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躊躇不前。

徐璟又開始皺眉了。

“多謝徐司業!”

呂穆趕緊拉著柳廷傑爬上了馬車,不要讓徐司業失去耐心,否則會很可怕!

喬琬目送馬車的離開,看著馬車拉長的影子漸漸變小,直至看不見,她牽起%e5%94%87角笑了笑,這才將心緒勉強從回憶裡扯出來,慢慢悠悠從樹下走回了洪家小院。

洪老太一家都睡熟了,院裡,隻有陳書生的屋子還亮著燈。

喬琬還詫異他今天難道轉了性,挑燈苦讀?

過會兒聽見東廂的響動,陳書生就衝了出來:“喬小娘子,你可回來了!”

“有什麼事嗎?”

喬琬費力扯出一個弧度,今日她實在沒心思敷衍他,隻期望這人識趣點自個兒滾回去。

“沒什麼事,就是見你出去後一直沒回來擔心,所以一直無心念書。這下見你安全,某便放心了。”

陳書生自以為貼心,這番示好下來,喬小娘子還不感動得流淚?

誰知喬琬並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高興,反而比平常還要淡淡的樣子:“哦,是麼?多謝陳郎君關心。”

陳書生有些著急,還想再說什麼,沒開口就被喬琬打斷:“奴累了,先回屋休息了,陳郎君也早些歇息吧。”

“啊,好,好吧。”

陳書生摸不清她為何好似變了個人的樣子,但確實也挺晚了,於是撓著頭,有些失魂落魄地走開了。

看起來他受了不小的打擊,和剛剛衝出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喬琬回到房裡,外衣也沒%e8%84%b1,直接癱倒在了床上,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進被子裡。

馬車內,柳廷傑捧著那食盒就跟捧著寶貝似的,想吃又不敢吃。

徐璟看他一眼,見二人再縮就要到角落裡去了,有些無奈,他有那麼可怕?

他覺得這樣不大成,於是回想了下楊監丞平日是如何“籠絡”學生們的,學著他的語氣,微笑開口:“既是夜宵,趕緊趁熱吃了吧。”

??

柳廷傑恍惚了,他以為自己看錯眼,好似看到徐司業衝他笑了。

“咳...”

徐璟輕咳一聲,顯然不大習慣。

呂穆與柳廷傑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見了驚愕,顯然也不大習慣。

沉默過後,還是呂穆拐了一下柳廷傑,柳廷傑才反應過來:“多謝徐司業關心!”

他小心揭開食盒蓋,穩穩地將碗給拿了出來,醪糟的香氣頓時彌漫在不大的車廂,濃鬱香甜。

徐璟猛地轉頭。

方才呂穆身上的香氣太淡,聞不出什麼,現在在狹小的車廂裡,熟悉的甜香味又再度出現,喚起了他另一道深刻記憶。

一刹的失神過後,他好似捉住了什麼,原本閉目養神的他緊緊盯著柳廷傑手裡的那碗醪糟小圓子,眼眶控製不住泛紅。

是隻有喬相府的醪糟小圓子才會這樣香甜...還是阿婉驕傲地告訴他,這是連喬家其他族人也不知道的做法,他隻能在她們家吃到這味道。

剛剛的那位喬姓小娘子...徐璟穩了穩有些慌的心緒,想道:

喬大娘年紀對不上,而喬二娘的下落他清楚,仍在掖庭,他托人照顧著。

所以剛剛的喬小娘子隻能是阿婉。

他找遍所有能找的關係,都沒人認識阿婉,他差點以為她沒撐下去......

徐璟的目光變得灼熱,帶著難言的複雜情緒。

十年之久,兩人的容貌、聲音、氣質改變太多,阿婉沒認出他,他亦沒認出阿婉。

除了尋到阿婉的激動之外,徐璟更生出了近鄉情怯之感。

阿婉是否會怪他為何這麼久才尋到她,為何在宮中不托人照顧她?

柳廷傑被他盯得脊背發寒,不知道這一動作哪裡惹得徐司業不快了,小心翼翼詢問出聲。

“徐、徐司業?您是有哪處身體不適麼?”

徐璟很快收起眸中複雜的情緒,強打起精神:“無妨,無礙。”

他不欲在學生麵前透露過多,也不想叫他們知道阿婉的身世,隻是很隱晦地試探:“你們如何認識那位喬小娘子?”

呂穆答道:“回司業,喬小娘子每日在後門擺攤,學生與柳監生去吃過幾回,就相熟了。”

擺攤...

徐璟心中一痛,當年若沒出事,他阿婉如今也是嬌養長大的相府千金,何須為生計奔波?

這一夜,徐璟一夜無眠,滿心都是想著明日見了阿婉該如何相認,又該說些什麼話,問些什麼問題才不唐突。

喬琬亦是輾轉到後半夜才睡去,做了一夜的夢,夢裡又夢見了溫馨恩愛的養父母,還有抄家時的滿門狼藉。

當年北地叛亂,國朝節節敗退,連失十一郡。當時還是六品小官的柳將軍橫空出世,用兵如神,穩住了北地的情況,破格升為四品將軍後,又從北地人嘴裡撬出了朝中有逆黨同黨的小媳。

先帝年邁,性情不定,寧可錯殺絕不放過,那半年裡,朝廷大換血,起初是為了揪出逆賊黨羽,後演變成黨派之間的爭鬥。

喬家本是莫名被掃了台風尾,那檢舉的人捏準了先帝多疑狠戾的性子,編造的證據、證詞皆隱晦而又直接指向宰相喬裕安。饒是多年重臣,忠心耿耿也沒改變什麼,先帝根本不給喬裕安辯駁的機會,抄家、入獄、斬首...

短短三天內,喬家眾人經曆從雲端跌落塵泥,喬夫人本不必死,卻在聽見夫君的死訊之時選擇了殉情,用藏在袖中的碎瓷片結束了生命。

第12章 不願相認

凡是和喬家來往過密的、幫喬相說話的,皆或多或少被連帶問責。

喬府隔壁的李府,家主李太傅為喬相說了幾句好話,官位差點被一擼到底,還是新帝登基根基不穩,為扶持自己的勢力,複用了一些當年無辜受牽連的老臣,晉其為國子監祭酒。

考慮其年近致仕,又破格將其推辭時舉薦的學生徐璟調任至國子監,任其為司業。

徐璟是李祭酒的學生,亦是他的關門弟子。前者不是秘密,而後者關係鮮為人知,否則依先帝的性子,還在世時的最後一場科舉也不會%e4%ba%b2定他為探花郎。

喬琬不知道徐璟已認出她了,不過她打定主意要離他遠遠的,自然不可能主動和對方相認。

次日中午午休時,趁大夥都去飯堂,柳廷傑與呂穆二人反其道,偷偷摸摸溜回了課室。

課室空無一人,柳廷傑趁機找到了趙若炳的位置,將那瀉藥倒進了他的茶盞,還壞心眼地攪拌了幾下。

看著看不出什麼端倪了,柳廷傑才將蓋子蓋回去,有些不放心地再朝呂穆確定:“不會被他發現吧?”

“放心,無色無味。”呂穆微笑。

二人趁著無人又悄悄離開了課室,仿佛沒有來過。

雖然是三月天,但趙若炳挪動著堆起一身肥肉的笨拙的身軀出去吃飯,回來後已是滿頭大汗,直接端起桌上的茶盞仰頭狂灌,根本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柳廷傑與呂穆無聲對視一眼,見他將那茶碗喝得乾乾淨淨又再倒了一碗喝,這才放下心來。

半個時辰後,授課博士錢禮剛剛開始講課。

“哎喲,哎喲——”

趙若炳忽然猛捶了一下課桌,連聲叫喚不停,聲音大得蓋過了錢博士講課的聲音。

“肚子疼,爺的肚子!肚子疼死了我!”

他原本就白胖,這會臉色更是白得嚇人,豆大的汗滴直直從額間砸下來,很快就洇濕了書本。眉毛和鼻子幾乎擰在一起,臉上五官扭曲,看起來十分痛苦。

錢博士忙放下手中書本,走至他身邊查看情況:“趙監生怎麼了?”

“小爺肚子疼...”趙若炳喘著粗氣,粗聲道,“要去茅房...”

“噗啊哈哈哈...”不知道有誰先笑了第一聲,而後這笑聲就止不住了,愈來愈烈。

錢博士趕緊製止了其他人,並頗有些嫌棄:“好好,快去吧,去吧啊!”

趙若炳扶著肚子慢慢起身,跑也跑不得,一跑就憋不住了,一瘸一拐地朝茅房去。

錢博士無奈地一拂袖,卷起書本,繼續授課:“其他監生繼續——”

趙若炳回來後才坐下沒多久,又捂著肚子麵色痛苦地走了。□思□兔□在□線□閱□讀□

這一下午,他足足跑了五次,最後實在受不了了,疼得在地上打滾,哭鬨著要請假回去。

博士們皆不敢惹他,去通知魯國公府,魯國公夫人沒多久就派人趕來接走了寶貝兒子。

課室恢複了清淨,眾人繼續上課。

一下學,呂穆和柳廷傑衝在了最前麵,二人還是少年心性,看見計劃成功,迫不及待地要告訴喬琬這個好消息。

等到了攤子上,卻發現竟有一人比他們還早來,正坐在攤子上喝茶。

而一向伶俐的喬小娘子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旁,氣氛沉默而詭異。

“客人來了。”喬琬笑笑,下了逐客令,“徐司業,奴還要開門做生意,也實在不認識您說的什麼前朝的喬宰相,您請回吧。”

徐璟攥緊了手中的茶盞:“小娘子當真不是麼?”

“當真,”喬琬揭開燒水的鍋蓋,蒸騰的水汽蓋住她的麵容,使她的聲音也變得模模糊糊:“奴沒必要誆您。”

徐璟仍安靜固執地坐在那兒,漸漸似乎也被這蒸汽蒙蔽了雙眼,隻覺有些看不清眼前來人,隻能聽見他們紛紛向自己問好:“徐司業好!”“徐司業!”

他一一頷首回禮,沉默不語。

而後就聽見不知是誰的聲音在他身後竊竊私語:“徐司業今日心情似乎甚差。”

“可不是麼!千年寒冰,我看一眼都心慌。”

“誰知道他今日在這,早知道我便去吃那一家泡饃。”

“哎!不過,徐司業也就是看著嚇人,可不會像今日老封一樣打手板。”

“唉...月考忒差,才得了丁上!回家又要挨我娘罵了。”

......

徐璟不走,喬婉也不能真下手趕人。

既然他樂意坐在那兒就坐著吧。

火鍋的香味漸漸飄出來,徐璟聞見了熟悉的麻辣味,才知道前段時間頗令他頭疼的味道是從這而來。

他想不明白,阿婉為何不願和他相認,難道是已經忘了他?

他今日滿心歡喜,迫切地找到喬琬的攤子,在明亮的光線下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絕對不會錯,眼前的喬小娘子就是阿婉,那股機靈、明亮的活力隻有阿婉身上才有。

是阿婉沒錯。

在煙火中,他有些惶恐的心漸漸安穩了下來,隻要找到了就很好了。若是忘了就忘了吧,他們可以重新認識,沒有什麼比阿婉還活著、他又找到了阿婉要更好的消息。

他滿心以為,喬琬是受了太大的打擊或者怎樣,忘記了過去。

“喬小娘子!”“喬小娘子!”

柳廷傑與呂穆見她得空,頓時異口同聲,紛紛向她招手。

喬琬憋回淚意,強笑著走過去:“兩位小郎君如何?”

“吃著很好,特彆好!”

“非常滿意!”

二人嘴角噙笑,衝她擠眉弄眼。

她自然也聽懂了言外之意,笑道:“吃著好,奴就放心了。”

此時,徐璟調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