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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渡佛 瓜子和茶 4370 字 2個月前

差不多了再回來。”

吉祥忽道:“姑娘今日也帶佛珠麼?”

蘇寶珠一怔,順著她的視線低頭。

雪也似的肌膚上,一顆墨色的琉璃珠靜靜懸著,幽幽微光下,白愈白,黑愈黑,明明是最簡單的配色,卻散發出詭奇的誘惑感。

顯然不合適帶到宮裡。

蘇寶珠猶豫一會兒,還是摘了下來,小心翼翼收入妝奩最裡層的小屜。

入宮還有重重查驗,頗費功夫,盧氏催著幾位姑娘上了馬車。

趕到宮門時,前頭已排了一長溜馬車,候了小半個時辰,才輪到她們。

王萍小聲抱怨道:“三姐姐還是沒趕上,如果她在就好了,我們用不著排隊,直接進。”

在前麵的王薇回頭,警告似地盯視妹妹一眼,王萍脖子一縮,不說話了。

春宴擺在太掖池旁,正值草長鶯飛的季節,清粼粼的湖水,楊柳枝頭蕩漾著綠霧,抹了一層淡綠的地上滿是粉的紅的白的落花,到處都充滿媚麗的春光。

有宮人來傳,盧氏帶著相府的三位姑娘給賢妃娘娘請安去了,沒有叫蘇寶珠。

蘇寶珠渾不在意,她也知道在這些貴人眼裡,商戶女的身份著實上不得台麵。卻也無妨,眼前的美景,桌上的美酒,還有曼妙的歌舞,足以讓她心情大好。

桃花林那邊,猛地爆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蘇寶珠抬眼望去,幾個華服少女圍著一個瘦小的女孩子,指指點點,笑得前仰後合。

那個女孩子頭頂著一隻碗,雙手扶著碗邊,顫巍巍蹲下,起來,蹲下,又起來,想哭不敢哭的樣子。

看她打扮,也是官宦家的姑娘。

居然在這種場合公然欺負人,膽子也太大了,就不怕賢妃娘娘怪罪?

蘇寶珠以為一定會有宮人上前製止,可左等右等,在場的人好像沒看見這幕一樣,該吃吃該喝喝,玩鬨嬉笑,竟沒有一個人出聲。

那個女孩子堅持不住了,跌在地上,瓷碗從頭上滾落,她的頭發、臉、衣服,沾滿了暗紅色的液體,不知是酒還是顏料。

她蹲在地上哭,圍著她的貴女們拍著巴掌笑,有的還上腳踢她。

蘇寶珠坐不住了。

她喚過旁邊的宮人,塞給她一荷包金豆子,“麻煩姐姐幫我問問,相府的夫人姑娘幾時回來,我有點不太舒服。”

出手大方的人誰都喜歡,宮人點點頭,好心提醒,“偏殿備有茶水點心,姑娘可先去那裡歇息。”

蘇寶珠謝過,待那宮人一走,她提起裙角闊步走向桃花林。

密匝匝的花牆那頭,微風含著花香拂過柳梢頭,柳枝兒調皮地撩動僧袍,片刻不讓他寧靜。

緣覺看著桃林的那抹身影,眼神晦暗不明。

一旁的道武摸摸光溜溜的腦袋,暗暗讚許:這女娃娃,不但生得漂亮,還有副狹義心腸,不錯,不錯。

不過她一個人可扛不住六七八個人,這時候,就該殿下出手,英雄救美啦!

片刻的功夫,道武已是把話本子的後續都編好了。

卻見殿下轉身就走,根本沒有過去搭救的意思。

誒?道武眼睛瞪得銅鈴大,不由在話本子上替表姑娘加了一句:你這個冷心冷意的人呐,早晚有你後悔的時候!

第7章

殿下不管,他道武不能不管。

瞅殿下走遠了,他一路小跑溜到內侍省,可尋摸一圈也沒看見高太監,隻找到他的徒弟李繼。

李繼也認得他,因笑道:“我師父今兒在麟德閣當差,有事吩咐我就成。”

“可不敢叫吩咐,是請你幫個忙,千萬不能叫人知道!”道武耳語一番,“你看能跑一趟不?”

李繼道:“能倒是能,請柬也是你問師父要的吧,恕我多問一句,她是你的……故舊?”

道武嘿嘿一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泄露。”

悠悠然去也。

-

風掠過桃林,樹枝不安地搖晃著,碎花繽紛,如一場急雨。

蘇寶珠擋在那女孩身前,身形一動不動。

空氣仿佛一瞬間凝固住,在場的貴女忙驚訝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見是生麵孔,一時拿不準她的來曆,不由紛紛看向坐在樹下的一位女子。

那女子約有十七八歲,衣著華貴,容貌不俗,但眉弓高挑,顴骨微凸,嘴%e5%94%87偏薄,顯得麵相刻薄了些。

蘇寶珠便知道她是這群人的頭了。

“你是哪家的?”她漫不經心問,正眼都懶得瞧蘇寶珠。

“哪家的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你們的事情了了,人我就帶走了。”蘇寶珠轉身扶起地上的姑娘,一股濃重的鐵鏽臭味衝入鼻腔,熏得她幾欲作嘔。

“血?!”蘇寶珠驚愕不已,繼而大怒,冷冷盯著樹下的女子,“敢問她是犯了什麼罪?即便自己家的奴婢,沒有如此折辱人的。”

“大膽!”一個女官自席間趕來,厲聲訓斥蘇寶珠,“見公主不行禮,言行魯莽衝撞,是為藐視皇室,掌嘴!”

宮婢輪圓了胳膊就扇,不料蘇寶珠竟不肯乖乖挨打,後退一步躲了過去,而她用力過猛,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腰扭了。

安陽公主臉色微變,用眼神詢問女官此人的來曆。

女官低聲回稟,安陽公主重新打量蘇寶珠幾眼,慢悠悠道:“既是相府的表姑娘,打腫臉也不好看,顯得我不給相府麵子似的。”

她笑得不懷好意,“這樣好了,你也頂著碗走幾圈,如果碗裡的狗血一滴不灑,我非但不與你計較,還可以饒了這個醜八怪。”

居然是狗血!蘇寶珠暗暗咬牙,倔強勁又上來了。

“不知者不怪,我不知道你是公主,沒給你見禮也叫錯。你一定要罰我,那咱們去找賢妃娘娘評評理,如果她也認為我不對,我任由你處罰,絕無二話。”

春宴是賢妃主辦,彆管這位公主與賢妃關係如何,宴會上出了亂子,就是打賢妃的臉,公主怎麼也要掂量掂量。

況且說到底,也是這位公主欺負人在先,哪怕賢妃偏心公主,她也要咬公主一口肉下來。

可蘇寶珠低估了安陽公主的刁蠻無理。

“一個商戶女,比我最下等的奴婢還低賤,還想和我叫板?”安陽大笑,忽而語調一轉,陰森森道,“給我劃爛她的臉!”

謾罵欺淩這類可以說成“小孩子打打鬨鬨的很正常”,毀人容貌就沒那麼好圓過去了,搞不好要上公堂的。

一眾跟班麵麵相覷,誰也不敢真動手:相府拿公主沒辦法,辦她們卻一辦一個準。

見狀,安陽公主更惱火了,狠狠瞪了女官一眼。

女官一咬牙,命兩個宮人去扭蘇寶珠的胳膊。

“快跑!”一直躲在蘇寶珠背後的小可憐突然衝出來,死死抱住宮人不撒手。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蘇寶珠瞅冷子給那倆人來了幾下,拉著小可憐往外衝。

場麵那叫一個亂!

“都乾嘛呐!”公鴨嗓突兀地響起,李繼喘籲籲跑近,“這是皇宮,不是菜市場,一個個的,眼裡還有沒有聖人,有沒有王法?”

說完一怔,才發現安陽公主似的,邊行禮邊道:“公主原來在這兒呢!仙居殿那邊找你半天啦,賢妃娘娘說,公主不在都不熱鬨,殿下快去吧。”

“不急,”安陽盯著蘇寶珠,“等我碾死這隻臭蟲。”

李繼瞥一眼蘇寶珠:呦嗬,果真生得觀音貌!

“今兒是賢妃的好日子,彆壞了娘娘的心情。”李繼嘎嘎笑了兩聲,“皇上昨兒還誇了王相爺,今兒殿下就發作他家的姑娘,這……不大好吧。”

安陽冷冷道:“李繼,我想起來了,原本的名單上是沒有她的,是你添了一筆,現在又巴巴跑來替她撐腰。你收了王家多少好處?外臣勾結內侍,若是父皇知道,不好的是我,還是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李繼噎得說不出話,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安陽抬抬下巴,四五個宮人慢慢逼近蘇寶珠。

蘇寶珠頓覺不妙。

桃林後麵是太掖池,旁邊橫著一座三層樓高的假山,延綿六七丈遠,結結實實阻斷了逃跑的路。

蘇寶珠焦急看向宴席的方向,相府的人怎麼還不來?

忽一陣和風,把她的頭發吹起,像一隻手溫柔地拂過她的發間。

叮——,叮——

清脆的法鈴聲,慢慢地,慢慢地沿假山流淌下來,穿過層林繁花,清清楚楚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所有人不約而同仰頭看向假山。

嶙峋的怪石頂端,蒼翠的鬆柏掩映著一座小小的八角亭,亭旁,一位僧人逆光而立。

陽光給他周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仿若置身雲端的佛。

蘇寶珠的心臟砰砰直跳,她努力去看,但陽光太強烈,隻能看見黑乎乎的剪影,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可直覺告訴她,他在看她!

“是緣覺殿下!”李繼最先反應過來,當即躬身一禮,其餘宮人、貴女紛紛跟著行禮,連安陽也站了起來,撇撇嘴,沒打招呼。

李繼小聲提醒安陽,“緣覺殿下貌似站了很久,剛才發生的一切必定儘然知曉,他是佛陀轉世,悲天憫人,最見不得恃強淩弱,公主還是快走吧。”

“佛陀轉世……”一絲譏諷掠過安陽%e5%94%87邊,“那本公主就給佛陀這個麵子,走!”

一眾人等呼啦啦走了個乾淨,李繼鬆了口氣,幸好緣覺殿下路過,不然這小姑娘難逃一劫啊。

此時蘇寶珠方覺得後怕,再三向李繼道謝。

“蘇姑娘不必客氣。”李繼笑眯眯道,“咱家也是受人之托,況且我也沒幫上啥忙,還差點被安陽公主抓住把柄。”

蘇寶珠笑道:“王鐸的人情是王鐸的,我欠的是我的,不能混為一談。”

李繼知道她誤會了,卻不好點破,因還有差事在身,便隨手指了個小內侍帶她們下去梳洗換衣裳。

臨走前,蘇寶珠不禁又看向假山。

清風颯然而過,山頂空空,不見他的身影。

不知怎的,心裡也變得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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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內侍把她們帶到一間偏殿,打了熱水,準備了胭脂水粉,還拿了一套衣服給那姑娘換。這些都是宮裡常備的,為的就是應對宴會的各種意外。

蘇寶珠摘了個金鐲子送給小內侍,“辛苦小公公了,還請你幫忙打聽打聽,相府的夫人姑娘從仙居殿回來沒有。”

小內侍奉命行事,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忙一口應下,樂滋滋揣懷裡出門辦事去了。

恰好那姑娘也換好衣服了,她叫安若素,六品起居郎之女,隻因臉上有小雀斑,安陽公主覺得難看,就被一眾貴女孤立排斥,時不時還拉出來作踐一番。

“多謝你救了我。”安若素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安陽公主心%e8%83%b8狹小,一定會報複你的,你還是躲在相府不要出門,等她找到新樂子,興許能忘了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