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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的頭,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十九年,他的父%e4%ba%b2和母%e4%ba%b2第一次同時出現在他的麵前,像是他無數次夢裡的一樣,麵對麵地站著,在他的身邊,平靜地說著話,臉上好像還帶著微笑,父%e4%ba%b2剛剛還喚著他的小名,母%e4%ba%b2溫暖的手,剛剛還撫過他的臉頰。

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慕容焯成的臉色一白,“文蘿——”

鬱文蘿站起身,笑了笑,“為什麼不殺死他呢?”

她像是真的很好奇得在問,“王爺,為什麼不在十九年前,就殺死他呢?那個讓你尊嚴掃地的孽種,那個流著仇人之血、本不該出生的孩子,為什麼還要留著他呢?”

慕容焯成覺得平靜了很多年的心像是要被油煎著一樣,翻騰叫囂著要跳出來。

“不,文蘿”他痛苦地搖著頭,“不要這樣說,他是你的兒子,是我的兒子。”

他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搖著頭。

鬱文蘿又笑了,她也搖頭,“王爺,這樣的笑話可沒有什麼意思,你明明知道的。”

她笑,一字一句道:“那一天,就在這樓城,我不是%e4%ba%b2口告訴你了嗎,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兒子!”

她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慕容焯成卻心如刀絞,想要落淚。

兩個在痛苦中糾纏掙紮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一雙原本清澈如水的瞳仁,在一瞬間,跌入了絕望的深淵。

“我是父王的兒子,就是父王的兒子,父王是被彆人騙了,等我找到娘%e4%ba%b2,娘%e4%ba%b2會%e4%ba%b2自告訴父王,我是他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

年少的孩子在黑暗裡,在痛苦的掙紮中,一次次地告訴彆人,告訴自己,告訴他未知的茫然的未來。

他也曾想過,到底是什麼讓他的父%e4%ba%b2那樣地堅信,自己不是他的兒子,是什麼人欺騙了他,蠱惑了他,蒙蔽了他?

他想過無數個原因,懷疑過無數個人,卻從未有一次想到過,說出這句話的,%e4%ba%b2口告訴父%e4%ba%b2這件事的,會是他的母%e4%ba%b2。

他的臉已經不再蒼白,而是蒙上了一層死灰般的色彩,麻木而空洞的目光中,仿佛隻剩下漫天的風雪和冰霜,凝結在他眼前,凍結了所有的溫度。

他茫然地睜大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什麼,卻還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吵吵鬨鬨,似乎是鬱文蘿和慕容焯成有了爭執,緩歸狠狠咬了下嘴%e5%94%87,眼前有了一線光明,他驀地站起來,擋在了慕容焯成和鬱文蘿的中間。

“王爺,鬱夫人……”

緩歸按著%e8%83%b8口,咽下一口腥甜,忍住眼前一陣金星亂轉,才看清了兩人各自複雜的表情。

“父王”

緩歸微微躬身,對慕容焯成一禮,“您答應過恕兒,兩年之內,不與魔域為敵。”

慕容焯成一愣,猛地想起當日在瑞成王府,緩歸第一次和他麵對麵談條件,其一,便是這一件,他當時暴怒異常,今天再被提起,卻隻想到兩個字——冰堇。

“恕兒……”

慕容焯成隻能喚出這兩個字,再不知該說什麼,偏過頭。

緩歸淡淡一笑,轉過身,對鬱文蘿也是一禮,“鬱夫人,您也答應過樓恕,一年之內,不與瑞成王爺及離朝軍隊起衝突,夫人可還記得?”

鬱文蘿眯起眼睛,她自然記得,那是她為了救小緣,答應的條件。

小緣……

“真不愧是瑞成王府養出來的暗衛。”鬱文蘿冷笑,“無論何時,都在維護你的主人,真是個好奴才。”

緩歸臉色蒼白,卻還是淡笑,也不辯解,隻道:“還望夫人恪守承諾。”

“很好”鬱文蘿點頭,“我自然會遵守承諾,三公子不必擔心。”

她冷笑一聲,揚起手,又一個耳光攜著風聲砸了下去。

“瑞成王府一個暗衛,也配和我談條件!”

“文蘿!”

慕容焯成驚呼一聲,就要上前,卻有人比他更快,那人不知是何時過來的,如風一般,衝到他們中間,一把拉過緩歸到身後,鬱文蘿的巴掌掃著他臉頰過去,留下幾道紅印。

鬱文蘿一楞,這突然冒出來的少年和緩歸差不多年紀,長得很像瑞成王,但眉宇間隱隱也有著一絲鬱家的秀氣,她愣了一會,聽到瑞成王一聲“寬兒”,終於明白了他的身份。

七皇子……這是——姐姐的兒子?

他們鬱家的另一條血脈?

緩歸踉蹌一下,眼前就一黑,好半天才緩過來,入目是慕容堯寬焦急的眼神。

“七……哥……”

緩歸愣了一愣,忽然想起了什麼,推了推慕容堯寬,“七哥,你不要在這裡。”

他手臂無力,慕容堯寬握住他的手,“恕兒,七哥來了,你不要怕。”

緩歸搖搖頭,他想說他不怕,他很多年前就已經什麼都不怕了。

他隻是覺得渾身發冷,牙齒想要打顫,但他還是不停搖頭,一直重複。

“七哥,你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哥不會走。”

慕容堯寬卻道,他扶著緩歸,感覺一陣冷汗浸透他的掌心,心裡驀地針刺般的疼痛,他閉了下眼睛,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了熟悉的瑞成王和陌生的魔域聖女。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父%e4%ba%b2和母%e4%ba%b2這樣同時低頭看他,他的心裡,卻隻覺得深深的諷刺和難以言說的悲涼。

“寬兒……”

慕容焯成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覺得有些不對,卻不知原因,隻看著他,低聲道:“你先帶恕兒回去,王叔和……和鬱夫人說說話。”

慕容堯寬沒有回答,和慕容焯成對視了一會,將目光緩緩移向鬱文蘿。

鬱文蘿也看著他,這個應該是她外甥的少年,讓她有莫名的熟悉感,但那冰冷的目光,卻在展示他心底最深處的恨意。

他將緩歸護在身後,握著緩歸的手臂,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她,眼裡如冰霜凝結,沒有一絲溫度。

鬱文蘿又愣了一愣。

慕容堯寬卻已經收回目光,摸了摸緩歸的手,溫聲道:“恕兒,哥背你回去。”

不等緩歸回答,他扶住緩歸,彎下腰,將緩歸背在了自己背上。

緩歸怔了一下,“七哥——”

他卻已沒有力氣下來,慕容堯寬背著他,笑了笑,“彆動,再亂動,看哥打你%e5%b1%81%e8%82%a1。”

那笑裡卻是夾雜著溫柔和難過,緩歸沒有覺察出來,也不再動,伏在慕容堯寬背上,那脊背也不是很寬闊,他卻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安全和溫暖。

這是他至此一生,第一次這樣被人背著,卻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

慕容堯寬背著他,穩穩地向山坡下走去,一路低聲地,溫柔地喚著他,跟他說話。

“恕兒,彆怕,哥在這呢。”

“恕兒,哥都沒有背過你。”

“無方說,他小時候,顧大哥經常背著他到處玩,哥真是不稱職。”

“恕兒,是不是累了,累了就睡一會,哥在這,誰也不敢再欺負你。”

……

緩歸安靜地伏著,沒有回答,也沒有說話,他隻安安靜靜地聽著慕容堯寬喃喃細語,溫柔平緩的聲音,像是兄長要哄著幼弟睡覺。

他眼前便漸漸朦朧起來,眼中的迷茫和絕望還沒有褪去,便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安靜地睡去。

慕容堯寬聽著他清淺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就在自己耳邊,一度曾經像是要消散在風裡,他手臂有些酸,卻越發用力,%e8%85%bf有些發抖,卻越發穩當,口中有些發乾,卻不敢停下,一路都在低聲溫柔地說著話。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他忽然想起西巡之時,在寧城荒山,緩歸也是這樣背著他,那個清瘦的孩子,剛剛挨過他的打,他的罵,卻還是用瘦弱的脊背,護著他一路的安全、護著還不知道他的存在的、對他並不怎麼好的兄長。

這是一種命中注定的償還嗎?如果是,他甘之如飴,不會再鬆開。

作者有話要說:

整整一大塊夾心餅乾新鮮出爐嘍,熱乎乎的喲,橙子蘿卜口味的喲,免費品嘗喲。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離朝二十一年,七月初,天氣漸漸熱起來,縱使樓城這樣西北邊陲,也已經到了穿單衣薄衫的時候。

三公子卻永遠都罩著一件厚厚的外衣,臉色也一直像是被冷著了一樣的蒼白,看起來頗為弱不禁風些,但前一陣那場軍棍打下來,那文雅外表下的錚錚傲骨,卻是人人有目共睹,原本曾認為他柔弱不堪的人,如今也不敢再小覷。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見證了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原諒那文弱的一麵,已經入住樓城的魔域聖女鬱文蘿,每每看到那張蒼白臉孔,都會露出鄙夷的神態,想她魔域之人,各個都是鋼筋鐵骨般的戰士,何曾有過這樣軟弱無用的人,但緩歸看到她神色,也隻是坦然麵對,不辯解,亦不乞憐。

熟悉些的人以為他是被傷了心,殊不知,他隻是已經沒有足夠的精力和時間去應對。

他白日裡如常人一樣,和陌回廝守,和顧無方等調笑,跟瑞成王和鬱文蘿彙報軍情,亦從容麵對其他人,笑容溫雅、舉止有度,但也隻有嚴徹和黎遠知道,他已經不再擁有一個安眠的夜晚,那些在早上服下的沉羽,支撐他過了一日,一到子夜時分,便會十倍百倍地反噬,在千刑之刑下都還會微笑的人,會在整夜的折磨下,痛到神誌不清,將自己的胳膊咬得鮮血淋漓,用頭去撞牆,蜷縮著顫唞,甚至沒有形象地抱頭翻滾,用沒有焦距的眼神去尋找裝著沉羽的瓷瓶,一粒又一粒地服下,壓下一陣痛苦,再等待另一波更大的痛苦的到來,直到將自己折騰得筋疲力儘,才會在天快亮時,閉上眼睛,裹著濕漉漉的衣衫,昏睡片刻。

黎遠是除了嚴徹之外,唯一知道此事的人,他不知道嚴徹是信任他,還是彆有目的,但每天夜裡,他都寧肯自己也被蒙在鼓裡,對此全不知情,他難以想象,到底是怎樣的痛苦,會把一個人原本那樣堅強的人,折磨得眼中隻剩下空白。

他隻知道,無論夜裡痛到什麼樣子,在天亮時,緩歸都會奇跡般地準時醒來,沐浴洗漱,梳好頭發,換好衣服,推開門見到他們時,依舊是那個風流倜儻的三公子,臉上帶著清淺的笑容。

黎遠卻看得隻想哭。

“公子,我們走吧。”

他不止一次地紅著眼睛勸,“我們離開樓城吧,嚴先生說,他肯定會有辦法找到解毒的法子的,隻要公子不這麼勞心勞神。”

“公子,彆再這樣累自己了,彆這樣苦自己,不值得的。”

他是魔域忠心耿耿的雙菱堂堂主,此時卻隻想說,“不值得的,公子,您這樣為他們受苦,不值得的。”

緩歸倚在門框上,抬手遮了一下破曉的陽光,那陽光並不是很刺眼,但毒性侵入到五臟六腑,他的眼睛也有些承受不起的痛。

“黎大哥”緩歸每次聽到,都隻是笑,還總是不解地問,“你難過什麼?”

黎遠聽到,差點就要放聲大哭,“公子,屬下……屬下心裡難受。”

緩歸更加不解,朦朦朧朧的眸子找到他,笑道,“怎麼了?怎麼會難受?”

黎遠想起嚴徹的話,“他已經不相信會有多少人為他難過,為他心疼了”。

“公子”黎遠抽抽噎噎著,“天還早著,您再歇一會吧,就睡一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