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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不住溫柔地安慰她:“你這麼想活,就讓我看看生命的奇跡吧。”

時至後半夜,天氣涼澈,林白救了一麵之緣的女郎在山中行走,他同父異母的兄弟,當朝天子李玉,正在宣室殿接見朝臣。

李皎夫妻來到宮中時,被早已等候的黃門領去宣室殿。宣室殿燈火通亮,二人進去入座,鬱明發現之前與自己在楊府門前交手的執金吾左中候也在座。同座的還有其餘臣子,文臣武臣十來人,其中鬱明唯一能叫上名的,隻有靠近殿門衝他擠眼睛的雁小將軍雁蒔。

李玉道:“一道坐吧。諸臣都是來談楊家事的,不妨都說說。”

眾臣微凜。

李皎悄然瞥一眼兄長漠然的麵孔:兄長勤政,是大魏的共識。大魏三朝皇帝,沒有任何一任皇帝如李玉這般,幾乎將所有精力都投入政事了。李玉沒有愛好,沒有朋友,大約也沒有愛人,他人生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宣室殿坐著,批奏折,見臣子。

以至於到了後半夜,朝臣來宮門前求見陛下。他們發現陛下根本沒有疲累困頓樣,陛下不可能專門等候他們,隻能說陛下大約是到了這個時辰,仍沒有就寢。人在宣室殿,依然與奏折共生。

臣子們真心實意地勸了一番陛下不必這麼拚命:大魏難得遇到這麼一個嚴肅認真不胡鬨的皇帝,不像前兩代皇帝總時不時給他們一頓%e9%b8%a1飛狗跳般的驚嚇。他們無比愛戴這位陛下!希望這位陛下長命百歲,一直做他們的主君!

之後才談起楊家的事。

廷尉將一樁樁證據擺出來,把公主府上送去的那位女先生帶上殿。廷尉基本說清了楊三娘與涼國不清不楚的關係後,李皎出麵,將博成君在自己府上的事情說出。眾臣嘩然,長公主卻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會不會一切是楊家大郎的布局?楊家眼看被朝廷查,楊大郎推出了楊嬰頂罪。

執金吾再彙報。今晚楊大郎出逃的事,也放到了明麵上。

眾臣各執一詞,爭吵又交流。李玉一言不發,看在李皎的引導下,他們意見慢慢整合:先封鎖大魏所有關口,擒拿楊大郎回京問罪!

李玉:“愛卿們誰願往?”

諸臣再次一番熱烈討論。

李皎跽坐於隻比陛下低一頭的方榻上,在聽到李玉不冷不熱的問話後,她心中有念頭竄起。但在那念頭湧起時,糾結踟躕又覆上。她想到善始善終,這些臣子中,誰最先負責楊家的事情,誰最先清楚楊大郎的陰謀,誰就是那個最合適出京追人的人。但廷尉與執金吾都是被她引導著去查楊氏的,真要論對楊家事知根知底,他們還不如自己府上的侍女明珠。但明珠一個女郎,又隻坐在幕後,沒有正麵和楊大郎打過交道,是不方便出京協助朝廷追人的。

那麼,最合適的那個人,其實是鬱明。

然而……鬱明是她夫君,不是她下屬。

她既不能強迫他,又並舍不得他離開。這次與上次長安追捕不一樣,上次隻要洗清冤屈,鬱明隨時能回來公主府。而這次,鬱明要是去涼國的事,時日多久無法估計,路途會遇到什麼意外無法衡量。她又懷有身孕,又初初開始依賴自己的夫君。鬱明一走,山高水遠分離長達數月……她情感上,有些不願那個走的人是鬱明。

火光貼麵,李皎低著頭左右搖擺。她手指扣著手心,糾結不忍。她心神如牆頭草般左右搖擺時,忽發現空氣靜了下來。身旁有人影站起來。

李皎抬頭去看。

她與諸人一般驚訝,看到燈火明光浮照的氆毯上,玄色武袍的挺拔青年站了起來,走到了殿正中。他低垂著眼,與李皎瞪大的眼眸對望一瞬,便移開了。李皎的指甲在手心摳出了一道血痕,她聽到鬱明立在大殿中清晰的低涼男聲:“陛下,臣願往。”

李玉眯眸。

眾臣互看。

突然杯盞砸落聲從殿門口方向傳來,眾人扭頭,看雁小將軍雁蒔大咧咧站了出來:“陛下,臣也願往!”

李玉斥:“胡鬨!”

“臣並非胡鬨,”雁蒔振振有詞,仰起臉解釋,“臣的考核已結束,不日將返回大漠。臣與鬱兄是多年好友,鬱兄要去涼國的話,臣與他相熟,正好能予以配合。陛下可封鬱兄為主力,臣做個副手配合鬱兄便好。若楊大郎逃得太深,進了河西,有臣的軍隊在,可與鬱兄潛入涼國,繼續找人。”

“等任務完成,鬱兄帶人回京複命,臣留守大漠,時間不是正好嗎?”

“臣與鬱兄在大漠多年配合打野味,我二人的默契,陛下的臣子們,再不會有了!”

李玉:“……”

李皎:“……”

眾臣子竊竊私語,後連連點頭,認同雁將軍的話不錯。雁將軍春風得意,在長安考核月餘,她現今已經不是鎮關將軍,而是鎮西將軍啊!位列“四震將軍”之一,雁蒔摩拳擦掌,最願意報答陛下一番厚愛了。她現在仰頭,看到陛下的冷漠臉,都能從那臉上拚湊住對自己的誇獎來!

雁蒔心中得意:鬱明可是駙馬!駙馬的妻子長公主可是陛下唯一的%e4%ba%b2妹妹!她幫著鬱明,四舍五入,就是幫陛下!

她覺得自己一定又拍對了馬%e5%b1%81%e8%82%a1!

李皎垂著頭,心神乍鬆乍緊。她一味想著鬱明,心中滋味難說。她心神混亂,沒有注意到她兄長的長時間沉默。李玉沉默一會兒後,對雁蒔不陰不陽道:“你真是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朕身邊啊。”

雁蒔:“……”

這話說得好尷尬好奇怪啊。

李玉下一刻道:“準了。”他不再給雁蒔細想的功夫,三言兩語,給鬱明和雁蒔封了臨時官職,讓他二人共同去追那個楊安,務必把人帶回長安。

滿堂臣子站起來,恭賀兩位將軍新上任,拍肩鼓勵。執金吾等人留在堂中,聽陛下發落他們之前的錯誤。其餘臣子紛紛出殿,鬱明更是要和雁蒔一起,連夜討論出兵路線和走向。他們欲在天明時動身離京,統共不剩下幾個時辰了。

李皎來時與夫君一起,出去時卻是孤身一人出殿。

她站在殿外,抬頭,看到天上月色淡了,寒風乍起,吹得身子一冷。李皎慢慢下台階,在丹墀下與等候良久的明珠相會。沿著樹蔭走一段路,明珠摸到李皎手一片冰涼,往公主身後看,李皎說:“他不來,走吧。”

明珠詫異:“誰不來?駙馬不是來了嗎?”

李皎愣一下,立刻轉身。她看到樹影叢叢下,青年修長矯健的身影從後追來。明珠望一眼他們,意識到有事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發生。她了然退後,留公主站在原地。李皎迷茫地望著後方,目中波光湧動。她看到黑夜中向自己奔來的這個青年,有好幾瞬,沒反應過來他怎麼來了。

他不是應該與雁蒔離開了嗎?

李皎迷茫後,快步往前迎。她身形纖瘦,往前趔趄趕了兩步,便被奔過來的青年抱腰,摟入了懷中。青年高大威猛,%e8%83%b8懷又那麼溫暖。他擁她入懷,幾將她提起來。周身暖熱,儘是青年的氣息,溫暖得讓李皎留戀,目中潮濕。

鬱明低下頭,李皎抬起臉。

兩人對望。

鬱明呼吸微重。

明月下,他們開口——

“你會想我嗎?”

“你會想我嗎?”

異口同聲,讓兩人雙雙愣住。李皎些許赧然,看到鬱明笑起來。他笑起來眼光柔和,讓李皎的心化成了春水兀自留。他將她抱起來,俯下臉,與她鼻尖相碰。呼吸纏繞,李皎眸子清黑,映著他的笑容。她能感受到他的滾燙氣息,她還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溫柔與眷戀。┅思┅兔┅網┅

李皎鼻子發酸,心臟揪了起來,覺得不舍得。她幾乎%e8%84%b1口而出請他留下來,讓彆人去好了……大義公事也有為私情讓路的時候啊。

李皎低頭,輕輕笑了一下,喃喃自語般:“我會想你的。”

女郎聲音溫和清甜,垂眸而笑。她窈窕婀娜,毫無戾氣,這最溫順的樣子,如寂靜花開,泉水流淌,讓人心動。

鬱明心動得難以言說,扣著她的肩膀,低頭與她鼻尖相碰。他蹭著她,低而好聽的男聲磨砂般,劃得女郎心中一陣發顫:“皎皎啊……”

迷戀而沉醉,不舍又情至。

風中傳來女郎扯開嗓子的吼聲:“鬱兄!好了沒?天要亮了!快走吧!”

鬱明高高應一聲,戀戀不舍地將妻子從懷中放下。他笑了一笑,再次看李皎一眼。他在殿上時,看到李皎那左右為難的神色,也許是他總被犧牲的緣故,他刹那間就明白,李皎那個神色,想的人是他。她既想他去,又不想他去。李皎一個人坐在那裡背影僵直,她把自己難得快要暈過去了,她不知道,鬱明就在旁邊,靜靜看著她。

鬱明不太理會朝廷事,他是江湖人。幾年前他插手朝廷事,弄丟了“望山明”,害得自己現在有家難歸。他發誓,他心中發誓,絕不再插手朝政,不再管朝廷要做什麼!他是江湖人,就要有個江湖人的樣子!

他與李皎成%e4%ba%b2後,依然是李皎走她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他並不想管李皎的事情。

他在心裡惱恨地記她一筆又一筆!

不過現在……鬱明想:身為男人,怎能不管老婆呢?

至於他發的誓……其實破著破著,就習慣了。反正他因為李皎放棄原則,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鬱明在李皎頭上按了一下,這次終於沒被李皎搶走話:“等我。不許紅杏出牆知道麼?!”他故意逗她笑,“趕緊把那什麼博成君養好傷弄走!我頭頂已經夠綠了,你適可而止啊!”

雁蒔又喊了一通,鬱明再不耽誤時間。他戀戀不舍地把李皎放開,轉身躍入了甬道高牆裡。李皎站在原地,長裙微揚,成一道飛起的雪弧。她專注地看著鬱明,到看不見他。她鼻子發酸,目中再有熱意。她轉過身,與明珠擔憂的目光對上。

李皎笑一下:“陪我去找個人。”

鬱明跟雁蒔離開商議軍務路線了,李皎坐上馬車,與明珠離開宮。她主仆幾人沒有回府上,而是按照公主的指路,在長街上穿行。仆從們不知道李皎要去哪裡,他們陪公主到了街上一鐵鋪。駟馬並驅的馬車在街頭停下,李皎下車敲門。

篤篤篤,連敲數聲。

提著一個燈籠,一個壯士罵罵咧咧地來開門,他的罵聲在看到貌美女郎的片刻咽了下去,語氣卻也稱不上太好:“大半夜的,天還沒亮呢!什麼事?”

燈籠火光照在女郎皎潔麵容上,浮沉若霧。李皎輕聲:“半月前我與夫君來尋聶先生為我夫君打造兵器,我夫君留了幾十斤的天外隕石和玄鐵在這裡。不知道那兵器現在打造得怎麼樣了?”

鋪上難得接到這樣大宗生意,又考究大師的功底,這個壯士是有印象的。他站在門口,上下將女郎看半天,恍然大悟:“原來就是你啊!”

他為難地撓頭:“當時不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