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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04 字 2個月前

:“樞密院如今群龍無首,朝中鬼魅蠢蠢欲動,你回來得正好,朕正好借你的眼睛,把這朝中暗樁一根根拔除乾淨。”

裴雲暎微微一笑:“陛下,這是皇城司的職責,不歸殿前司管。”

“你這是怪朕俸祿沒給夠?”元朗笑道:“待你成%e4%ba%b2,朕把另一份俸祿折成禮金,遣人送至你府上。”

“那臣就先謝過陛下了。”

皇帝失笑,視線落在麵前人身上,不知想到什麼,忽而輕輕歎了一聲。

“昔日先皇在世時,朕聽先皇教誨兄長,‘君為元首,臣做肱骨,齊契同心,合而成體。體或不備,未有成人。然則首雖尊極,必資手足以成體,君雖明哲,必藉肱骨以致治。委棄肱骨,獨任%e8%83%b8臆,具體成理,非所聞也’。”

“如今雖大局已定,然天下之廣,四海之眾,千端萬緒,每每想起,常臨深履薄。”

他看向裴雲暎。

“於朕而言,你就是那個‘肱骨’。”

“裴雲暎,朕不管你之後有何打算,至少現在,你給朕打起精神來,朕需要你。”

裴雲暎俯首。

“陛下有此心,恃賢與民,其國彌光。臣願追隨陛下,借陛下眼睛。”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裴雲暎停頓一下:“隻是陛下千萬彆忘了隨禮。”

元朗失笑,假意一鎮紙砸過去,笑罵一聲:“德行!先追到你那位心上人再說吧!”

……

裴雲暎的“心上人”,此刻正隨一眾醫官回到翰林醫官院。

從蘇南回來的醫官們受到了翰林醫官院的熱情歡迎。

治理大疫本就危險,時有不易,常進他們此去,有背地裡罵傻蛋的,有可憐他們倒黴的,還有慶幸苦差事沒輪到自己的,但當醫官們安然無恙回到盛京,總歸令人欽佩。

林丹青正要拉陸曈回宿院先休息,陸曈卻走到常進跟前:“醫正,我有話要同你說。”

常進愣了一下,以為她是要說藥人後頭的事,稟退左右,道:“進屋說吧。”

陸曈隨常進進了屋子。

一進屋,常進在桌前坐了下來。

“陸醫官,”他道:“我一回來,就叫人去禦藥院那頭打過招呼了,回頭給你換幾味藥材。”

“禦藥院和醫官院過去有點不痛快,本來這事沒這麼容易,不過之前因為紅芳絮的事,他們院使對你印象不錯,一聽你病了,也沒為難咱們就去拿藥單。等換了藥,調養你身子就更方便了。”

他見陸曈沒說話,似才想到什麼,忙補充一句,“你放心,我沒說藥人的事,隻說你舊疾犯了。”

陸曈點了點頭:“多謝醫正。”

“客氣什麼,”常進又道:“此去蘇南,你尋來的黃金覃效用不少,我都寫進文書裡,等回頭吏目考核升過三級,努努力,離入內禦醫也不遠……”

他說得興致勃勃,陸曈打斷他的話:“醫正。”

“怎麼?”

“我想辭任翰林醫官一職。”

常進一愣。

“陸醫官,”他皺起眉,“怎麼突然說這個?”

陸曈頷首:“我的病醫正也知道,醫官院事務繁冗,每日忙至深夜,對我養病並無好處。我想回去西街,專心養病一段時日。”

“那也不必辭任吧,”常進下意識挽留,“你回去休息一段日子就行,準你旬休。”

“醫正能準我多久旬休,十日,半月,一月?”

陸曈笑了笑,“您也清楚,我的病想要徹底痊愈,並非一朝一夕可成。”

“可是……”

常進望著她,眼底有些掙紮。

陸曈是個好苗子。

春試紅榜第一,醫道一行又頗有天賦,翰林醫官院這群年輕醫官裡,她出色得毫無爭議。這樣的好苗子離開醫官院,如何不令人惋惜。

但他又知道陸曈說得沒錯。

醫官辛苦,日日奉值,常常熬夜,對陸曈養護身體無益。他雖惜才,卻也對陸曈先前做過多年藥人的經曆深感同情。

“醫正,”陸曈望向他,語氣平靜,“我做大夫做了許多年,生死關頭走一遭,倒是看開了許多。醫官院並不適合我,請允許我自私一次,讓我回到西街,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吧。”

常進微微愣了愣。

眼前女子一身醫官袍疏朗,眉眼秀麗坦蕩,讓人忽而想起蘇南冬日那日,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蒼白虛弱的模樣。

想要再勸的話堵在嘴裡,一句也說不出來。

半晌,常進歎息一聲。

“你讓我想想。”

”君為元首……”——《貞觀政要》

在慢慢收尾了,大家可以攢個一周來看!

第二百四十三章 畫舫

盛京的春日來得早。

西街正街酒鋪,早早掛起春幡,梅樹上隻剩一點殘臘,落月橋邊的新柳卻開始抽芽。

在這一片節物新春裡,陸曈回到了仁心醫館。

苗良方托人在醫官院中打聽消息後,早早和杜長卿在醫館中準備,又去仁和店買了一桌好酒菜搬到院中,陸曈才一回醫館門口,就被銀箏抱著不鬆手。

“姑娘,”銀箏道:“不是說,要等這月旬休才回館麼,怎麼提前回來了?”

去蘇南的醫官們治疫有功,回皇城後往上論賞,還有些治疫文冊需整理,一時倒是很忙。

“我和醫正告了假。”

杜長卿站在一邊剔眼打量她,數月不見,杜長卿看上去還是那副老模樣,衣著鮮亮,神情憊懶,就是比起從前看上去更有幾分底氣,更像一位年輕的、前程無量的東家掌櫃了。

他手上抓一把核桃,順手分給陸曈半顆,對眾人道:“瞧瞧,我說什麼,她回來肯定又瘦了!當年從醫館出去時,我好吃好喝養著,這去當醫官當了一年半載,人瘦成這幅模樣,說明了一個道理。”

銀箏好奇:“什麼道理?”

“人就不該做工!”杜長卿一口咬碎核桃,“要我說彆當勞什子醫官了,在我這做人不比在醫官院當牛做馬強?也沒見發你多少俸祿。”

阿城小聲開口:“東家,醫官院那還是比咱們醫館強的。”

杜長卿翻了個白眼。

苗良方拿拐杖佯作抽他,一麵幫陸曈卸下醫箱,嗬嗬笑道:“回來就好,你回來得匆忙,家裡沒來得及做飯,小杜特意給你定了桌酒席,還讓人殺了隻養了一年的老母%e9%b8%a1燉湯……”

銀箏聞言就道:“燉什麼%e9%b8%a1湯,又不是產婦貓月子。”

“那不是想給陸大夫補補身子嗎?”杜長卿不滿,“補氣!”

“哎呀,”苗良方無言,“其實貓月子也不是要喝這麼多燉%e9%b8%a1湯的。”

“合著我還燉錯了?”

話頭就在這吵鬨裡逐漸偏離。

院子裡走之前的布棚已經拆了,新年後,盛京沒再下雪,一日比一日暖和。眾人在席間坐下來,說起先前陸曈去蘇南一事。

“陸大夫,”杜長卿夾了筷撈%e9%b8%a1肉問她,“我聽老苗說,你們去救疫的,回醫官院要論功,什麼什麼考核升三級,以後就去宮裡給貴人當入內禦醫了?是不是真的,有給你們賞銀子嗎?”

銀箏鄙夷:“東家怎麼這麼功利?”又給陸曈盛了碗%e9%b8%a1湯,“姑娘,是不是這之後,您的醫官袍子得換色了?”

新進醫官使著淡藍長袍,隨官位上升,顏色漸深以彰地位變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陸曈握著勺子,在湯裡攪了攪:“我不回醫官院了。”

阿城邊扒飯邊問:“這是什麼意思?”

陸曈抬起頭:“我辭任醫官一職了。”

院子裡靜了一靜。

杜長卿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地上。

“啥?”

“我辭任醫官了。”

“……這是為何?”苗良方不解,“好端端的怎麼說辭任?”

陸曈攪著湯,語氣平靜,“我想了想,醫官院還是不太適合我,我更喜歡在西街坐館的日子,所以辭任了。”

“不是,你喜歡在西街坐館,那你眼巴巴跟人去蘇南湊什麼熱鬨。”杜長卿把碗一推,急道:“人家去救個疫,名聲也有了官職也升了,怎麼到你這裡還不如從前了呢?”他說著說著,忽而想到什麼,一拍桌子,目光灼灼盯著陸曈:“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又在外頭惹什麼禍事了?”

陸曈不說話。

“肯定是,”杜長卿越發篤定自己猜測,“你上回就是看了什麼禦藥院藥單,回西街閉門思過了三月。你一定是在蘇南又管不住手捅什麼簍子,根本不是主動辭任,而是被趕出醫官院的?”

此話一出,院中其餘人也看向陸曈。

好好去趟蘇南,回來官職都丟了,的確惹人疑惑。

陸曈神色自若:“就當我去了一趟,見了疫情艱難,開始貪生怕死吧。做入內禦醫,打交道的都是貴人,若處理不好,恐怕惹禍上身,不如在西街自在。”

“況且,”她笑笑:“在西街坐館不好嗎?苗先生一人有時忙不過來,加我正好。時逢節日亦能做新藥方供給。杜掌櫃先前要將醫館開到城南清和街,去賺富人銀子的宏願,說不定日後真有機會。”

一聽到“去賺富人銀子”幾個字,杜長卿登時底氣一矮,神色有些動搖。

銀箏見狀,笑著勸道:“不去醫官院就不去醫官院,俸銀也沒比咱們醫館多多少,咱們醫館每日傍晚就關門,那醫官院還得熬半宿。姑娘回來得正好,開春把院子翻翻,我一個人住著也不怕了。”

言罷,又對苗良方暗暗使了個眼色。

苗良方回過神來,跟著附和:“對對對,東家不會舍不得多出一份月銀吧?何至於此,小陸做的新藥可比月銀多多了。”

杜長卿仍擰著眉,語氣忿忿:“大好前程不要縮在西街坐館,腦子壞了?”又不耐擺手,“算了,你的事我不想說,沒一件讓人高興的……那你既然回來,就先想想要做什麼新藥。我先說了,雖然你是翰林醫官院出來的醫官,月銀還是照舊,不準坐地起價。”

陸曈笑了笑:“好。”

他又問了幾句,明裡暗裡都是打聽陸曈在蘇南是否犯錯,陸曈一一回答。杜長卿見問不出什麼隻得作罷,隻是神情間仍有些耿耿於懷。

待用完飯後,苗良方拉著陸曈回到屋裡,趁杜長卿在裡鋪結賬時低聲問陸曈:“小陸,你真辭官了?”

陸曈點頭。

“到底是為何?”苗良方不解,“如今從蘇南回來,正是吏目考核最重要關頭,你辭官,常進也同意了?”

陸曈笑了笑,溫聲回答:“常醫正知道的。”

“小陸……”

“苗先生,”她看向苗良方,“翰林醫官院究竟是什麼情況,您當年待過,比我清楚。我不適合那樣的地方,亦做不來卑躬屈膝看人眼色的日子。在西街坐館,為平人治病看診,倒比在皇城裡自在得多。”

苗良方看著陸曈。

陸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