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的，在他心裡，他送的禮物，自己也必然是會憎惡和嫌棄的。

自己這個做父%e4%ba%b2的過壽，都沒有給過他一個安靜的角落，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他再為自己做些什麼？

“二哥，二哥”

顧青看著慕容焯成臉色不好，杵杵他：“怎麼了，二哥，我跟你說啊，這些話是我聽滄海說的，可不關恕兒的事，你彆又去找孩子麻煩啊，前幾天在左嶺還受了傷呢，真是的，在王府被你折騰，來了樓城也沒消停的，也不知道那孩子欠了你什麼。”

他自顧嘟嘟囔囔，也不理會慕容焯成，抱著肩膀在廳裡掃了一圈，忽道：“咦，恕兒呢，怎麼快開席了就不見了，剛還在那忙活呢。”

他瞪圓眼睛找了一圈也沒看到緩歸，忽然哎呀一聲，對著慕容焯成就是一拳：“焯成，不會你又讓孩子去哪裡跪著了吧，你敢！”

我不敢，慕容焯成想，這一段有你們護著，有堯寬天天守著，我哪裡還敢再碰他一根頭發。

他想歸想，心裡卻著實不好受，那孩子曆來死心眼，不會真當做在府裡，找地方去跪著了吧。

顧青早已經不理他，眼睛又掃了一會，撞見自己兒子，一把拉過來：“無方，恕兒去哪裡了？”

“啊？”顧無方正在忙活著，被老爹一把拽過來險些跌倒，齜牙咧嘴一番：“爹，我是你兒子，又不是犯人，您輕點。”

複又嘻嘻一笑：“緩歸啊，估計在後坡裡吹風呢吧，他那死心眼，非說容伯伯不想他出現，在容伯伯快進來時就跑了。”

瞄了瞄慕容焯成的臉色，非但沒害怕，反而變本加厲嬉笑：“容伯伯，快中午了，開席吧。”

還沒說完，被老爹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胡鬨，恕兒身子不好，跑去吹什麼風，趕緊把他找回來。”

“我不去”顧無方揉著後腦勺，不滿地嘟囔著：“爹，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脾氣，誰能拉得回來，不管他不管他了。”

“不管誰啊”胡衛賢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見到他們奇奇怪怪的樣子，也好奇地問，複又忍不住對慕容焯成道：“王爺，開席吧開席吧，弟兄們都餓了。”

“不許開”

一直沒說話陰沉著臉的瑞成王突然低吼了一聲，嚇得老胡一縮脖子：“王爺，您怎麼了？”

慕容焯成不理他們，沉著臉往外走，到了門口甩了一句話出來：“本王的兒子還沒到，誰也不許開席，都給本王等著。”

胡衛賢張大嘴巴，眼睛瞪得像鈴鐺，眼睜睜看著瑞成王走出去，眼神還沒移回來就去扯顧青：“老顧啊，王爺這是怎麼了，兒子？哪個兒子啊？”

顧青順手在他腦袋上也拍了一下，氣鼓鼓地說：“說你笨還不承認。”

作者有話要說：

補全這章，年前年後事兒多，不定時更，勿怪

第18章 第十八章

瑞成王很快就到了後坡，果真見一個單薄的身影在那坐著，坡頂空蕩蕩的，連個遮陰的地方都沒有，隻天空的雲朵仿佛低了許多地壓下來，陰沉沉地，越發襯得那身影瘦削蕭索，但也隻是蕭索寂寥而已，沒給人分毫的脆弱之感，隻覺得那挺直的脊背，那肩膀雖是瘦弱，卻可以挺起這一方天空。

慕容焯成壓住心頭的酸澀，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樣陰沉，要下雨了不成。

他一邊想一邊向那身影走去，沒想到還未到近前，緩歸已經聽到了聲音，回頭見是他，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然後就迅速起身行禮：“父王。”

慕容焯成的腳步因他一禮，生生停在他身前十步左右的地方，再動一動就覺得%e8%85%bf腳沉重，竟似抬不起來，乾脆就站在那，放縱自己打量緩歸。

樓城六月的天也不是特彆熱，緩歸又總是畏寒，顧無方等都看著他多穿了一些，但那身形總是顯得單薄，臉色也一直都是蒼白的，仿佛山頂的雪，陽光一出來就會化了一般。

慕容焯成輕吸一口氣，終於抬起%e8%85%bf，向前輕走了兩步，拍了拍緩歸的肩膀：“怎麼在這裡坐著？”

緩歸恭順回答，“回父王，恕兒無事，過來坐坐。”

跟沒有回答一個樣，慕容焯成想笑又笑不出來，看緩歸恭謹的樣子，側過頭去，背著手看了看天，又低頭踢了下幾塊石子，晃悠了幾圈，才故作漫不經心地問：“大家都在廳裡等著給父王行禮，你怎麼躲到這兒來了？不想給父王行禮？”

緩歸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複又低下頭去，隻說了個知錯，卻沒有解釋。

慕容焯成停下腳步，仔細看了緩歸，忽然想起了什麼，故意開玩笑地問：“還是，你已經偷著行過禮了？”

緩歸遲疑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是。”

慕容焯成既欣慰又心酸，還有些好奇：“父王又沒看到，不當著麵的不算，重來一次。”

緩歸沒聽出他的玩笑之意，隻得再次跪下叩頭：“恕兒祝父王千秋萬歲。”

慕容焯成見他還真的行禮，啞然失笑，這死心眼的孩子，見他規矩跪著的模樣，想想又問：“之前在王府，都是這樣偷著行禮的？”

他想說的意思是，之前每年都是偷偷行禮的嗎，沒想到緩歸卻遲遲沒有答話，他怔了一下，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心裡疼過之後卻隱隱有些期待，遲遲疑疑地問了一句：“還是，不是這樣行禮的？”

緩歸抿了抿%e5%94%87，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複又叩頭，語氣中有些不安：“恕兒知錯。”

慕容焯成卻沒理會他這句話，微微低著身子，語氣中已經帶了一絲期待：“往年是怎麼行禮的？父王要看看。”

緩歸輕輕咬了下%e5%94%87，黑眸中光亮一閃，猶豫了良久，然後站起身來，後退幾步，跪下，三叩首，再拜，再叩首……

慕容焯成隻覺得心裡像被敲了一個大洞，血淋淋的肌肉被不停地撕扯著，疼得無法呼吸，雙手緊緊攥著，身體壓製不住地顫唞，怔怔看著麵前給他行三拜九叩父子大禮的少年，張了張嘴，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不知多久，緩歸已經行完了禮，靜靜跪在那，許久沒有聽到慕容焯成說話，緩歸輕抬起頭，入目就是慕容焯成茫然失措的眼神。

那眼神在他眼裡，卻像是有著彆的意義，緩歸垂下頭，也很久沒說話，之後膝行著後退了一步，叩下頭去，“恕兒知錯，恕兒逾矩，請父王責罰。”

那請罰的話語那樣熟悉，隻不過是將“屬下”換成了“恕兒”，將“王爺”換成了“父王”，慕容焯成怔怔看著緩歸，直到那重重叩頭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他忙上前一把扶起緩歸，語氣焦急地有些無措：“恕兒，快起來，父王沒有怪你，起來。”

緩歸似是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沒有動得了，便低頭斂目，一言不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慕容焯成攥著他手，聲音發顫：“以前在王府，都是這樣行禮的？”

那些年，在明園，在刑堂，在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些殘酷黑暗的地方，他都是這樣恪守著父子之禮，給一直不曾承認和疼愛他的父%e4%ba%b2祝壽？

緩歸又沉默了一會，低聲解釋：“父王，蒼伯以前教恕兒這樣行禮，恕兒少時不懂什麼意思，就一直沒有改過……”

時間似是有些久了，他已經記不太清了，在那陽光都不怎麼願意光臨的小院裡，蒼伯懶洋洋地指導他如何行禮，如何叩頭，末了罵他一句：“多此一舉。”

如今，他也隻記得第一次行禮時的鄭重和私底下小小的歡悅。

緩歸垂下頭，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聽不見：“恕兒逾矩，請父王責罰……”

“恕兒”慕容焯成看了他好久，眼中酸澀翻湧，幾欲落淚，拉住他的手緊緊握著，忙溫聲安慰，“父王沒有生氣，也沒有怪你……”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緩歸的頭發，忍著心頭的痛楚：“恕兒做的對，這樣行禮才對，以後，以後都要這樣，父王不生氣，父王……父王很高興，不會罰，恕兒彆怕。”

緩歸抬頭看他，眼裡有一絲驚訝，他光潔的額頭已經紅腫，險些破了皮，幸虧地上沒那麼多碎石，慕容焯成心疼不已，輕輕觸碰了一下，忍不住責備：“傻孩子，父王又沒有生氣，瞎認什麼罪，疼不疼？”

緩歸輕輕搖頭，還沒說話，忽覺頰邊一涼，抬頭看去，低壓壓的烏雲幾乎壓倒頭頂，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打了下來，忙掙開慕容焯成的手，就要去解身上的披風給慕容焯成披上：“父王快回去吧。”

沒等他解下來衣服，身上卻忽然一暖，慕容焯成的外衣已經裹在了他身上，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攬入了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慈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恕兒，來，跟父王回去。”

緩歸一下子怔住，迷迷糊糊地被慕容焯成護在懷裡，雨越下越大，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幾乎看不清什麼，跌跌撞撞地跟著慕容焯成向大帳走去，眼前迷蒙，但心裡的迷蒙更深，這個溫柔慈愛的懷抱，寬大得幾乎遮蔽了所有的風雨，是他自幼最深切的渴望，但等到十九年後，終於遲遲到來的時候，卻隻剩下惶恐和茫然。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年幼的孩子，這樣的溫暖，不知從何時開始，就連在夢裡都不曾再出現過。

他早已不敢再去期望，亦不肯相信這樣的溫暖會屬於自己，十九年，再深切的希望也早已破滅，而在他的心裡，也早已確信，溫暖、希望，一切美好的東西，都不是自己可以奢望的，都不會屬於自己。

大廳裡一片燈火輝煌，從陳漢言陸之遙往下都已經坐好了，就等著開席，誰知道他們的王爺卻遲遲沒有出現，又見外頭大雨瓢潑而下，正等著焦急間，忽然門口闖進來兩人，嚇了一跳，再定睛一看，竟是今天的主角、大壽星瑞成王，他身上都已經被淋濕，卻絲毫沒在意，隻慈愛地看著臂彎裡的少年，而那所向無敵，一把劍就能挑翻無數敵軍的三公子，此時正披著王爺的外衣，一向從容淡定的臉上卻是一片怔忡和茫然。

大廳裡驀然靜了下來，大家齊齊回頭看著門口那兩人，臉上的表情各不一樣，陸之遙和顧青對視一眼，都有些欣慰地微笑，慕容堯寬愣了一下，又高興笑起來，慕容堯鈞眼中風雲閃爍，顧無方碰了碰陸嘯岩，狡黠一笑，卻沒說話，其他的將士都是好奇中透著驚訝，雖說三公子也是王爺的兒子，但他們聽徐威等說過王爺對三公子是何等苛刻，在樓城也未見這父子二人有太%e4%ba%b2近的舉動，這一下看到，都愣了半晌。

他們的驚訝慕容焯成隻當沒看見，隻理了理緩歸被雨水沾在額上的頭發，擦去他臉上的雨水，溫和地問：“恕兒，冷不冷？傷口沒淋到吧？”

緩歸還未從茫然中醒來，呆呆地搖了搖頭，慕容焯成見他怔怔的樣子，疼惜萬分，轉頭對已經驚呆的眾人笑道：“本王帶恕兒去換件衣服，你們等會，不許偷吃。”

瑞成王居然會開玩笑？跟隨了他多年的將士們幾乎驚訝地眼珠子落在地上，一個個傻愣愣地目送著瑞成王又攬著三公子進了旁邊的屋子去換衣服，直到兩人再次出現，才紛紛回過神來。

他們回過神來了，緩歸卻還處在怔忡之中，瑞成王今天的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