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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聲道:“恕兒……”

他好像還有什麼要說,緩歸努力抬起頭看他,眼前卻驀地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慕容堯寬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從緩歸的後頸上移回自己的手,抬頭對秦書畫笑道,“堯寬沒熬過刑,恐怕禁不住秦殿主的軍棍,不過,堯寬會儘量不喊,不給恕兒丟人的。”

秦書畫也難得愣了一下,去看他的手,慕容堯寬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剛剛騙了秦姑娘,跟她學的,還不熟練。”

秦書畫點頭,“雖不熟練,但認%e7%a9%b4很準,也夠果決,以後秦某教你。”

“真的?”

秦書畫又點頭,“冰寒殿主從無虛言。”

他說完便將軍棍交給旁邊呆站著的軍士,背著手走了。

那軍士呆呆站了一會,直到緩歸被人帶下去治傷,慕容堯寬伏到了刑凳上,他才反應過來,舉起軍棍,耳邊響起秦書畫剛剛一走一過耳語的一句——“你打過無數人軍棍,該知道怎樣隻嚇人不傷身,注意著打,這可是七皇子。”

軍士一個機靈,那軍棍便砸下去了,一聲鈍響。

好疼——

慕容堯寬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疼,疼得他一咧嘴,差點掉下去。

第二棍緊跟著下來,慕容堯寬一咬牙,緊緊扣住了刑凳。

他自然不知道這已經是放了水的軍棍,但饒是如此,軍棍也不是白挨的,緩歸挨了整整二十,他還有四十需要挨。

接二連三的軍棍砸下來,慕容堯寬伏在那,一開始還想著彆的分散注意力,但到最後,他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字——疼。

怎麼這麼疼啊,像是有人拿刀子在一條一條地割他的肉,一下,又一下,無休無止,鋪天蓋地的疼,讓人喘不過氣來,他雙手扣著刑凳,牙齒緊緊咬著,忍住了一聲又一聲被壓在喉嚨深處的痛呼。

這樣疼,原來,這樣疼。

恕兒,哥哥終於知道你有多疼了。

當年我看見的那些藤條、鞭子,我沒有看到過的那些刑具、刀劍,又該是有多疼呢。

那些數不清的傷,那些你總說你忘記是怎樣刻到你身上的痕跡,在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在哥哥不知道的那些時光裡,那些讓人生不如死的痛苦,你又是怎樣熬過來的?

哥哥都不知道。

恕兒,你受的那些苦,哥哥都不知道,都不曾感受過,不曾觸碰過,甚至連最可怕的惡夢中,都不曾出現過。

而今,哥哥終於知道了,終於可以感受到你經受過的那些疼痛了,雖然隻是那麼一點點,雖然不及你經受過的萬分之一,但哥哥總是知道了。

以後,再不會了,隻要有哥哥在,就再不會讓你再經受一次這樣的痛,不會讓你再一個人在黑暗中痛苦掙紮,再也不會了。

呆呆看著七皇子挨軍法的將士,在軍棍馬上就要結束的時候,竟從已經快要昏迷的七皇子滿是汗水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帶著些感動,帶著些寵溺,帶著些疼愛,帶著無比的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拍到小寬了,終於讓小寬替恕兒挨打了,從第一卷開始有的阿姨就開始期待的情節,終於上場了,呼呼。

今兒周五,正好有時間,更一章,周末就木有啦,下周開始正式周更,當然,時間不定,當然,有時間的話也可能加更,誰讓人家是勤勞善良的小%e4%ba%b2媽呢,嘿嘿嘿。

PS:加群的%e4%ba%b2請寫好敲門磚,給出恕兒的小朋友是誰的答案也行,寫一句證明你是讀者的花也行,什麼都不說的話,是不會開門的喲。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幾個月裡,博問坡上幾乎每日都在增加新的墳墓。

有很多戰死的士兵,連名字都沒有留下,就躺在了這裡,和他們的同伴一起,沒有墓碑,也沒有顯著的標誌,這個戰場上無數個不知名的將士,就安靜地在這裡休息。

但這隻是一部分罷了,還有無數個亡魂,他們的屍骸在城外,在後坡,在其他的戰場上,無法收殮,無法安葬,飄零在這個淒苦的人世間。

也有一些立著墓碑、刻著名字的墳塚,多半是曾顯赫一時的將軍,也有例外,比如這裡,一個孤單的老人。

這個老人,在這將近二十年的歲月裡,總是孤獨一個人的。

他的家族凋零在一個戰火紛飛的城鎮,他僅剩的為數不多的族人流落在無數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二十年裡,沒有什麼人和他有過太多的聯係,他生活在那個偌大的王府裡,十九年都沒有踏出一步,每天的取樂僅限於和廚子花農們鬥嘴聊天,他整日地坐在那個狹窄的小院裡破舊的躺椅上,叼著煙嘴,枕著頭,眯著昏花的老眼看著天上飛過的鳥兒。

他孤獨得像一隻離群的狼。

而他%e4%ba%b2手養大的孩子,卻一直沒有好好地陪陪他。

為什麼就沒有好好地陪陪他,好好地陪一陪那個孤獨的老頭呢。

黑衣的身影倚在寬厚的墓碑前,背後的傷口摩攃著凸凹不平的紋路,那上邊其實隻簡單地刻了一個“蒼”字。

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他完整的名字了,他很小的時候拜在魔域教主的門下,和鬱家的孩子一起長大,和鬱家前任的教主形同兄弟,把那一對可愛的兄妹當成是自己的兒女,而他養大的那個孩子,其實都是他的孫輩了,但小輩們都習慣性地叫他“蒼伯”,好像他永遠都是那個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老頭,逗他們玩,哄他們開心,領他們做各種有趣的遊戲。

他養大的那個孩子,很小的時候,好像也跟他一起做過遊戲。

臉色蒼白的少年靠著墓碑,手裡提著一壇酒,酒香四溢,那是天欲雪,蒼伯一直都念叨著要喝,他卻總是忘了去弄一壇回去。

他喝著酒,頭有些疼,朦朦朧朧的視線裡,好像有個笨拙走路的小身影,跌跌撞撞地,回首四顧,那帶著慵懶笑意的蒼老聲音就從樹後傳過來,“小笨蛋,老子在這呢,過來找啊,找不到晚上不給你講故事。”

講故事嗎?那孩子原本是最喜歡聽故事的,年幼時候的夜裡,火爐也暖不熱他瘦小的身體,他縮在床角,抱著薄薄的被子,眨著大眼睛聽坐在床另一頭的老頭扣著煙杆講故事,長大後才知道,很多都是他自己瞎編的,但年幼的孩子還是聽得津津有味,連被子滑下去也沒感覺到,那老頭一抬眼瞥到,低聲嘟囔一句什麼,好像是在罵誰,然後就歎氣,認命一般地伸出手,動作僵硬地把那凍得發抖的孩子往自己這邊帶了帶,又不情不願地拍了拍,“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冷了。”

孩子揉著眼睛,聲音細細的,“睡著了蒼伯又要走了,恕兒又要一個人。”

老頭好像愣了一下,手也停了一下,然後又接著拍,孩子便慢慢睡著了,迷迷糊糊的時候,聽那老頭低聲自語,“總是要一個人的,傻小子,誰也不能一直陪著一個人,誰也不能永遠護著一個人,何況還是你,你生下來就是和彆人不一樣的,總要一個人的。”

那粗糙的手猶猶豫豫著,似是在他柔嫩的臉蛋上摸了一下,隻是動作太輕,他沒怎麼感覺到,那手便收了回去,隻餘一絲溫暖若有若無地流連著。

“好了,彆怕,一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習慣了就好了,記住了嗎,等你習慣了一個人,便什麼都不怕了,不怕痛苦,不怕黑暗,也不怕失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可他還是怕的。

經曆了再多的痛苦,也是怕痛的;生活在黑暗裡的時間再長,也是怕黑的;失去過太多太多的人和感情,也是怕失去的。

“蒼伯……”

緩歸低下頭,低低地喚著,他喝了太多的酒,聲音已經啞了,但他不想停下來,他在荒蕪的山坡上,聽著呼嘯而過的寒風,一聲聲地低低呼喚。

“彆吵了。”

坐在躺椅上的老頭從夢裡驚醒,他還閉著眼睛,卻準確地一把抓起那個在他身邊轉悠了好半天的孩童,怒氣衝衝地大吼,“喊什麼喊什麼喊什麼,這回是餓了還是渴了還是困了還是尿床了?”

孩童本來惴惴不安,一聽到後頭幾個字卻使勁掙紮幾下,大聲道:“恕兒從來不尿床。”

“你尿床的時候你記得啊?”老頭提著孩童,好像提著一隻小%e9%b8%a1,抬手把他放到一根樹杈上,動作十分熟練,想來是做過好多次了,孩童也條件反射地迅速抱住樹杈,小臉白了一白,老頭瞅他一眼,晃晃悠悠往廚房裡走,低聲嘀咕,“這麼嫩的身子骨,像個女孩子似的,將來可怎麼辦,真是沒用的小東西。”

“吃飯了,挨了打也要吃飯,不吃飯怎麼有力氣再接著挨打,沒用的東西。”

“洗衣服去,連衣服都不會洗,以為有人能伺候你啊?沒用的東西。”

“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一塊疤嗎?暗衛怎麼了,這府裡的少爺,哪個的武功比得上一個暗衛了,沒用的東西,難過有什麼用,滾起來去做事,做得比彆人都好,彆人才不會瞧不起你。”

“沒用的東西……”緩歸沉默地看著腳下的泥土,一粒粒的塵埃細微得看不清,他一直蒼白冰冷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點的感情,那是一絲微弱的苦笑。

“我真是個沒用的東西,一直都是,蒼伯,恕兒是太沒用了,恕兒救不了你,恕兒眼睜睜地看你死,卻救不了你,蒼伯……”

低弱的聲音在冰涼的空氣裡回蕩著,六月的天,卻還是那樣冷,冷得好像他那間冰涼的小屋,那個狹窄的小院,黑衣的少年推開門,就有冷氣撲麵而來,他卻總會情不自禁地扯出微笑,衝著屋裡叫:“蒼伯,恕兒回來了。”

奇跡一般的,耳邊響起那個蒼老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帶著嘲笑和不耐煩。

“臭小子,才回來,滾去吃飯。”

“又挨打了?你就不能老實點,成日裡折騰我老人家。”

“今兒回來的早啊,正好,去把蒼伯的衣服洗了。”

一切都仿佛是在昨日,一瞬間,黑衣的少年站在門口,望著院裡的一切欣喜地微笑,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就還是當年的時候,他帶著一身的傷回來,那個懶洋洋躺在椅子上的老人會瞥他一眼,然後一邊罵一邊認命地給他療傷上藥。

桌子上放著簡簡單單的小菜,裡邊卻被加了些養傷的藥材;樹下掛著他昨天剛剛洗過的衣服,有他的,也有蒼伯的;院子裡彌漫著酒香,是他%e4%ba%b2自給蒼伯帶回來的翎雪……

他還沒有走,他還在王府,做著他卑微的暗衛,而蒼伯,一年年,一月月,一日日,就守在這裡,守著這簡陋的院子,等他回來。

近二十年的歲月裡,那個撫養他長大成人的老者,一直都在這裡,等著他回來。

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離開多久,不管受了多重的傷,不管吃了多少的苦,每一次,隻要他一回來,蒼伯都會在這裡,每一次都是,每一次,都是。

緩歸不敢抬頭,怕一抬頭,記憶裡的一切就會消失不見。

但記憶裡的畫麵卻越來越清晰,黑衣少年走到院子裡,對麵是蒼伯的房間,這房間比他的大,比他的寬敞,比他的舒服,但他很少進去,頂多也就是坐在院子裡,陪蒼伯聊一會天,然後就去睡,或者出去做事。

一天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