怕報名商業營地,也要拿五年登雪山訓練基礎打底。四年前,師夏哥哥就是在登頂的途中遭遇雪崩失蹤,至今音訊全無。

師夏不太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高承義說:“這是珠峰南坡。”

師夏想起剛才他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有點相信他了:“那你登上主峰了麼?”

“對。”

師夏想起自己的哥哥,眼眶有點泛酸,強撐著笑:“真厲害。也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

高承義沒有動。他還在看那一幅畫,目光幽深,似乎在撫摸他的回憶。

師夏眼眶已經紅了大半,忍耐著,伸手想去扯他的袖子:“高承義,我要關門了。”

高承義不讓:“你很想念他麼?”

師夏一愣:“你說誰?”

“在你畫它的時候,你想著的那個人。”

“哈哈哈,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藝術家啊。”師夏連維持笑容都很勉強。

無數人看過這一幅畫,他們給予的評價大多是:“真漂亮!”“畫得真像。”“是珠峰麼?”之類的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畫裡留下了“懷念”的情緒。

教她紋身的大師常說:“藝術,就是人心。”

原來是真的。

高承義低聲說:“我不是,但我能看出來,你很想他。”

往昔根本難以麵對的事實,□□%e8%a3%b8,血淋淋地擺在眼前。師夏隻覺得心臟好像被狠狠戳中了,看穿了。她好像野獸被戳到傷口。痛極,那刺就不自覺豎起。

她有一種被看穿的惱羞成怒,嘴%e5%94%87抖著:“你走吧。”

高承義看著她。

“我不舒服,不送你了。”師夏匆忙轉過身。酸澀衝著鼻腔,她快要控製不住眼淚,隻得把指甲掐入手心。她很不願意在他麵前哭。

情緒吊在半空搖搖欲墜。

高承義說:“師夏……”

“讓你走!你聽不見嗎?”師夏終於大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高承義的目光幽深,穿透一切光線,像尖刀一樣直撞進她的心臟。她真的惱了,忍不住伸手推他:“讓你滾!聽見沒有。”她這麼一瞪眼,眼淚轉了一圈,啪嗒掉在地板上。

高承義拿紙巾過來,似乎想幫她擦眼淚,又克製地頓住手,改為遞。

“彆哭。”

師夏看也不看紙巾,大罵道:“誰哭了?”她有點控製不住眼淚,隻得轉身過去。“你根本沒有看懂,裝模作樣。”

高承義把紙巾塞到她的手裡。

“我恨他,你看錯了!”師夏見眼淚已經擦不過來,索性破罐子破摔,轉身直視他:“你看錯了。”

高承義的手指正在緩慢地捏成一個拳頭。

“你真的恨他?他可能……”%e8%83%b8膛裡的情緒翻滾著,高承義不得不深呼吸才能發出聲音:“他可能也很想你。”

師夏的肩膀在發抖。

曾經濃烈得讓她喘不過氣的悲痛,像在她心裡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一直以來的惱火、痛苦和懷念,都積壓著。鎖在心裡的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