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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鐘杏終是在後頭添了一句:“暗暗地叫個人給他瞧瞧,彆叫他真死了。瞧著皇上的模樣,且用得著他。”

鐘杏乃是皇上跟前數一數二能說上話的人,她既發話了,自然下頭有人應承。“姑姑放心,我們都知道。”

雖是應了,請來的卻不過是個略懂醫理的內侍。草草瞧過一回,開了一劑虎狼藥,便叫下去煎藥來吃。這差事落在與他同屋的夏碩身上,夏碩平白多出些事來,心中便有些忿忿,甩臉子道:“果然伺候了一回貴人,哥哥你也貴重起來了。隻怪咱們沒生出個好模樣,不能有哥哥的福氣。傷了殘了的,何曾見過我們這些內侍有藥吃,唯有哥哥你,與我們眾人皆不同。”

夏守忠哪裡不知他心中所想,紮掙著起來,打枕頭下取出一角碎銀送到夏碩跟前,氣喘著道:“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我知道你不願意服侍我。隻當是我欠了你的,若我好了,必然報答你,再沒虛言。”

“得了!”夏碩將那角銀子拿了,塞入懷中。“記著你的話。誰叫我心腸好,瞧著咱們同姓的份上,我便去為你煎一劑藥,吃好了是你的運氣,若是吃不好,你也怪不著我。”

說著,夏碩徑直出去了。不多時端著藥進來,夏守忠也不顧那藥時好時壞,略等涼了些,便仰著脖子灌了下去。像他們這樣的人命賤,偏是這樣,才越要想方設法活下去。

嫻貴妃自皇後那處請安回來,日頭已漸高。她臨窗坐著,做了一回針線,便喚明笙進來:“夏守忠回來了?”

“回來了好一些時候了,瞧著不大好,是被人抬著回來的。”

嫻貴妃沉默了一刻,才道:“請個太醫瞧瞧罷,彆叫死了,好歹是那位瞧在眼裡的人。”

“是。”明笙應是,才退出去,那廂張華顯便捧著東西笑著進來。

“奴才給貴妃主子請安。”

嫻貴妃令他起來:“公公今日怎麼有空過來?皇上下朝了不曾?”

“回娘娘的話,皇上下朝了,現如今正在養光宮,見的人正是貴妃主子您的表兄弟,林家大爺。”張華顯道:“皇上昨兒才得了一方好墨,知道貴妃主子您愛練字,這就叫奴才送過來了。”

第165章 郎獨豔決然拒君恩, 遇險境天威強求意

“倒累公公走這趟。”

抱琴上前接了東西, 笑盈盈地拿出一個荷包送過去,笑道:“公公受累了, 這是我們主子給公公買酒吃的。”

張華顯不動聲色將荷包收了, 塞入衣內, “娘娘抬愛, 為主子辦事, 不敢說什麼辛苦。”

嫻貴妃頷首, 道:“原該留公公你吃杯茶,隻是公公是養光宮裡的掌案,最得皇上用。我若留了公公, 倒耽誤皇上用人。”

張華顯笑道:“不過這一時半刻的工夫, 耽誤不了什麼。另又說了,皇上現如今也不得空見咱們……”餘下的話似綿綿無儘,藏著無窮的意味。

現如今慕容永寬正麵見林玦, 自然不得空見張華顯。再彆提張華顯,便是原先在裡頭伺候著的女官並上小內侍, 也儘數退了出去。

上書房內燃了龍涎香,煙霧嫋嫋, 漾出纏綿醉人的香氣。

林玦端立於案前, 容色皎皎然如明月、潔潔乎勝玉山。他已初初長成,一眼望去,隻覺長身鶴立,類芝蘭勝玉樹, 氣韻更添三分,兼有風流風骨。

慕容永寬定定瞧了他一回,輕聲道:“多時未見,子景重歸舊裡,竟越發風姿出眾了。”

“皇上謬讚,聖上才格外器宇軒昂,如天上日月,我等螢火,何以爭輝。”林玦麵色冷淡,眸光清冷,說這話時並不見波動,亦不顯異色。

他要疏離,慕容永寬偏要近他。慕容永寬起身走近他,至他身前,湊近了在他耳側呢喃:“‘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世有《白石郎曲》,盛讚俊朗男兒。我今見,隻覺堪配此曲,唯子景一人耳。”

林玦眉目間略浮出鬱色,極快消散,後退一步,道:“皇上言重,林玦不甚愧慚。”

慕容永寬凝望他目色,道:“子景,你明知我待你之心一如從前。”

“從前已成過去,皇上,今時不同往日。”

“在你麵前,我仍未改。我允你喚我青蓮。”自他登上皇位,這表字已許久不曾有人喚了。原先西太後總這樣喊她,現如今也隻喚他皇帝了。如今林玦立在他身前,字字句句喚的是皇上。倒真叫他生出一分高處不勝寒的滋味來,隻是縱然不勝寒也是高處,總比塵埃裡好些。

林玦低眉斂目,隻說不敢,將謹小慎微發揮至極處。慕容永寬伸出手去,將他手握住。“子景……”

“皇上還請自重!”他終是不耐,蹙眉將他手揮落,冷眼掃去,幾近怒斥:“林家兒郎出來,不是為了做佞寵的!”

他竟用了佞寵二字,可見待慕容永寬已再無半分情誼,不過是君臣之禮。

慕容永寬心頭盛怒,待要發怒,偏又念著麵前這人是林玦。隻得將手收了回去,負在身後,摩挲著指間的扳指。“你如此疾言厲色涇渭分明,不過是因著坐在這位置上的是我。倘使是我那叔叔,隻怕這佞寵你也做得。”

縱然一早認清了慕容永寬本來麵目,聽到這話,也依然叫林玦心涼。慕容以致原先待他那樣好,原來都是無用功。他半分不放在心上,如今還以這樣輕薄的口%e5%90%bb提及慕容以致。

林玦死死抿著%e5%94%87,那%e5%94%87瓣抿得煞白。“皇上以孝治天下,縱然與合睿王年歲相仿,也不該以此等語氣提及王爺。他到底是皇上的長輩!”

“你何必顧左右而言其他。”慕容永寬欺身上前,林玦步步後退,他步步往前,直至將他牢牢扣在窗沿。“瞧瞧你如今這麵色,聽聽你口中的語氣。林玦,你分明愛極了他,才容不得旁人提及他時,說他一句不好。我差了他什麼?他不過是個莽夫,馳騁沙場,指不定哪日就丟了性命。我如今站在你跟前,隻消你一句話,潑天權勢也使得,富貴榮華也使得。隻消你說了,再沒我不能給的。你卻偏偏什麼都不肯要!子景,你愛慕容以致什麼?他原先待你那樣,處處強迫你,不顧你意願……你卻偏愛極了他 !”

慕容永寬委實不甘心。初見時他便知林玦不慕富貴榮華,便是考試入仕,也不過是因著家族的緣故。他實在是個清風明月一般不拘於塵世般的人。故而後頭相談相處,慕容永寬都裝作如風霽月一般,好與他貼近。隻是再沒料到,裝了那樣久,林玦卻成了旁人的。後他野心展露無遺,登上高位,卻永失了林玦。

“魯莽的人,自然有他的好處。皇上自詡高雅,能安穩坐在這皇位上,也是旁人浴血奮戰而來,本不存高低貴賤之分。”林玦彆開臉,再不肯瞧他。“愛極了又如何,我與他已用成陌路,皇上何必咄咄逼人,揭人傷疤。”^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你明知與他再無可能,卻仍對他心存愛意。我就在你跟前,卻半分不入你眼。子景,你當我是什麼?”

“皇上是一國之君……”

“少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慕容永寬陡然伸手將他下顎扣住,麵容慢慢貼近,逼著他與自個兒四目相對,%e5%94%87瓣幾乎與他櫻色雙?%e5%94%87相貼。“子景,你好歹也瞧我一眼。瞧多了,你就知道我待你的心。處處好風景,何必隻慕春紅一支?”

這樣湊近了,林玦原該驚恐的。真至眼前,反不驚恐,心底倒生出無窮無儘的孤勇來。他冷眼睨著麵前身著玄色冠服的人,分明麵容俊朗、衣潔鞋淨,卻難以令他心生歡喜,隻餘厭惡。隻因知道他表裡不一,最是陰狠毒辣。

“皇上字句皆以待我情深義重自詡,然內廷繁盛,昨日天恩浩蕩,省%e4%ba%b2後妃中亦有林玦表姐一人。前些時日,林玦遠在江南,亦聽人道,皇上又添後妃,險得皇嗣。皇上原該知道,林玦不求聲名顯赫,亦不求嬌妻美妾,隻願終此一生隻得一人,與他共度餘生。皇家情意涼薄,機關算儘亦不能得真心一分。”他言辭間已現譏諷:“既已身登九五至高處,怎還可期至死不渝成佳話?”

慕容永寬陰冷瞧著他,許久道:“我若強要了你……”

“林家男兒可殺不可辱,皇室坐擁天下,總不該少了林玦一柄短刃。”他陡然將慕容永寬揮開,慕容永寬猝不及防,竟被他推搡著踉蹌幾步。電光火石間,林玦已快速彎腰,從靴中抽出一柄短刃,拉開刀鞘,那短刃寒芒似冰,令人望之生畏,見了便覺心驚膽戰。“還請皇上忘了這話,我也隻當沒聽過。若是不然,君為美玉,我為頑石,玉石俱焚中,不值當的也是皇上。”

這是吹毛斷發的利刃,當屬神兵。慕容永寬認得。這原是慕容以致貼身兵刃上一寸,乃是先帝臨終前賜予太皇太後。道若為皇兒,當賜此刀。若為公主,應收之,來日賞給駙馬。後太上皇繼位,太皇太後在太上皇登基那日發動,養下了慕容以致。那刀隨著慕容以致征戰沙場,前年擊退犯兵時他受重傷,刀也跟著斷了。後他險險地救了回來,便將斷刀送到瀟雨閣。瀟雨閣鍛造兩載,方得短刃兩柄。

一把被慕容以致貼身帶著,慕容永寬也問過他,另一柄在哪裡。慕容以致當日隻回,那柄要留著,來日贈與合睿王妃。昔日化作一笑,如今竟在林玦手中見著這柄短刃!分明他們已然割舍斷開,卻仍拿著這類定情之物,彰顯情深不移!

這一看之下觸目驚心,叫慕容永寬如何得忍?!

“你從哪裡得來的短刃!”

這短刃原是昔日慕容以致贈他,不過閒言碎語間便得了,林玦自然不曉得其中曲折。他隻冷笑道:“不過是市井裡買來的,權作防身之用。我林家簪纓世族,現如今國泰民安,原隻當著終身沒用著它的時候。再沒料到,初次用它,竟將它對著國君。我這罪隻怕死一萬次亦不足,隻是士可殺不可辱,皇上要辱我,我自不能忍。”

士族公子頂緊要的是風骨,尋常事讓一讓倒也使得,換了這折辱根骨的,卻半分不能讓。

“不過都是你厭我,才編出來的謊話!”慕容永寬心內怒火灼灼,滔天熱意燒上來,連帶著他腦中都一片熾熱混亂。“昔日慕容以致逼迫於你,折辱於你,你又何曾與他以命相搏 !”

“我對他初見鐘情卻不自知,他步步緊逼,皇上焉知非我所願?”

初見鐘情?慕容永寬瞠目欲裂,上前一步,迅速伸手去製他手中短刃。林玦原便先天不足,身子文弱。雖後頭調養得好了些,到底手無縛%e9%b8%a1之力,隻將那短刃對著他刺過去,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