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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癡 陳一心/囧囧嬸 4388 字 2個月前

朱莉上樓的時候,看到師夏靠在窗邊。

師夏渾身一堆毛病,身形偏瘦。這晦暗不明的光影裡,她顯得更瘦,像風雨裡一顆倔強撐著的弱草。

“外賣到了。”

師夏回頭:“好。”

朱莉一邊吃一邊問:“市裡那個紋身展呢,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師夏頭也不抬,在手機上把手稿發給客戶,問他對設計是否滿意。

朱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懂了。”師夏說差不多,意思就是沒準備。她說還有一點,表示她開始畫了。她說畫好了,表示她正在畫。她說什麼時候給你看看,才表示她畫完了。

師夏正要說話,手機震動了一下。剛才要手稿的客戶回了她的微信。“好,今天下午14:30見。”

她心裡突然湧起一陣奇怪的直覺,心臟亂跳。她把微信看了好幾遍,又點入客戶的朋友圈看,空白一片。

師夏想了想,又打開客戶的手稿圖,上麵是一個出生年份,1989。她連忙點進百度百科,搜索“高承義”,出生日期是1988年。

直覺不準。

師夏有點失望,把手機放一邊。

氣象局。

十幾台電腦同時打開,全球各地實時遙感氣象數據。所有人剛開過八點鐘的晨會,做完預報,恨不得自己長出七八隻手來。

眼鏡女一個勁地解釋:“地震真的不歸我們管。”剛掛了電話,又拿起另一個:“什麼?流星雨,不好意思,這個我真的回答不了……”

最後一個電話是某領導直接打電話到這裡來。他說過兩天,市裡有一場重要的國際會議,那天不能下雨。

眼鏡女慌忙回頭,發現高承義不在:“首席走開了,我晚點讓他給您回電話。”

剛掛了電話,高承義從門口進來。

那天火災以後,她就沒再見過情緒失控的高承義。儘管他不停加班工作,看去臉色並不好,但是衣領整潔,說話冷靜,看不出一絲頹態。

高承義聽她彙報完重要會議的事情,手伸出來:“給我數據。”

俗稱的人工降雨需要合適的天氣條件。

他看完數據,拿起咖啡喝一口:“跟人影(人工影響天氣)防空那邊聯係,把雲提前打下來。”

眼鏡女初來乍到,不太熟悉:“那預測情況怎麼寫呢?”

“備注人工增雨。”

眼鏡女回到座位。

一個紙飛機順著風,恰好落在她麵前的桌上。她拿起來看,這是用她早上交的天氣圖折出來的。

她回頭去看高承義,見他把手裡的資料翻了一頁,頭也不抬。

“全錯,重畫一個。”

雖然他的語氣跟平時差不多,但是讓人感覺很輕鬆。她又看了看手裡紙飛機,老大今天的心情應該不錯。

師夏的心情很差。

結束了早上的工作後,她獨自坐在書桌前,望著牆上的那幅雪山發呆。

師夏心裡難受,什麼都不想乾。就這麼趴在桌上,她的臉枕著手臂,橫貼在桌上。她看著自己的手指,把一支筆轉來轉去。看著看著,她又換了個姿勢趴著。

她像被迷霧般的情緒籠罩著,喘不過氣。在紛繁的思緒裡,突然冒出一朵微弱的小花。

要是能見一下高承義就好了。

“師夏!”朱莉從樓下跑上來。“快下樓!”

她繼續轉著筆:“怎麼啦?”

“接客啊!”

師夏懶起身,轉頭:“才幾點啊。”

“兩點了!”

她又趴回去:“我跟他約的是兩點半,還讓不讓人睡午覺了。”

“彆睡!高承義來找你了!快點起來!”

師夏:“你這梗還要玩幾次,不膩嗎?”

“他真的來了!就是電視上那個,活的!你快點!”

師夏笑了:“寶貝兒,你這演技可以的,奧斯卡影後見了你都要羞愧。”

“我是說真的!”朱莉拉著她的手往樓梯那邊拽,“你自己看。”

師夏被她拖到樓梯邊,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等待區坐著一個人。根本沒看清臉,但是她無法忽視那一身白襯衫黑西褲。

媽啊!

怎麼是他!

師夏心臟一陣緊縮,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衛生間,洗頭換衣服。

她搓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e8%83%b8:“你說我要不要墊點東西?”

“不要弄了,你已經遲到了!”朱莉拽著她的手,“你快點下去,不然他跑了!”

“我頭發沒乾!”師夏光著腳走在木板上,她抓著自己的頭發,彎腰到處找吹風機,“我吹風機呢,你上次用完放哪去了!”

“還你了,快看看在不在櫃子裡?”

師夏打開儲物櫃看:“怎麼沒有啊?我記得我之前好像放這裡的。”她又跑到另一個櫃子看:“找不到!朱莉,你幫我找人借一下,我這樣沒法見人啊。我真是要死了!”

朱莉沒說話。

師夏有點煩躁,一轉頭:“朱……”話沒說完,她啞了。

朱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高承義靠在樓梯牆邊,抱著手臂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注意到師夏的目光,他姿勢不變,嘴%e5%94%87輕翹。

“死什麼,你不是活得挺好的?師小姐。”

“我死沒死,關你%e5%b1%81事。”

師夏不知道自己腦子出了什麼問題,下意識冒出這麼一句。七天沒見,她感覺像過了七年,但一開口,又是說不出好話。她像一個垂死掙紮的戰俘,不願承認她被“沒有下次”刺傷要害,竭力想保存一點顏麵。

人真矛盾。說不出口的,偏偏是她最想要表達的。

都市的上空,醞釀著一場暴雨。

高承義忽然收斂了笑容。那黑色的眼睛在望著她。

“師夏。”

是師夏,不是師小姐。

就這麼兩個字,她心裡感受到洶湧的甜。

師夏終於敢直視他的臉,一點點地看,怎麼看都覺得不夠。無數的情緒堆積在%e8%83%b8膛,她期待他再說點什麼。

他最好說一句“你活著真好”或者“還能再見到你真好。”甚至是“你知道我進去找你了嗎?”之類的,哪怕是“你最近怎麼樣”她也覺得幸福。

可惜,高承義的嘴%e5%94%87動了一下,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他一直看著師夏,看著看著又搖頭笑了,仿佛一切都不必解釋。

笑什麼!

師夏沒來由惱了。她看不透他意味不明的笑容,但她覺得他看透了自己,看透她在張牙舞爪下的柔情百結,拿捏著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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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夏特彆想問一句,你是為了紋身來的,還是為了看我來的。

她平時說話從來肆無忌憚。這一刻,為這未知的答案,她膽怯。按她對高承義的理解,他很有可能會說:“我隻是來紋身的。”

她突然沒了說話的興致。

樓下四個紋身室都滿了,她領著高承義進了閣樓那間專屬紋身室。

“進來吧。”

這間紋身室收拾得很整潔,乾淨,光線明亮。進門就是一個純白色洗手盆,靠門放著一部紫外線消毒機。旁邊有幾個巨大的木櫃子,一個是鞋櫃,一個是工具櫃,還有一個分層擺著各種顏色的瓶瓶罐罐。

空氣裡飄蕩著一種不知名的香,跟她身上的香味很像。高承義看見了香薰機:“這是什麼味道?”

“死人的味道。”師夏一邊換鞋子,一邊回頭叮囑道,“洗手液在旁邊小櫃子。”

一盞藍燈,照在最裡麵的白色床鋪上,馬達機在床邊。

師夏換了鞋子,拆出一條嶄新的藍色床單,揚鋪在床上:“看好了,專為你們這種潔癖狂準備的。”她紮起紅發,拿過淡藍口罩,戴上藍色手套。她又回頭:“看見鞋櫃了嗎,拿個新鞋套。”

平時師夏隨心所欲,但一進了紋身室,她立刻好像換一個人,突然專業,對全部細節都很在意。

高承義一邊看著她的背影,一邊穿上塑料鞋套。

“%e8%84%b1衣服。”師夏把頂燈拉下來,又把機器拉近。

第5章 與你走山河扭扭腰

第五章

高承義要紋的地方是後腰。

她轉頭的時候,高承義正在%e8%84%b1上衣。這一切好像變成慢動作。從腰窩處深陷進去,堅韌的背脊往上逐漸顯露。勻稱的背肌,廣闊地鋪在脊椎上。

每一寸皮膚都充滿了原始的吸引力。

師夏見過很多身體,沒有一具身體比得上。她幾乎立刻產生了一種衝動。無關欲念,是一種純粹的創作衝動。她渴望感受這線條的起伏,想在這皮膚上作畫。

“怕疼麼?”

“沒事。”高承義把衣服丟在一邊,坐著:“每一個客戶你都要跟他們量身定製麼?”

當時師夏在微信上跟他探討1989四個字母,了解他心裡的概念。這樣很累,但是效果很好。其實市麵上,很多紋身店是讓客人直接挑圖冊的,省事多了。

“當然啊!不然我能收這麼貴麼。”師夏的價格是一小時一千,在紋身屆名氣不小,微博粉絲也很多。

“這些紋身是要陪伴他們一生的。人一生的轉折,改變或者麵對,往往就從紋身開始的。現在,他們來找我,那就是信任我,把他們的後背交到我手上。我就得對這一筆一劃負責任。”

師夏越說越激動,像一個堅守城池的勇士:“從百度上抄兩張圖,把埃菲爾鐵塔刻背上?我餓死也不會做這種事情。”

說到最後,她把口罩戴上:“是不是有點矯情啊,但我真是這麼想的。”

高承義望著她許久,鄭重地點頭,笑了。

“我知道。”他的拳頭敲了兩下自己的肩膀:“我這後背也交給你。”

師夏偏頭看他一會,也笑了。她感受到一種靜謐的默契。

“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