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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此話一出,合睿王卻先笑了,舉著酒杯,笑道:“你這話卻問著了人,子景原是最不肯說納妾、通房這些話的。說什麼‘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許多人眼中的風流灑%e8%84%b1,在子景眼中,也唯有一個‘錯’字。都說大丈夫何患無妻,子景最不幸這個,不信,你隻管問他。”

大皇子也不問他,麵色卻越發顯得蒼白:“舉案齊眉,如此一生,也是美談。我心向往之,卻不能得。旁人都瞧著咱們金尊玉貴,哪裡知道,我最不愛這樣的日子。真叫人一點隨著心意的事,都不能夠做。”

大皇子心中煩悶,到底又多吃了些酒。待宴罷,竟已麵上發燙,皮肉泛紅,雙目愈顯空洞迷離,語不成句,瞧著竟已醉得厲害。

林玦隻略吃幾杯,卻比他好些。

見他趴伏在桌上,林玦不由問合睿王道:“你今兒領他出來,便是叫他買醉的?”

合睿王酒量甚好,聞言,又是一仰頭,將酒傾入口中。末了才道:“大醉一場,見夢中瑣事,未必不是一件幸事。說來確然傷心,聖旨既下,便再無轉圜餘地。永寬不肯娶,亦未必你那位表姐肯嫁。”

另又說至賈元春處,自她得了賜婚旨意,許多原八竿子打不著的侍婢內侍紛紛來道喜,偏是容霜、祈雨等,不過略說兩句喜慶話,竟仍如從前。

賈元春麵上不顯,卻暗暗將他們幾個儘數記在心裡,不敢忘懷。須知錦上添花何其容易?一如往常,卻是最好。

卻說她明日就要回榮國府去,皇後娘娘念她素日裡當差妥帖,今日一整日都不叫她伺候,許她在屋子裡收拾衣裳物件。

將至晚膳時分,皇後桌上有一道%e4%b9%b3鴿湯。便與容霜道:“元春打進宮便伺候我,我很念著她的好處。原要多留她兩年,竟料不到皇上這樣快將她賜出去。她素日是個重情義的,明日歸家,今兒個晚膳想必用得很不妥帖。這盞%e4%b9%b3鴿湯我吃著倒還可入口,你給她端了去,叫她不必來謝恩,即刻吃了就是。”

“是。”

容霜取了那盞%e4%b9%b3鴿湯去了,送至元春房內,湯還未涼。容霜將方才皇後的話轉述,雖皇後已叫元春不必去謝恩,元春仍跪地,朝皇後所在方向叩謝了,這才起身,將那盞%e4%b9%b3鴿湯吃了。

才吃了湯,叫小丫頭收拾出去,偏那廂明妃身側的映紅來叫,說明妃念著元春勞苦功高,要賞元春,叫人帶了她去。

元春無法,隻得起身換了衣裳,整了發髻,回過容霜,便跟著映紅往外去了。

天色擦黑,宮巷一片寂靜,不時有宮婢內侍走過,動作輕巧,幾不聞聲響。

映紅那眼睛睨了元春一眼,口不對心,笑道:“恭喜元春姐姐,如今有了大前程,再彆忘了我們這些人。”

元春微笑道:“姐姐才是有大前程的人,跟在明妃娘娘身側伺候,來日誰忘了誰,也未可知。”

“元春姐姐真是會說話,難怪皇上一眼就瞧中了姐姐。雖隻賜了大皇子做側妃,到底大皇子是個體貼人,姐姐嫁過去,便是大皇子內院第一說話管用的人。”

隻可惜,大皇子是個瞎子。

龍子鳳孫又如何,映紅心底生出一份詭異的譏諷來。又怎麼,不過是個瞎子!她當攀上了什麼高枝呢?

映紅領著元春進了殿,才命人往裡通傳,不多時,便又人出來道:“娘娘命元春進去。”

元春隨那宮婢進去,也不抬眼,隻瞧著步子,待前頭隔著珠簾見著軟榻了,這才略抬頭。隻見明妃坐於珠簾後的軟榻上,瞧不真切模樣。外頭卻坐著四皇子,瞧著模樣,母子兩個原是在說些知心話。

四皇子今日穿了朱色長袍,這衣裳顏色極豔,難為四皇子竟能壓住。他容色隨了明妃之明豔,又添今上之俊逸,卻是十分出眾,令人見之難忘。

卻是難怪,那些新進來的宮婢見了四皇子,每每神魂顛倒,麵紅耳赤。

元春不妨四皇子在此,屈膝請安時嗓音十分乾澀,起身後十指芊芊攏在袖內,青蔥般的嫩甲扣在掌心,生出絲絲縷縷的疼痛來。

四皇子盯著手中茶盞,好似要將上頭花紋紋理研摩得仔細,竟半點不肯抬頭。

兩人皆渾渾噩噩,隻聽著明妃在珠簾裡說了一些狀似情真意切的話,末了又賜了元春一些東西,元春半分未入耳,到底也屈膝謝了賞。

如此做派,明妃瞧在眼底,心裡卻暗恨。皇上竟這樣偏心,這樣好的一步棋,竟硬生生下在錯處。

揮手叫元春下去,她端坐於珠簾後,聲音聽著如珠玉落地,悅耳卻冰冷。

“永宥……”

四皇子將茶盞放下,起身回話:“兒子在。”

“錐心之痛,你如今明白了?”珠簾後似傳來一聲譏諷的笑聲,聽著既涼薄又可悲,直叫人連心也冷透了。“我叫你早些結果了他,你是怎麼與我說的?你說他雙目早盲,怎堪繼承大統,不足為懼。到底因著你心軟,留了他一命。隻如今你瞧瞧,是什麼光景?”

四皇子喉間一哽,濃鬱的酸澀自肺腑內侵襲上來,心肝好似被人強硬奪去,痛得幾乎無法站立。口中卻強撐著道:“父皇恩旨,此非大哥本意。”

“本意?”明妃似是打碎了個物件,裡頭瑲瑲哐哐摔了一地,玉石之聲清越動人,此時聞來,卻叫人心碎。“究竟是誰的本意,誰能說得明白?永宥你隻記著一樣就是,你父皇的心,是偏的。偏的亦不是你我,明麵與內裡,風光與辛酸,這些年了,你到底該明白些。你若再心軟,今日失元春,明日失得,隻怕就是我。”

第86章 彆皇宮細雨打蕭瑟, 回賈府元春見釵黛

賈元春回榮國府那一日, 連綿陰雨不斷,絮絮纏綿, 似乎要將人心肝脾肺都淋濕。

四皇子坤儀宮前經過, 他身側的內侍高高舉了傘, 雨珠兒成串, 順著傘骨接連不斷飄落。祈雨一手撐了傘, 一手提著包袱, 將迎春自坤儀宮內送出去。

祈雨一字一句地交代:“你如今出宮回府待嫁,在宮裡,咱們是姐妹的情誼, 出了宮, 你便是榮國府的大姑娘。我們不過是伺候人的宮婢,再與你不是同路人。原該就此分道揚鑣,隻我們想著, 你原不是那樣的人,很不必如此。”

元春將祈雨撐傘那隻手握住, “我總是記著你們的。我當日入宮來,往好聽了說, 是賢良淑德, 實則伺候人的差事,很不穩當。幸而有容霜姐姐和你們,費心教我,才叫我在這宮闈裡活了下來。這些情分我一一地記著, 一時一刻不敢忘懷。”

“你能記著,自然是好。不記得倒也罷了,左右山高路遠,我也隻能送你到這裡。”祈雨緩緩送了手,將傘兵送入她手中。後退一步,後頭立時有個小宮婢撐傘上前,半分也不曾叫祈雨淋著。祈雨道:“容霜姐姐今日當值,不能來送你。”

“我都明白,不必送我了。”元春心內歎息,到底是要回來的,這見不得人的去處。身側有兩個內侍,奉命送她回府。

一左一右上前,一個提了包袱,一個要替她撐傘。

元春鬆了包袱,到底握著散,抬手示意那內侍停住:“我自己撐著就是。”

與祈雨頷首道彆,她轉頭欲去。才扭了身子,便見著那廂四皇子自雨中緩緩而來。元春心跳如雷,偏偏要裝作若無其事,還要儀態萬分地走過去。

她麵上滴水不漏,含著微笑。見四皇子已走至自個兒身前,自往一側退了兩步,“見過四皇子。”

四皇子腳步略頓,一言不發,旋即抬腳離去。事已至此,竟已無半句言語可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元春深吸一口氣,這深秋的天,微涼的氣息,深入肺腑,真叫人在這一刻,幾乎連心也涼透了。

兩個身影,一朱一青,背道而馳,竟是誰都不能回頭的場麵。

出了宮門便有車在外等著,元春上了車,內侍收傘,二人一左一右坐於車前,冒雨駕車,總算趕著午膳將元春送回榮國府。

入了宮的大姑娘要回府來待嫁,今日一早,榮國府眾人已早早起身候著。

今日因下了雨,林黛玉受了冷氣,才起身便覺著有些蔫蔫的,很提不起精神。

薛寶釵晨起往賈母房中來,不見寶玉黛玉,與賈母見過禮,便問道:“林妹妹怎麼不見?”

鴛鴦指了指碧紗櫥裡,笑道:“林姑娘還睡著,才寶玉去尋了。”

薛寶釵昨兒才見著林黛玉,果然如傳言中一般,自有嬌怯一股,又生風流幾番,再添俊俏數分,難得玲瓏七竅。是個出眾人物,便生了%e4%ba%b2近之意。

林黛玉如今父母兄長健在,又是一貫被嬌養的。再見著溫柔端方的薛寶釵,竟也不覺酸楚,不過短短數個時辰,便已與她十分%e4%ba%b2近,更有交心之感。

二人已情同姐妹,薛寶釵聽她尚未起身,便起了逗弄之心,起身笑道:“我往裡頭去瞧瞧。”

才進了隔斷,便見林黛玉躺著,賈寶玉歪在繡床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薛寶釵不防兩人%e4%ba%b2近至此,又被自個兒瞧見,一時間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廂林黛玉身側的霽雪卻已瞧見,笑著迎上去:“寶姑娘。”

寶釵這才含笑頷首,往裡走去,自在一旁粉彩歲寒三友繡墩上坐了,道:“聽人說你們姑娘躲懶,我便來瞧瞧。”

“寶姐姐怎麼也笑話我。”林黛玉見寶釵進來,已起了身,推搡著賈寶玉也坐直了:“寶姐姐來了,你還這樣地歪著。”說著,一邊下床來,攏著頭發坐到鏡前,一麵喚紫鵑:“給寶姐姐倒茶。”

紫鵑送茶來,寶玉與寶釵皆取了一杯,慢慢吃了。寶釵又道:“你這茶吃著味道倒淡些。”

“是我從家裡帶來的,旁的茶味道重些,吃慣了這個,旁的倒不慣了。”小丫頭送了熱水來,霽雪自上前伺候林黛玉淨麵。林黛玉道:“倒賴我大哥,說我年歲尚小,吃濃重的茶難免夜間難以安睡,便尋了這個。”

“你哥哥想得周到,到底你身子弱,很應該如此了。”寶釵將茶放回桌上。

黛玉眉眼含笑,偏口中仍是道:“偏他想得多寫,尋了這麼個彆致的來,日後往彆人家裡去,竟是吃著不好了。”

“瞧瞧你,偏是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寶釵見霽雪正為她挽發,知她不可妄動,便上前在她臉上一擰,“有這樣一個愛護你的好哥哥,倒叫人羨慕都要羨慕死了,偏你口口聲聲的不好。”

賈寶玉原是最偏幫著黛玉的,此刻亦然。上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