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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捂起麵。李皎與他不一樣……鬱明與楊安不一樣……楊承隻是沒想到李皎會反駁自己。

她真是信任那個鬱明啊……

青年臉色更加慘白,他艱難地出著氣,眼前已火星如光。他十指顫唞,已經攔不住她。李皎不再跟人廢話,她推開他的手,不願再聽博成君的話。博成君用自己的受傷博取李皎的同情,幾次耽誤時間,好讓李皎沒有想到楊安離京一事。博成君的行為,楊安到底知不知道,無人能斷定;但放博成君出府,楊安也算默認,也算是給這個與自己道不同的弟弟一個機會。博成君幫兄長拖了大半天的時間,李皎卻不會再把這個時間拉長!

在兩國之間,楊嬰的生死已經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楊安不能順利逃出大魏!

李皎出了門,明珠已經等候在外:“殿下?”

李皎走下台階,烏發貼著長衫在風中揚動:“備車,進宮!麵見聖上!”

大魏必須連夜布置兵馬,留住楊安!

車馬出府,在半路上與騎士們碰麵。李皎掀開車簾,鬱明策馬到車前。

青年剛硬麵孔在夜中看不甚清,他停馬在車前,聲音聽著倨傲又冷淡:“大半夜去哪裡晃蕩?”

“去未央宮晃一晃,”李皎眼眸微彎,“楊安已逃出長安,我欲進宮。楊嬰那裡……”

鬱明揮手:“楊嬰已經不重要。我去了楊府一趟,正好隨你進宮。”

夫妻信息不對等,卻得出相同的結論。難得的默契,讓青年男女心情微暢。兩人一坐在車中,一騎在馬上,一仰視,一垂目。雙方目光在空中對上,鬱明原本眼眸冷淡鋒銳、透著戾氣,在長久的對視中,他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凝視中,仿若暗夜花開,有絲絲縷縷的情愫在雙方眉眼中流轉。

鬱明繃了一晚上的神經鬆懈,他傾下`身,嘴角向上一牽:“走吧?”

李皎心中一動,車前燈火搖動時,她看到鬱明在笑。英俊笑容中,青年俯身,從車窗口遞給李皎一塊油布,散發著糕點香氣。李皎懵懵地接過,頭被鬱明摸了一把,聽他說:“路過賣貨郎時想到你夜裡易餓,買給你吃的。”

李皎窘迫,臉卻在眾扈從揶揄的目光下燒起來了:“……你、你出門追個人還記得買糕點啊……成何體統?”

青年吹聲口哨:“天大地大哪有老婆重要?”

噗嗤笑聲,來自忍俊不住的圍觀扈從們。

李皎耐不住鬱明火熱直接的調.戲,她紅著臉放下簾子,因博成君而煩躁的心神在夫君清明的眸色下安定。她躲在車中,攤開油布,捂著腮幫。女郎眼中蕩著清清月色,又想笑了。聽到車外鬱明高聲:“走!”

月明千裡,霜色凝白,天地寧靜。揚鞭一甩,車馬重行,轔轔向宮門方向輾轉而去。

這個時候,已經被人遺忘的楊三娘子,掛在懸崖上,手攀著一藤蔓,在烈風中搖晃。她滿麵血汙,精神已極為委頓。侍女被殺,自己被推下懸崖。她因涼國公主子嗣的身份被大兄利用,她逃離前最後一步,還被大兄的人追殺!

然無所謂,無所謂!

她不會死的!

她攀著藤蔓,咬緊牙關,雙手滲出的血結成了疤,她每動一下,就生疼無比。纖弱女郎掛在風中,卻還是一步步往上爬。

她不會死的!

她會活下去的!

等她活下去,她就擺%e8%84%b1楊家的控製,她將贏得新生!

楊嬰體力透支,她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全憑著一股耐力往上走。她左手攀著石頭樹枝,右手往上抓去。她想隨便抓住一從能承受體重的樹枝之類的,卻不防,這一把,似乎抓到了一隻人手!

神誌昏沉的楊嬰怔忡。

頭頂,一道慘叫聲穿破她的耳膜,被她聽到——“媽呀鬼啊!”

叫聲淒厲,伴著充沛內力,驚得山中數鳥疊飛,雲濤滾蕩!

風緊乎,楊嬰的耳膜被震出血,她卻心中驚喜,更緊地抓住那隻手不放:是人!有人!她得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二明越來越蕩漾了~~出個門還不忘老婆肚子餓~~

☆、第71章

林白骨子裡驕奢%e6%b7%ab逸。

他與北冥眾長老在鬱明成%e4%ba%b2後,早就應該返回八百裡秦川。林白使勁手段將時間拖足了月餘, 究其原因, 是他整日拿著羅盤跟長老在長安轉悠時, 看中城郊一座山的風水。那山山東有寺普救,沐浴佛光;山西有觀青雲, 聆聽道音。青山蜿蜒數裡,靈氣連綿不絕。入了九月後,每晚過淩晨, 林白都會吭吭哧哧來爬山,漫山遍野地采集早露。他為了收集露水,專往山中陰溝裡鑽。為了日後回去後能吃上喝上用上早辰露水, 林白花儘了心思。

楊嬰被兄長追殺的當天, 她早有察覺。她來普救寺,本就有偷偷潛逃的打算,沒想到仍然沒有瞞過兄長。

山中打鬥追殺那般熱鬨,滿山火把晃得人眼痛。深夜越黑, 崖口風越大。不過這些對林白都毫無影響。

明月當空, 山中月色更清。林白蹲在崖口仰著頭端著瓷器,虔誠地等待著上方百年蒼鬆針葉上滴落的露水。他眼睛瞪直,已經盯著那滴凝在葉間的露水看了許久。眼睛已經酸楚,林白一步也不挪。不論是百年蒼鬆, 還是第一滴露水,這樣的耐心,是值得的。

一切外部聲音, 都被郎君自顧自屏蔽。

直到他真摯地捧著玉瓷的手,被下方伸出的一隻血跡斑斑的手抓住。林白手一抖,手中玉瓷落地。他一慌,反手向下要去追自己的玉瓷。他視線往下走,白色瓷器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消失在雲霧中,一點聲兒都沒聽到,鮮血淋淋的骨瘦長手抓著他的手不放。指甲摳進他手背,他手當即被長指甲劃出了兩道血痕。

那血手,那從崖底冒出來的慘白色臉,那長發飄飛女鬼噙血,陰森地衝他爬來——林白一個哆嗦,嚇得坐倒在地,大聲慘叫:“媽呀鬼啊!”

他內力充盈,一聲淒厲喊叫,整座山的鳥雀都被嚇得飛了出來。那叫聲繞梁之餘,林白不忘扯著袖子往上掙紮,要把這抓著自己手不放的女鬼踹下去。

但是女鬼好堅決!

抓著他一隻手,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怎麼都扯不下去!

女鬼聲音虛弱可憐:“救救我……”

風聲呼呼,在崖口更大,將女鬼的聲音傳得跌宕起伏,聽在耳中更是飄虛詭異。林白慘哭,跪下與她對求:“陰陽兩隔,我們不同路啊,我如何救你啊大姊?大姊,你定是找錯人了!我平生隻有被人害的時候,從沒有主動害人的想法!冤有頭債有主,你乾嘛找上我啊?你、你要是沒錢,回去我多給你燒燒紙,你去找你的冤家報仇吧好麼?”

風太大了,楊嬰耳膜出血,救命恩人說話,她隻能聽到“嗡嗡嗡”。一片“嗡嗡嗡”中,她費勁地捕捉出一句話:“你定是找錯人了!”

楊嬰大急!漫山遍野都是想殺她的人,唯一一個有可能救她的,竟然不願意出手嗎?怕惹上楊家?

她急切道:“我沒找錯人!找的便是你!你不用怕人報複,他們不敢張揚,不成氣候的!”

林白打個哆嗦,心碎無比:“你真的找錯人了啊……”

女鬼執拗地掐著他的手。

有時候被嚇著嚇著,就不那麼怕了。林白蹲在崖口,與這隻女鬼商量:“鬼娘子啊,你肯定找錯人了!不然你知道我是誰麼?知道我姓甚名誰家住哪裡?”

他良久沒聽到回話,心中稍慰。雙方對話半晌,那女鬼除了固執地對他的手又掐又摳,好像也沒有彆的本事。林白心中一動,低頭好生打量女鬼,想莫非是人?

他正踟躕時,聽到下方再傳來一聲微弱女聲:“林郎,救救我……”⊕思⊕兔⊕在⊕線⊕閱⊕讀⊕

林白身子一顫:她真的知道他是誰?

他一咬牙,另一隻手握去,抓住女鬼那隻滿是血的手。他毫不費勁地將女鬼拉了上來,人有實質,有影子,說明是人。林白把人拽到了空地上,發現此女除了血跡斑駁,麵上血汙下,眉目似幾分眼熟。因對方身上傷勢太重,林白一時無法下手。

林白耳朵一動,當他不再關注他的露水時,他終於聽到了山上到處的人聲、腳步聲。他們在夜中舉著火把搜山,大約是在找誰。

林白站起來,想去探查下情況。他剛動,撐著一口氣躺在地上的楊嬰便以為他要丟下她不管。她心中恐慌,方才聽出林白的聲音,幾分慶幸,幾分後怕。慶幸林白不是兄長的人,後怕林白身份特殊、不想插手他們這樁事。她心中驚怕十分,發現林白欲走,撲過去抱住對方大%e8%85%bf不放。她已經說不出話,隻能這樣抱人大%e8%85%bf,咬緊牙關不放開。

林白:“……”

他掙紮中,頭頂一滴清露,滴答,落在他眼睫上。那滴他等了大半宿的露珠,於這般愜意的姿態,落下來。水光清澈,眉目瞬時清明。

林白:“……”

天地都靜了。

他的心也碎了。

林白氣得全身發抖:“我的露水……”

他咬牙切齒:“鬼大姊,我與你命中犯衝對吧?!”他惱恨踢過去一腳,以他的體力,若他真要對付不通武功的人,真不至於掙不開。然青年抬起腳,俯眼看到攀爬著自己大%e8%85%bf的女鬼,又硬是沒狠下心腸。

林白天生心善又心軟。

抱他大%e8%85%bf的女鬼沒了動靜,垮著肩膀,奄奄一息地與林白一道,空看天地清寂。林白深吸幾口氣,蹲下去,戳了戳女鬼的肩:“鬼大姊?”

他想了想,扣住對方手腕,費力地將她從自己%e8%85%bf上扒下來。清色月光下,他將女郎抱在懷中,抬袖子替她擦麵上的血跡。越是擦,林白的眉揚得越高。蒼白似鬼的女郎在昏睡中也蹙著眉,不安至極,口中不住喃喃:“救我……”

“我兄要殺我……救我……”

林白眸子驟縮,按著女郎的手一頓,那女郎反手,再緊緊抓住他的手。

這樣執著的生命力,堅韌不拔,惹人敬畏。這樣的執拗,讓他想到當年,自己被父%e4%ba%b2迫殺的慘狀。原來天下的%e4%ba%b2人,狠心的豺狼,有時候都是有共通性的。

林白長睫一顫,低下眼睛,再認真地去擦女郎麵上汙漬。他擦了這麼久,終於徹底看清楚女郎的容貌。眉目溫婉,如春花靜。這樣女郎,林白印象中,是見過一次的。

原是楊嬰啊。

林白心想。

他垂眼盯她半天,歎口氣,目中溫和下來:“算了。碰上我算是你好命。雖然你是楊家娘子,但是你都這麼慘了,我不好意思再把你推下不管。”他將女郎背起來,站起身,漫山的搜捕,對他來說都不算事。他撇頭,與趴在肩上的烏發望一眼。

寒夜中,山風呼嘯,空氣中雜留著青草、落葉等氣息。氣息卷在涼風中,青年背著女郎下山。似是而非的相同機遇,讓他對女郎心生同病相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