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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渡佛 瓜子和茶 4388 字 2個月前

不耐,卻是瞬息即逝,隨後眼中閃現點點淚光,哀歎道:“他還是不肯見我。”

絲竹聲頓息,在場的貴婦貴女們紛紛望過來,不了解賢妃的還在以眼神互相詢問,諸如盧氏此等常年與賢妃打交道的,已開口勸慰了。

“可憐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奈何緣覺殿下發願弘揚佛法,斷絕塵緣,強求不來的。”盧氏溫言道,“他今日能進宮已是難得,隔著宮牆相見就算儘孝,畢竟是出家人,娘娘莫要傷心了。”

賢妃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忍淚含悲道:“道理我都懂,可心裡就是過不去,這些年想他想得我落了個心口疼的毛病,可他一年能看我一次就算多的了。你們說,這孩子是不是恨我?”

盧氏等人急忙極力否認,不斷聲的勸慰,還有一個兩個隱晦責怪緣覺鐵石心腸的。

好一會兒,賢妃才收起了眼淚,悲悲切切吩咐女官,“若他還沒走,就告訴他,切莫讓做母%e4%ba%b2的再傷心為難了。”

女官躬身退下。

仙居殿後麵是一片竹林,蔥蔥蘢蘢,厚厚實實,翠綠色完全罩住了緣覺的身影,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裡還有個人。

他定定望著仙居殿的方向,突然間嘴角微微上揚,冷寂的眼底也有了笑意。

“趙媽媽。”緣覺朝那女官走去,步伐略急,“母%e4%ba%b2肯見我了麼?”

趙媽媽不敢看他的眼睛,“殿下還是請回吧,你出家是給太妃祈福,總惦念娘娘算怎麼回事?萬一皇上誤以為娘娘不顧太妃安危,想讓你還俗,那娘娘以後的日子就難了!”

“殿下,看在娘娘拚死生下你的份上,體諒體諒她的處境。”

風早已停歇,竹葉片片直立,寂寂的沒有一絲聲響,天地間隻有沉默,虛無的沉默。

三年遊曆,看多了人間的悲喜,他還是沒悟透。

“阿彌陀佛,”他又成了那個冰封雪裹的金漆神像,“施主,就此彆過。”

高高的晴空,森森的竹林,一道孤影行走在這個豔陽照耀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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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寶珠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王萍梨花帶雨的臉。

“你可算醒了!”王萍一邊給她喂水一邊哭,“燙得炭團兒一樣,我都怕你燒出個好歹來,先喝點水,一會兒還有碗藥。唉,大伯母也真是的,都接到你托宮人帶的話了,就是不肯離席。我回去找你又沒找見,真是急死我了。”

清涼的水安撫了乾涸的喉嚨,蘇寶珠喘熄幾下,發現身體裡的邪火消失了。

“郎中怎麼說,我為何暈倒?”

“風邪入體發熱導致,你說你也真是的,喝酒吹風,把自己都吹病了,好容易進宮一次,什麼也沒玩成。”

蘇寶珠訝然,“郎中就沒說彆的?”

“怎麼了?”王萍反問,“聽你這話……莫非另有蹊蹺?”

蘇寶珠沒有瞞她,把她與安陽公主的紛爭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隱去自己中的是□□,隻說燒得迷迷糊糊暈倒過去。

王萍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喃喃道:“天啊,你竟招惹了那位瘟神!安陽公主仗著皇上寵愛,驕縱任性,誰的帳都不買,我們平時都繞著她走。實在躲不過,也絕不會與她起衝突。”

“給我下藥的必定是她,太醫要麼受她逼迫,要麼不願卷入是非,才一口斷定我是生病。”

蘇寶珠越想越恨,王萍說發現她的地方是長安殿附近,距離前朝所在的麟德殿很近,當時她也的確聽到男人的聲音,若非有人阻止,也許她已在那些男人麵前寬衣解帶了!

安陽果真歹毒,害人沒有任何下線。

這事要是成了,她會成為整個大夏朝的笑柄,相府也會蒙羞,以大夫人的性子,必定記恨她,記恨父%e4%ba%b2,進而報複蘇家。

蘇寶珠極力抑製著內心的波折起伏,不急,來日方長。

不過原本啟程回家的計劃要放一放了,現在走,倒顯得她怕了安陽,倉皇逃離長安一樣。

她私下交代吉祥:“問問進寶,想法子探聽安陽公主的行蹤。”進寶是蘇家在長安分店的大夥計,機警伶俐,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

“再讓招財到相府馬房當差,以後出門辦事的,沒有自己的人不方便——這事我和老夫人說。”

吉祥一一記下。

“還有……”蘇寶珠猶豫片刻,輕聲道,“有沒有辦法讓我見一見那位佛子殿下?我總覺得,他和寺廟的那個僧人有關係。”

第9章

到底氣不過,王萍把表姐遭暗算的事告訴了祖母她們,憤憤不平道:“聽李公公說,起先她要劃破表姐的臉,多虧佛子殿下路過,她才收手,沒想到暗地裡又下藥,簡直無法無天!”

劉氏抹著眼淚哭訴:“母%e4%ba%b2,您可要為寶珠做主啊,若真出了事,咱們可怎麼和蘇家交代?”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崔老夫人念了幾聲佛,“天可憐見的,這孩子一定嚇壞了,去庫裡拿些上好的燕窩給她補補。”

那些燕窩都是寶珠送的!

見婆母裝糊塗,劉氏更覺憋屈,“公主也忒不把咱們相府放在眼裡!這事不能就這樣算了,今天能毒害寶珠,明天就能毒害娘娘。”

“蘇寶珠何德何能,也配和宮裡的貴人比?”盧氏實在聽不下去,“你們口口聲聲說安陽公主害她,可有證據?太醫說得明明白白,風邪入體,哦,她說的就是真的,太醫說的就是假的,你們要到禦前去對質嗎?惹得龍顏大怒,你們誰能承受得起?”

一個接一個的發問,把劉氏和王萍問了個張口結%e8%88%8c。

盧氏歎道:“都消停些吧,相爺重新得聖人看重,鐸哥兒也剛剛入仕,相府經不起一點波折。不管蘇寶珠的話是真是假,此事,絕不可再提。”

她下了封口令,卻不能瞞著王相爺。

晚些時候,王懷德下直回來,耐著性子聽完夫人的長篇大論,隻覺太陽%e7%a9%b4突突的跳。

“蘇寶珠兩次托人傳話你為什麼不去?你去了,何來後麵的破事?安陽公主性子頑劣,朝中禦史幾多彈劾,便是打到禦前,也有一眾人幫相府說話,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我知道你看不上蘇寶珠,可她是以相府表姑娘的身份出去的,不給她麵子,就是打相府的臉!”

這一通劈雷火閃的斥責,砸得盧氏險些懵了頭。

話音不由得也帶了三分火氣,“我當時在陪賢妃娘娘,是你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說動她在皇上麵前替你美言,把你調任到門下省。我哪有功夫管蘇寶珠?”

“那你這事辦成沒有?”

“沒有。”盧氏冷笑道,“賢妃一聽我挑這話頭,要麼打岔,要麼裝聽不懂,她精著呢,才不肯蹚渾水。人家看的是二房的麵子,你家二老爺不把三姑娘放回來,我能有什麼法子?”

想起那個油鹽不進的二弟,王懷德一陣煩悶,“算了算了,不提他們,我隻告訴你,不可慢待蘇寶珠。”

“怎的,你真想給你兒子娶個商戶女?”

“你不懂……”王懷德壓低聲音道,“我剛打聽出來,劍南道共有鹽井一百八十九所,三成都是他的!”

饒是自詡見過富貴的盧氏也把持不住了,“老天爺,那得多少錢!”

“去年國庫收入共一千二百萬貫,鹽稅就有六百萬貫,而劍南道占鹽稅收入兩成半,你算算,蘇家有多少錢?況且蘇澄文就她一個孩子,也根本沒有過繼的打算。”

盧氏越算越糊塗,搖搖頭道:“不算了,反正很有錢就是,嗬,娶了她,好像賣兒子似的。”

王懷德嗤笑一聲,“你想娶,人家還不見得想嫁。行了,你彆說了,反正你好好待她,有蘇家的錢在手,我和兒子的仕途會順暢百倍。”

盧氏道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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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壽禧堂的紛爭,到底經王萍的嘴傳到了蘇寶珠的耳朵裡。

蘇寶珠並不意外大夫人的態度,隻是老夫人也這樣,未免讓她心灰。

她想搬出去住了。

王萍極力反對,“安陽公主再猖狂,也不會跑到相府欺負你,如果沒有相府的庇護,她直接衝進你家打打殺殺都有可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蘇寶珠不以為然,蘇家也有好身手的護院,因是到相府做客,就沒有帶過來,去信叫父%e4%ba%b2多派人手即可。

錢扔到水裡還能聽個響兒,扔到相府,連個水花兒都沒有,她不想再做冤大頭了。反正大夫人看她不順眼,肯定樂意她離開相府。

正巧蘇家鋪子也有了消息,待身體一好,蘇寶珠迫不及待就要出門。

剛出院門,便見王鐸迎麵走來,神色懨懨的,似是受了什麼打擊。

蘇寶珠隻當盧氏罵他了,略勸慰兩句,就和他作彆。

“寶珠妹妹,”王鐸叫住她,“你受委屈了,是我無能,沒保護好你。”

蘇寶珠一怔,不知他說的是哪樁官司。

王鐸深深看她一眼,愧疚而痛惜,“母%e4%ba%b2不信你的話,我信。是我不夠強大,不夠有權勢,安陽才肆無忌憚欺淩你,我發誓,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我一定會出人頭地,位極人臣,皇子公主也好,世家貴族也好,誰也不敢小瞧你,隻有你欺負彆人的份兒,沒有彆人欺負你!”

風吹動繁茂的花樹,發出沙沙的摩攃聲,玉屑似的碎花隨風蕩下,落在他的頭上、肩上。

他不錯眼地盯著她,絲毫沒發現自己頭上五顏六色的,就像戴了頂大花帽。

蘇寶珠忍不住笑了下,這絲笑意落在王鐸眼中,便是因他的話而歡喜的意味。

卻聽蘇寶珠道:“老實說,有個人一心回護自己,這種感覺挺讓人著迷的,可是……”

王鐸的笑容僵了僵,飛快打斷她的話,“好,下麵的話不用說了。”

蘇寶珠失笑,“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我知道,欲抑先揚嘛!”他故作輕鬆笑道,“彆急著拒絕,給我點時間,你再考察考察我,其實長安城比我好的也沒幾個——還都早早訂%e4%ba%b2了。”

他說說笑笑的,一派豁達開朗,蘇寶珠反而覺得對不住他,低聲道:“還是說清楚的好,我……”

“我想娶你。”王鐸又一次截斷她。

總不讓她說話,蘇寶珠惱了,“想也沒用!”

“沒用也想!”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暖融融的春陽從薄雲後悄悄探出一點光線,地上兩條影子淡淡的,離得有點遠。

蘇寶珠眼神複雜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閉口不言。

所幸吉祥的出現打破了這不尷不尬的靜寂,馬車已備好,她們要出發了。

蘇寶珠走出去很遠,回頭看時,王鐸還站在原地望著她。他擺了擺手,清風卷起他的袍角,一條寂寞的影子從他腳下延伸開來。

她突然就有些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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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的酒樓開在東市,名喚碧琉樓,臨河而建,離興慶宮很近,乃是長安第一大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