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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坐著說了一回話,林海便道有些話要問,領著林玦往一旁暖閣裡去了。

進了暖閣,二人在小炕上坐了,林海眉梢眼角皆是慈愛笑意。上下瞧過長子一回,道:“你鄉試考中了解元,這是極好的事。隻是餘下的春闈,亦不可鬆懈。”

林玦斂目道:“是,兒子都知道。”

林海笑道:“你素來都聽話懂事,敬愛孝順,我和你母%e4%ba%b2很放心你。”

這乃是父%e4%ba%b2剖開心扉的話,聽來卻叫林玦心內泛澀。他雖覺得自己心儀慕容以致並未有錯,到底覺著對不住父母。

林海卻又轉了話鋒,道:“你回京的事,今上問了好幾次。知道你回來,想必不日就要宣你進宮麵聖,近兩日你仔細著。”

“是。”林玦應了,又問:“方才我進城時,倒見著外頭幾條街一片肅然。縱然有零星幾個行人,也整眉肅容、行色匆匆,竟像是不敢高聲說話的模樣。聽下頭人說,是今上準許幾位娘娘省%e4%ba%b2。”

“確然如此。今上以孝治天下,故而開恩賜此殊榮。皇恩浩蕩,嫻貴妃娘娘亦在其列。”這無上恩寵究竟是福是禍,且看著來日罷。

林玦遲疑許久,方才道:“父%e4%ba%b2近日在書信中偶有提及,今上似有不虞之憂。”

林海道:“今上太急切了些,太上皇正值壯年禪位,雖退位了,卻並未想著放權。”故而今上雖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歸根究底,頂要緊的還是得做個遵從父%e4%ba%b2的兒子,而非權掌天下的皇帝。太上皇不會允許他手上的權高過自個兒,何況今上待他幾位兄弟姊妹那樣狠辣!

齊獻長公主乃是太上皇的心頭肉,若她真托生成了男兒,這皇位究竟要誰來坐尚且未知。這樣疼惜的女兒,卻被今上一意孤行,賜婚去了邊疆塞外。太上皇如何肯?

“將齊獻長公主賜婚和%e4%ba%b2,今上這一回,卻是失策了。再彆提,今上原就是瞞著太上皇並上兩位太後下了旨意。”待太上皇等知道時,一切早已塵埃落定。君無戲言,再沒皇帝賜了婚,太上皇下旨駁回的。這已不是皇帝一人的臉麵,關乎皇室的尊嚴。

故而太上皇隻得將齊獻長公主的嫁妝一賞再賞,務必要她出嫁時風光無限,絕不能委屈了她。此事瞧著是太上皇服軟於皇上,實則卻將太上皇醞釀著對皇上的不滿打開了個缺口。隻等著再有一個契機,就要噴薄而出。

太上皇已有廢帝之心,猶如昔日他一言就廢了前太子一般。

林玦端著茶盞,心跳如雷。他原當著自己會手抖,低頭一看,卻是四平八穩得很。他聽見自己涼薄的語氣,道:“父%e4%ba%b2的話兒子都明白,兒子也有話想告訴父%e4%ba%b2。”他抬起頭來,直視林海。

這一瞬林海驟覺兒子已然長成了,蘊藏在溫柔眉目下,是他鋒利的眸光。“什麼話?”

“若有那日,但請父%e4%ba%b2冷眼旁觀,勿進美言,勿施援手。”他語氣中凝著滿腔冷意,藏著縷縷恨意。“今上暗中謀害先太子,殘害忠良,致使無辜的人流離失所。乃至幼兒,亦不放過。此等心腸冷酷的人,何以為帝?”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永寬被廢,本文隻從旁觀者視角,從言辭中進行敘述,不直麵描寫廢帝風波。該篇章是紅樓之六宮無妃的主體戲份,會在六宮無妃中著重描述。本文不贅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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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語殷殷血照宮闈中, 恐深深求生承恩後

長夜漫漫, 漏刻聲聲。慕容永寬端坐於案前,取了紫紅雕荷花蜻蜓圖水丞, 傾水入墨硯。朱砂一圈圈研磨, 漾出醉人的暗紅, 帶著不易覺察的豔麗。

鐘杏領著宮婢端茶點進來, 放下茶盞才要說話, 便聽慕容永寬道:“叫張華顯進來。”

“是。”鐘杏依言出去, 張華顯正抱著拂塵靠在柱子上,半眯著眼歇息。、

見鐘杏出來,便道:“這都子時一刻了, 皇上還批折子呢?”

照理說, 皇上批折子時,須得有內侍在旁伺候著,從古到今都是這麼個。可是現如今位置上這位卻不愛叫人服侍著, 夜深人靜時總一人關在書房裡。實則滿打滿算送到他跟前的折子沒幾本,都是頂頂%e9%b8%a1毛蒜皮的小事。略要緊些的仍舊送往太上皇那處去, 簡而言之,朝臣仍舊很明白, 皇帝有名無實, 大權仍在太上皇手裡。

鐘杏點了點頭,說:“公公,皇上傳公公進去。”

“得,我去了。姑娘也趁著這時候歇息一刻罷, 今兒有的磨。”若換了平日,這時候皇上也該就寢了。隻是誰叫今兒那位林家的大爺回來了,硬生生叫皇上撐著磨到現在。

張華顯悄無聲息地進去,弓著身子,慢慢走到慕容永寬案邊,輕聲道:“皇上。”

慕容永寬執筆沾了朱砂,端在麵前細細端詳,卻並不落筆批閱。酉時三刻,他案上的折子便已儘數批罷了。他卻偏要撐到現在,要擺出勵精圖治的架勢來。

“貴妃這時候大抵已至賈府,家去了幾個妃子,宮裡倒格外寂靜些。”

嫻貴妃並上周貴人幾人今日確然回家省%e4%ba%b2去了,隻是尋常縱他們在宮裡,也沒人敢驚動皇上半分。他今日覺著寂靜,不過是林玦回來了,偏又不能在他身側罷了。

張華顯的身子越發往下弓,笑道:“這時候貴妃娘娘的儀仗也該到榮國府了。”

慕容永寬緩緩將手中筆擱下,摩挲著指尖,許久方道:“想必那處很熱鬨。貴妃是子景表姐,她省%e4%ba%b2,偏子景今日又回來,不知他可在榮國府。”

張華顯道:“皇上,宮妃省%e4%ba%b2,外男不得見。便是在外頭守著的,也得是同根同族的人。林大爺雖與貴妃娘娘沾%e4%ba%b2,到底不是同族了,再沒去賈府的理。”

慕容永寬未必不知道這理,不過是兜兜轉轉顛來倒去,仍舊要將話茬往林玦身上引。他目色略暗,沉聲道:“抬夏守忠來。”

“是。”

張華顯自殿內退出,悄聲招來幾個內侍,命他們往衍慶宮去一趟,將夏守忠帶過來。幸而一早料到這一茬,嫻貴妃省%e4%ba%b2並未帶夏守忠出去。月明星稀,張華顯仰頭瞧了一眼這皎皎月色,微不可見,歎息了一聲。

這都是命。

林玦回來了,皇上心裡頭必然又歡喜又煎熬。皇上不好受了,下頭人也要跟著遭殃。原還有嫻貴妃能排解一二。今夜嫻貴妃省%e4%ba%b2,少不得要再覓個玩物。誰叫夏守忠生了那樣一張臉,又托生成了內侍。做內侍的,就得認命,隻因沒人會拿他們的命當命。

嫻貴妃省%e4%ba%b2歸來,自榮國府回宮又耗費了些時候,乃至寅時三刻,方才得進衍慶宮。抱琴並上撫弦等服侍她除了外裳鳳冠,又命小宮婢打水進來伺候她梳洗了一回。

抱琴取了美人捶來,跪坐於腳踏,或輕或重捶打她雙%e8%85%bf。“主子歇息一刻罷,累了一整夜,瞧著憔悴了些。”

嫻貴妃往身後大迎枕上靠去,略翻了個身往外,問:“什麼時辰了?”

一旁撫弦道:“回主子,卯時了。”

“歇不得了。”接過撫弦手中的茶吃了一口,才又道:“歇一會子又該起身,今兒必然是要給太皇太後、兩位太後並上皇後請安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宮妃省%e4%ba%b2雖是天恩浩蕩,到底規矩不可廢。出去了,再回來就要一一地過去請過安,這才像話。心裡苦累,麵上卻要擺出容光煥發的模樣來。

須知周貴人也是同她一並出去省%e4%ba%b2的,卻連去給太皇太後、兩位太後請安都不能夠。滿打滿算能見著這幾位的,也就那麼幾個。

嫻貴妃摩挲著茶盞蓋,忽道:“叫明笙進來。”

撫弦應是出去,不多時便領著明笙進來。明笙與嫻貴妃見禮:“主子。”

她略頷首,“我家去了這些時候,衍慶宮裡都好?”

說是開恩放宮妃省%e4%ba%b2,實則能出去的不過是那幾個深受恩寵的。便是周貴人,也不過是因著她先前失了子,皇上憐惜,才賜下這份恩情。宮裡頭人多手雜,指不定就有人趁著她出去的時候要伸一手。

明笙回:“回主子的話,隻一樣。養光宮的張公公派人過來將夏守忠帶過去了,現如今還沒回來,再沒彆的。”

殿內一片死寂,許久,方才聽嫻貴妃輕飄飄一句:“知道了,你們都下去罷。”

眾人心頭鬆懈下來,皆寂然退出。隻留了嫻貴妃一人側臥於床,半闔著眼,似是極疲憊不堪的模樣。張華顯過來領夏守忠過去,真正要用他的,卻是頂上那位。這事她一早知道了。第一回聽人來回話時,嫻貴妃一夜未睡,現如今聽到,除卻一絲異樣飛閃而過,便再沒彆的。

她換了個姿勢臥著,不由想,倘使當日沒這個賜婚,她真嫁了自己歡喜,又愛慕自己的人,當是何等光景?縱然經年以後心意變,終究當下她是歡喜的。縱能比現如今過得自在些。

這見不得人的去處,富貴至極,卻也無奈至極。

高興時、悲傷時,皆不能露出半分。時時刻刻要擺出四平八穩的模樣,身在高位卻身不由己,隻因這份尊榮從來都是旁人給的。

邊上那架綠釉陶孔雀九支燈是皇上賜下的,上頭有支蠟燭悄無聲息熄滅了,微弱煙霧嫋嫋升起,迅速飄散。伴著一並消散無影的,還有一聲低似無聲的:“永宥……”

夏守忠回衍慶宮時已卯時三刻。皇上折騰了他大半夜,至罷手時他已氣息微弱,幾乎要去了。回衍慶宮是,是被幾個內侍抬著回去的。對外隻說他打碎了禦前的一隻茶盅,叫皇上惱了,這才罰他。不過是掩著外頭一層表象,裡頭是什麼模樣,誰又不曉得。

夏守忠原先也服侍過皇上,男子那處本非承歡所用,皇上待他不過發泄,並無半分憐惜,他每每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卻再沒這次這樣,令他恐懼。他幾乎覺著自己這回是要死了,偏偏仍半死不活地吊著。皇上去上朝後,鐘杏領著幾個內侍進來處置他。他一把將鐘杏拉住,似用儘全身力氣。原已是力竭的人,在這刻萌生的力道,卻足以令人生疼。

“姑姑救我!我不想死……”

鐘杏移開頭不看他,或是不忍,或是不屑,亦或是不齒,他卻再不能管這些。隻想活著,隻消活著,便有來日可期。若是死了,被人混亂將屍首往外一扔,還剩了什麼?

鐘杏道:“你鬆手。”

幾個內侍上前,駕著他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