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1 / 1)

的證明,如果能去掉,該有多好。

可是,去不掉的,他悲哀地想,永遠都去不掉的。

就算去掉了,又如何呢?傷痕沒有了,那些曾經卑賤的過往,就能隨之消失嗎?

不會的,永遠都不會的。

“去不掉嗎?”鬱文蘿劍尖一轉,便已深深刺進“暗”字的輪廓,她聲音更冷,“這世上還沒有鬱家去不掉的痕跡,若是你能把這一身痕跡去掉,那我便%e4%ba%b2手教你鬱家劍法!”

幽魂露,嚴徹%e4%ba%b2手所創的良藥,可以去除一切疤痕。

代價是——抽筋拔骨的痛。

樓緩歸在沐浴。

一桶的熱水。

加了整整一瓶幽蘭露的熱水。

汗水順著額頭一滴滴滑落,滲入水中,一圈的漣漪。

他緊閉著雙眼,搭在桶沿的手指緊緊扣著,手臂上青筋暴起,一根根血管都看得清晰。

嚴徹看慣了無數被痛苦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病人,此時卻不忍再看,轉身出門,隻道:“一個時辰後出來。”

每天一個時辰,直到全部傷疤去除為止。

包括那個“暗”字。

用特指藥水刻到骨頭裡的字,要用薄刃沾著幽魂露,再沿著字的輪廓一筆筆劃下去,再次劃到骨裡。

嚴徹隻刻了一下,就再下不去手,餘下的都是樓緩歸自己做的,每一天都是,在鬱文蘿冷冷的監視下,一筆一筆,忍著噬骨的疼痛,刻入自己的肩胛。

每天做完這一切,都已筋疲力儘。

但還要去練劍,鬱文蘿說到做到,他答應去除傷疤,鬱文蘿就%e4%ba%b2手教他劍法,連帶著小缺都被嚴格要求,總是在結束後偷偷抱怨姑姑是個女魔頭。

鬱文軒聽到便假裝要揍他,總被樓緩歸攔下,看樓緩歸抱著小缺離開,鬱文軒總要長歎一聲,問嚴徹,“你那藥是真的假的,怎麼那小子都不知道疼?”

嚴徹隻歎不語,鬱文軒便也不再問,去找鬱文蘿,鬱文蘿卻去了樓緩歸的院子。

樓緩歸又在沐浴。

他已經在幽魂露裡泡了一個時辰,練劍卻又是一身汗,便又洗了洗,疼痛和疲憊雙重襲來,他便昏沉睡了過去。

寒風驟起。

夢裡的血色驀然消散,陣陣寒氣襲來,樓緩歸在早已冰涼的水中醒來,頭稍稍一偏,右手一抬,一枚閃著銀光的袖箭已經握在手中。

樓緩歸略一蹙眉,待看清來人時,放下了手,低聲道:“娘%e4%ba%b2。”

鬱文蘿最厭煩看他這樣輕言細語的卑微模樣,眉頭一皺,“拿來!”

樓緩歸伸手,鬱文蘿奪過袖箭,隻光芒一閃,樓緩歸已經再次接住,他還在水桶裡泡著,卻動也未動,隻是眼中有悲哀的光,他看著皺眉的鬱文蘿,垂下眼簾。

“娘%e4%ba%b2”他在涼水裡睡了太久,有些著涼,聲音發啞,卻很清晰,字字聽在鬱文蘿耳中。

“恕兒知道,恕兒是您恥辱的存在。”

樓緩歸微微抬頭,%e5%94%87邊似有那麼一絲疲憊的笑意,他無視鬱文蘿驟然冷下來的臉,隻是輕聲道:“恕兒知道的,隻是,娘,請您,再留恕兒一年的性命,隻要一年,就好。”

涼意一點點侵襲上來,樓緩歸按著%e8%83%b8口,壓抑著要衝口而出的咳聲。

鬱文蘿卻已看見他不著痕跡拭去%e5%94%87邊一絲血跡,她的牙齒也咬上了下%e5%94%87,抬起手就要給樓緩歸一個耳光,卻又停下來。

不過是一個孽子而已,何須再沾上他肮臟的血,鬱文蘿冷冷地想,麵無表情。

“我一刻都不想再多看到你。”

樓緩歸的手握成拳,死死堵住了%e5%94%87,過了好久才鬆開,他輕聲道:“我知道。”

那聲音已是疲憊不堪,似是糅雜了解不開的倦意,鬱文蘿的雙眸緊緊鎖在樓緩歸蹙起的雙眉上,之後一轉身,大步而去。

衣角離開房門的一瞬間,屋內一聲聲嗆咳衝口而出,翻江倒海一般,在空蕩蕩的屋內響得讓人心驚。

鮮血順著指縫一滴滴滑落,樓緩歸伏在桶邊,隻覺天旋地轉,似被卷入激流漩渦中,心臟如被擠碎,四肢似被撕裂,再次陷入昏迷前,他隻來得及劈手將房門掩上,不至於讓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落入更多人的視線。

已經如此卑微,如此低賤了,卻還是不想再招來那人更多的侮辱和輕蔑。

又是,何苦呢?

“文蘿”

鬱文軒迎上來,看了眼院子裡,“怎麼樣?”

鬱文蘿臉色鐵青,鬱文軒急道:“你不是說去試探下恕兒的武功?怎麼了,恕兒不舒服?”

鬱文蘿一甩衣袖,冷冷說了句“他舒服的很”,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鬱文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原地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鬱文軒見樓緩歸臉色越來越不好,就要他回去休息,被鬱文蘿冷冷一個眼神一看,樓緩歸什麼都沒說,和小缺一起到了院子裡。

催雪劍法還剩下最後兩式,他身上的傷疤,也已經去除的差不多了。

魔域竟真的有這樣好的藥,不過短短一月未到,醜陋的身體便已如凝脂,樓緩歸每每沐浴之後低頭,照見那個不一樣的自己,都會怔愣好久。

鬱文軒雖是覺得鬱文蘿狠心,但看到“療效”還是很高興。

沒有哪個鬱家人能容忍他這樣一身卑賤的人吧,樓緩歸偶爾半睡半醒間想,這樣,也算是贖了一點對鬱家的罪吧。

鬱文蘿卻沒有滿意的意思,她看樓緩歸的眼神還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區彆,好像還日漸冰冷了一些,小缺越來越怕她,嚴徹越來越擔心。

“文軒,那孩子的身子虧損太厲害,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出事,你去勸勸文蘿。”

鬱文軒苦笑,“除了爹,誰能勸得動她。”

說是說,還是旁敲側擊說了幾次,鬱文蘿恍若未聞,給小缺夾菜,小缺抿著小嘴%e5%94%87偷偷看她一眼,趁她不注意都挑了出來,鬱文軒瞪了小缺一眼,小缺不服地回瞪,之後給樓緩歸去盛湯。

“哥,你喝這個湯,嚴叔叔說這個湯是養胃的,哥你喝。”

樓緩歸微微一愣,隨即微笑,摸摸小缺的頭,“好。”

這個一直在自己照顧之下長大的孩子,已經開始要照顧哥哥了嗎?樓緩歸輕輕啜著那碗湯,眼前有些氤氳的霧氣。

小缺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樓緩歸喝了湯,這才展顏,又連連給樓緩歸夾菜,“哥,吃這個。”

“哥,這個好吃。”

“哥,這個要吃完。”

……

鬱文軒眼睜睜看著兒子對哥哥體貼照顧,眼裡完全沒有自己這個爹,頗為鬱悶,連咳了好幾聲,都沒吸引兒子的注意力,倒是他旁邊的少年遲疑了一下,夾了一筷子的菜,好像要送到他碗裡,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卻又拐進了小缺的碗裡。

鬱文軒:……

把筷子一放,甕聲甕氣地道:“不會給長輩夾菜啊?”

樓緩歸微怔,好像苦苦思索了一會,然後把小缺的筷子拿過來,給鬱文軒加了一塊肉。

鬱文軒:……

“臭小子,什麼意思?”

嚴徹是聰明人,略一想就猜出來幾分,對鬱文軒連連使眼色,鬱文軒根本沒看到,還瞪著樓緩歸:“給老子夾菜委屈你了?”

樓緩歸微微低眉,語氣倒是很平靜,“小缺的筷子乾淨。”

鬱文軒愣了半天,嚴徹暗自歎氣,小缺沒理解,對忽然凝固的氣氛有些不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忽見鬱文蘿站了起來,小缺“啊”了一聲,一下子撲到樓緩歸身上,緊緊護住哥哥,扭頭惡狠狠道:“不許你再打我哥。”

樓緩歸一驚,忙把小缺拉起來,還沒說話,就聽鬱文蘿冷笑一聲,“打他?他配嗎?”

小缺尚未領會姑姑的意思,隻覺哥哥抱著他的手臂一緊,立刻大叫,“你再欺負我哥,等我學好了武功,就給我哥報仇。”

這樣放肆的話,鬱文蘿一點不惱,不著痕跡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小缺的頭發,“好啊,姑姑等你長大報仇。”

小缺一晃腦袋,躲過鬱文蘿的手,狠狠瞪她,鬱文蘿又一笑,向門外走去,走過樓緩歸身邊,淡淡說了一句話。

“你若是有一丁點鬱家的風骨,也算是個人,不是一條狗。”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我,這一卷真的馬上就要結束了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鬱家風骨……

樓緩歸站在密林之旁,神色有些恍惚,他長這麼大,從未有人跟他說起過“風骨”二字,但從鬱文蘿口中說出來,卻已讓他自慚不已,無言以對。

這該是在此和西然的最後一次爭戰了,他微微用手遮了樹葉間灑落的陽光,此戰之後,他該離開,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何謂鬱家風骨了。

“公子”

黎遠從裡邊匆匆出來,臉色帶著喜色,“公子真是料事如神,那些西然軍果真在密道之中,已經被弟兄們堵在裡邊了。”

樓緩歸收回思緒,點點頭,“我去看看。”

“公子小心。”

兩人到了林前,南宮洛等早已守在密道門口,見他們過來便大聲叫道:“裡邊的人出來一個回話。”

喊了幾次,果真有兩人從密道裡探出頭來,一躍而上,黎遠定睛一眼,不由愣住,“你在這乾什麼?”

其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是前一段剛被他們“遣送”回錦都的老太監衛恒,此時正笑眯眯看著他們,“黎堂主,彆來無恙啊。”

黎遠皺眉不語,回頭看樓緩歸,見他也難得露出一絲驚訝表情,不過很快恢複了常態,笑著招呼,“衛公公近來可好。”

衛恒一臉笑容,“托三公子的福,一切都好,隻是,老奴覺得,三公子似乎有些不好。”

“老頭,你亂講什麼?”南宮洛大嗓門嚷道,衛恒也不怒,笑道,“如果老奴沒算錯,三公子身上的清輝快要發作了吧,老奴留下的那幾粒解藥,應該剛好用完。”

彆人不懂,黎遠卻是明白的,當下心裡一緊,“公子?”

樓緩歸不著痕跡搖搖頭,淡淡一笑,“衛公公有話請直說。”

衛恒笑笑,“也沒什麼,就是這裡幾人和老奴都有些交情,還請三公子手下留情,放他們一條生路,之後,老奴會把清輝解藥全部奉上,不知三公子意下如何啊。”

“不可能。”

“三公子可要想清楚。”

“公子”黎遠在樓緩歸耳邊輕聲道,“要不,我們先答應他們一次?”

他比其他人都清楚清輝發作會是何等痛苦,樓緩歸卻堅定搖頭,“不可。”

“公子”黎遠急了,“我們再抓一次就是。”

樓緩歸仍是搖頭,“機會難得,下次就不知何年何月,此事必須儘早解決,越早越好,不能留下任何隱患。”

他不理會黎遠的焦急和其他人的疑惑,朗聲道,“衛公公好意在下心領,但此乃魔域和西然之事,與衛公公無關,在下亦不想傷害公公,還望公公抽身而出,不要參與此事。”

衛恒嗬嗬一笑,“我卻覺得,能參與一下,也是好事呢,當年若不是有人參與其中,樓城之戰也不至於到那種地步。”

樓緩歸秀眉一蹙,南宮洛先喊道,“喂,老頭,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樓城之戰,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

衛恒神秘笑道,“隻是,一直互幫互助的姻%e4%ba%b2家族忽然就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