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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鞭痕,慕容焯成在心裡罵了秦書畫不知道多少遍,熱水觸到肩頭,緩歸無意間動了動,慕容焯成又發了會呆,想起當年在王府溫泉,他看到是一個遍布傷痕的身子,如今肩膀上的“暗”字和烙印都已不在,但這些年的傷害和苦痛呢?也能隨著傷疤的消失而煙消雲散嗎?

他眼睛腫脹著難受,低頭給緩歸洗腳,水從指間劃過去,他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像是心頭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是暖洋洋的痛。

他從來不知道,以一個父%e4%ba%b2的身份去照顧兒子,會有這樣讓人幾欲落淚的感動。

齊壽指揮著小廝們一桶桶換水,眼見瑞成王滿心滿眼都是給兒子洗澡的熱情,沒人敢說話也沒人敢笑,都硬憋著,終於洗完了,眾人也鬆口氣,卻見瑞成王眼神直直盯著三公子的後背,像是一瞬間沒了魂魄。

齊壽趕緊揮手,眾人慌忙退出去,瑞成王罔若未聞,他的呼吸幾乎被緩歸背上幾個已經看不太清的字奪走了。

那不知是什麼刑具釀造的傷處,也不知是不是當時的傷太重,在幽魂露那樣的藥物下,這些字也仍是沒有完全消除,隻是痕跡淺淡,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慕容焯成顫唞著手摸過去,密密麻麻的幾行,遍布著清瘦的脊背,卻都隻是一個字,一個也占據了他內心多年的字——恨。

慕容焯成覺得心被什麼揪住了,無法呼吸,無法呼喊。

水溫漸漸涼了,觸碰他脊背的手指也冰涼,緩歸覺得不舒服,勉強撐開發沉的眼簾,沒有看清什麼。

“恕兒”一隻手撫上他的臉,“這是誰傷的?”

緩歸迷迷糊糊沒有聽清,“什麼傷?”

慕容焯成顫聲重複:“背上的傷,誰傷的?”

“哦”緩歸怔了怔,隨口道,“王爺……”

慕容焯成愣了好半天,緩歸努力集中起精神,眼前有一點光亮,“父王?”

“恩”慕容焯成應著,摟了摟他,“恕兒,告訴父王,背上的字是怎麼回事?”

緩歸蹙著眉頭,回憶了半天,終於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了。

“哦”他按了按額頭,模模糊糊吐出三個字,“鬱夫人”,就又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回答完了問題,就又想接著睡。

其實他早就知道答案,但當緩歸%e4%ba%b2口說出後,慕容焯成還是心痛如絞,那迷糊要睡的少年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再次昏昏欲睡。

“恕兒”慕容焯成拍拍他的臉,還想再問什麼,緩歸卻已經不情願地側過頭,嘟囔一聲:“父王,彆吵……”,就很快又睡著了。

慕容焯成啞然,一腔情緒無法訴說和發泄,水漸漸涼了,他把緩歸抱出來,放到榻上,用手巾擦乾水,換上乾淨的裡衣,裹了兩層暖和的被子,這才騰出手來,又給緩歸慢慢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

緩歸疲憊睡著,卻總是習慣性地蹙著眉頭,習慣性想蜷縮起身子取暖,慕容焯成凝視著他不安的睡顏,乾脆坐在床頭,把緩歸抱到懷裡。

“恕兒,彆怕,父王在這呢,好好睡吧。”

緩歸伏在他懷裡,左動右動,終於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把頭一埋,睡著了。

慕容焯成看著他,耳邊不停回響江胥的低吼——“你哄過他睡覺嗎?他天天晚上做惡夢你知道嗎?有一次他重病發燒,我抱著他,他半夜醒來,拽著我的手叫‘父王’,我不敢回答,怕他失望,可他也就叫了那麼一聲,輕得都聽不清。”

現在他就抱著他的兒子,十幾年來,也沒抱過那麼幾次,慕容焯成想著,不知怎的,眼前就浮現出當年他第一次抱的那個嬰孩,雖隻是匆匆一瞥,卻也看得出是個極漂亮的孩子,白淨的小臉,淡淡的眉毛,小小的嘴巴嘟著,睡夢中一動一動,雙眼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秀氣得像個女孩子,讓人總想抱在懷裡好好疼愛,他每次都要慌張地轉身離開,唯恐多停留一刻,就忍不住去%e4%ba%b2一%e4%ba%b2那可愛的小臉。

秦書畫沒收了沉羽,給緩歸用了其他的藥,藥裡又加了幾倍安神的藥材,緩歸睡得難得的好,慕容焯成靜靜凝視那張俊秀的臉頰,十九年前壓抑著的父愛在%e8%83%b8膛中撞擊著,像是要在擠壓多年後噴薄而出,他抱著的姿勢一動都不敢動,卻還是忍不住騰出一隻手去撫摸緩歸的頭發、臉頰、眼睛,又捏捏那小鼻子,緩歸輕輕動了動,卻還是沒醒,慕容焯成滿心憐愛,忽地玩心大起,一會揉揉臉蛋,一會掐掐%e5%b1%81%e8%82%a1,一會動動手指,那手指還是那麼涼,趕緊放到被子裡,緩歸終於感覺被打擾,揮了揮手趕走臉上那隻“魔爪”,嘴裡小聲嘟囔一句:“厲伯伯。”

那聲音軟糯,像是個撒嬌的孩子,慕容焯成一時愣在那。

是在叫厲蒼天嗎?慕容焯成愣愣地想,是厲蒼天曾經這樣逗弄過睡夢中的孩子,才讓他第一次這樣放鬆心情地在夢中呼喚?

這些年,我究竟錯過了多少?

再低頭,緩歸半眯著眼睛看他,慕容焯成把他又摟了摟,溫聲哄了幾句,緩歸費力辨認了一番,似乎覺得不是他的“厲伯伯”,又閉上眼睛,有些不高興翻個身,把後背對著慕容焯成。

慕容焯成啞然失笑,把他頭放在自己大%e8%85%bf上枕著,被子蓋好,又忍不住低頭看,竟坐了一夜,守了一夜。

緩歸第二天醒來時已是午後,陽光投射進來,屋裡溫暖舒適,陣陣香氣從外間飄來,他正疑惑不解時,慕容堯寬走進來,一看他笑道:“恕兒醒了?過來吃飯。”

也不等緩歸說話就幫他穿了衣服,緩歸迷迷糊糊跟著到外間,慕容焯成正坐擺了一堆美食的桌案後頭對他招手:“過來,一會菜涼了。”

緩歸迷惑不得其解,不過比起前兩天,他終於是徹底清醒了,敏銳地捕捉到瑞成王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容,在他的記憶裡,王爺隻要一這樣笑,準保沒好事。

他大腦迅速運轉,然後立刻判斷出緣由,“噗通”就跪下了。

慕容焯成嚇了一跳,“乾什麼?”

緩歸正身而跪,神色坦然。

“回父王,恕兒請罪。”

慕容焯成莫名其妙,“請罪?請什麼罪?”

緩歸暗地裡咬咬牙,“回父王,恕兒還欠了四十軍棍。”

慕容焯成的笑容僵在臉上,半天沒說出話來。

慕容堯寬仰天無語,這孩子……你說他笨吧,他帶兵打仗行軍布陣未嘗一輸,可你說他聰明吧……也真夠笨的……

雖然自己不許彆人告訴他已經替他挨了軍棍的事情,但任誰都知道那事早都過去了,難為他還能記這麼久……還能這麼積極請罰……

慕容堯寬看一眼慕容焯成的臉色,忙笑道:“王叔,咱先吃飯,吃飯,一會菜涼了。”

眼見王叔咬牙切齒盯著緩歸,半天吐出兩個字:“過來!”

緩歸迅速膝行過去,慕容焯成又氣又心疼,“想挨打是嗎?”

緩歸想,不想,可是您老人家早晚都要打,晚打了保不準要翻倍,還不如自己先請罰的好。

他老實跪著不說話,慕容焯成“哼”了一聲:“本王覺得那軍棍也不容易,用彆的東西抵了吧。”

軍棍還不容易了?緩歸腹誹,但還是老老實實應了個“是”,腦海裡迅速回憶樓城有什麼刑具?絞龍鞭?好像沒見王爺帶來。刑杖?藤條?不會是驚魂吧?

他心裡抖一下,就聽到慕容焯成把什麼東西弄得叮當作響,之後往他麵前一推:“這個,抵二十軍棍。”

“是”緩歸低頭道。

你都沒看到是什麼東西,你“是”什麼“是”啊,慕容堯寬無奈搖頭,慕容焯成瞥了緩歸一眼,又一推:“這個,二十軍棍。”

“是”

“這個,抵二十,行了,夠數了,以後彆再惦記那六十軍棍了。”

“是”緩歸想,打完了好,打完了利索,結果一抬頭,愣住了。

這什麼東西,他直愣愣看著眼前的東西——

一碗蓮子羹,一碗酒釀圓子,一盤八寶鴨。

緩歸眨眨眼,沒看錯啊,偷眼四處看看,沒錯,就這三樣啊,沒看到絞龍鞭、藤條,連王爺貼身的驚魂也沒影,這怎麼回事?

慕容焯成被他滿臉疑惑的表情弄得險些發火,壓了又壓,忍了又忍,轉頭看向憋著笑的慕容堯寬。

“寬兒,帶你弟弟好好吃飯。”

“你弟弟”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慕容堯寬趕緊收斂笑意,一把拉起緩歸坐下,順手在頭上拍了一下,“你個小傻瓜,快吃飯。”

緩歸仍是不明就裡,慕容焯成瞪眼:“兩個選擇,一,吃飯,抵了軍棍,二,現在出去挨軍棍,你自己選。”

緩歸一哆嗦,立刻捧起碗,二話不敢說就往嘴裡扒拉飯。

慕容焯成這才消了火,滿意地看了一會,又給他夾菜,“慢點吃,彆噎著,也沒人跟你搶。”

過了一會又道:“這幾個都吃光。”

緩歸瞅一眼幾個大碗,有點發愁,慕容焯成嚇唬他:“不吃完就要挨打,打%e5%b1%81%e8%82%a1。”→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緩歸苦著臉,小口往嘴裡放,偷眼一看,慕容焯成臉上竟有些緊張神色,問他:“好吃嗎?”

緩歸咽下一口,猶豫半天。

“說實話。”

緩歸遲疑一下,點頭:“好吃。”

慕容焯成頓時眉開眼笑,把碗又往這邊推了推。

“那就都吃了,蓮子羹都吃了,你不是最喜歡吃蓮子羹了?”

“酒釀圓子也吃了,就這麼幾個,都吃了。”

“多吃點肉,都瘦成什麼樣了,再不多吃點,陌回都嫌棄你。”

緩歸一口菜噎住,咳出聲來,慕容焯成趕緊一手拍他後背,一手遞了碗水,“這麼大人了,吃個飯也能噎著,喝口水。”

緩歸從碗後頭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又趕緊低頭,慕容焯成偷笑,對效果很是滿意,他總共也沒吃幾口,隻顧著給緩歸夾菜了,之後顧青過來,兩人在門外說話,慕容堯寬這才湊過去,偷聲笑道:“恕兒,好吃嗎?”

緩歸也沒在意,隨口道:“還可以吧,就是蓮子羹沒放鹽。”

“啊?”

“八寶鴨好像沒怎麼熟透。”

“啊?”

“酒釀圓子又太鹹了,估計是把鹽當成了糖,七哥,這廚子是新來的嗎?怎麼這麼簡單的菜都做不好。”

說完了沒聽到動靜,一抬頭,慕容堯寬正意味深長看著他。

“七哥,怎麼了?”

慕容堯寬笑道:“沒什麼,就是今天聽了一個笑話。”

“什麼笑話?”

慕容堯寬煞有介事道:“聽說啊,有個當爹的,想給兒子做點好吃的,又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跟彆人打聽了一早上,又去廚房裡搗鼓了一整天,他連廚房都沒進過,差點把屋子點了,油鹽醬醋用了好幾瓶,柴火燒了一大摞,手上燙了好幾個大泡,好不容易做了一桌子菜,結果啊,該鹹的不鹹,該甜的不甜,還被兒子嫌棄,恕兒,你說好笑不好笑?”

緩歸愣了一愣,好像有點懂,但又有點糊塗,慕容堯寬哈哈大笑,慕容焯成從門外回頭,“笑什麼呢?”

“沒什麼沒什麼”慕容堯寬捂著肚子,直不起腰,“寬兒就給恕兒講了個笑話,王叔您繼續忙。”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最後一更,下周停更,下下周回來,小龜已經暫時被葉子阿姨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