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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56 字 2個月前

,有時下人牽不住,難免傷人。先前有個小姑娘被這狗吃了半張臉,她娘哭求無門,寫了冤單縫在背上,抱著孩子上門去哭——”

陸曈聽得怔住:“最後如何?”

“最後?”林丹青譏諷一笑,“隻哭了一日便罷了,說太師府給小姑娘賠了一大筆銀子,擔負她至出嫁時的銀錢,外頭還傳言太師府厚道,那家人也千恩萬謝,殊不知那般傷勢,怎麼可能活到出嫁?”

話一說完,二人俱是沉默。

又過了一陣,林丹青才開口,語氣和緩了些:“你彆擔心,那狗有人牽著,又是獵場,倒是不用怕咬人。想來戚公子也是怕自己圍獵一圈空手而歸,找條狗過來填臉麵罷了。”

陸曈抬頭望過去,灰犬隨著戚玉台的馬往前去了,被後頭龍武衛擋住,漸漸看不見。

她收回視線,很輕地“嗯”了一聲。

龍武衛和圍獵的王孫公子既已到位,圍獵很快就要開始。

陸曈站在醫官院的營帳中,看著儀官站於獵場高台,吹響號角。

山林空曠,號角悠長的聲音回蕩過去,驚飛無數雀鳥。

太子元貞驅馬至獵場最前方,%e4%ba%b2從官呈上一把鑲金弓箭,元貞持箭彎弓,對準獵場前方的紅綢猛地一射——

圍獵開始!

太子先行,身後諸班衛隨駕,朝著山林奔去。接著是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再然後是寧王、諸位公侯、正三品以上的官員……

圍獵通往山林的初道並不寬敞,一隊一隊以此列行,然而那前方卻有兩隊似是撞在一起,互不退讓,很有幾分狹路相逢之狀。

陸曈看著與裴雲暎同時停在林道口的人,問林丹青:“那人是誰?”

林丹青看了一眼:“樞密院指揮使嚴胥嚴大人。”

嚴胥?

陸曈心中微動。

那不是裴雲暎的死對頭麼?

林蔭樹下,年輕人勒馬,看向擋住自己去路的男子。

“嚴大人,”他微笑,“道窄,當心路滑。”

馬上男子約莫四十來歲,一身墨灰色騎服,身材乾瘦。模樣生得很是平庸,唯有一雙眼睛精明睿智,正神色陰晦地盯著他。

這是樞密院指揮使嚴胥。

樞密院與殿前司不對付朝中人儘皆知,而嚴胥與裴雲暎間又有經年舊怨,彼此視對方為眼中釘、骨中刺。但凡同場出現,總要使兩句絆子。

今日也不例外。

嚴胥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開口:“裴大人跟三殿下跟得很緊,倒肖似戚家那條助獵的獵犬。”

他身側跟著的樞密院騎衛聞言,頓時哄然大笑。

山上圍獵,禁軍班衛不同那些貴族子弟,需隨諸位皇子護駕。他並未跟著太子,而是跟著三皇子。

而嚴胥如今與太子走得很近。

裴雲暎眉眼含笑,仿佛沒聽見對方話中諷刺:“上山前陛下特意囑咐護衛三殿下安平,正如嚴大人護衛太子殿下安平。他二人兄愛而友,弟敬而順,你我都是為陛下分憂,若說助獵,嚴大人也不遑多讓。”

毫不客氣地回敬過去。

嚴胥盯著他,冷笑道:“殿帥年輕,不知有沒有聽過一首老歌。”

裴雲暎淡淡看著他。

男人壓低聲音:“一尺布,尚可縫;一鬥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青年眸色微動。

這首歌的下一句是:況以天下之廣,而不相容也……

嚴胥瞧他一眼臉色,滿意一笑,一催馬,帶著樞密院諸騎奔入山林。

陸曈注視著林道那頭風波,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從殿前司諸騎的臉色看來,嚴胥似乎說了什麼令裴雲暎不愉快的話。

直到裴雲暎也帶著諸騎衛奔進山林,再也瞧不見他的影子,陸曈才收回視線。

她想起那個傳言。

進醫官院前,苗良方將自己知道的盛京官場那些七歪八扭的紐帶關係都統統告訴了陸曈,其中就包括了嚴胥。

這位樞密院院使嚴大人掌管梁朝軍國機務、邊備戎馬之政令,權勢極盛。不過,他之所以成為大家閒聊私談的中心,倒並不是因為他的權勢,亦或是冷漠無情,而是因為他與先昭寧公夫人的那一段往事。

據說多年前,嚴胥曾向待字閨中的先昭寧公夫人府上提%e4%ba%b2,不過被拒絕了,不過那時嚴胥還不是眼下官職地位,倒是昭寧公夫人嫁人後,一路節節高升,有人說,嚴胥這是賭氣想讓昭寧公夫人後悔。

後來昭寧公夫人為叛軍挾持,裴棣不顧夫人性命也要拿下叛軍。一代佳人就此玉殞香消,更是諷刺。昭寧公夫人臨死前有沒有後悔不知道,嚴胥這個樞密院院使卻從此對裴家人深惡痛絕倒是明明白白。

聽林丹青說,殿前司與樞密院本就關係不好互相製衡,裴雲暎去了殿前司後,矛盾愈發激烈了,兩方朝中時常鬥個你死我活。

她原先覺得這話或許有謠傳成分,不過今日看來,倒像並非全然編造。裴雲暎與嚴胥間,確實齟齬不小的樣子,否則也不會在獵場當著如此多人的麵就針鋒相對起來。

正想著,前麵傳來常進的聲音,招呼各醫官回醫官營中待命。

醫官們都在營帳中等候,若有人員受傷,或入林急診,或在營帳等候包紮。一般來說,隻有危急情況才會入林,大部分時候都在營帳等候。

陸曈抬眸,又往林道那邊看了一眼。

入林圍獵的人幾乎已全部進山,隻剩幾個零星的班衛跟在後頭,沒有戚玉台的影子。

她收回視線,向著營帳的方向走去。

……

山林路險拔。

參天古木遮天蔽日,將熱燙日光緊緊驅在枝隙之外,有飛瀑淙淙水聲流過溪畔,黃茅崗的夏日幽靜清涼。

戚玉台騎在馬上,身後戚家護衛緊緊隨行。

他沒有走最熱鬨的那條林道,轉而選了個人少的方向。倒不是因為彆的,隻是因為怕被人瞧見他拙劣的騎射之術。

戚家隻有一個兒子,他又不是太府寺卿府上那個病癆,公侯權臣之子皆要參與的夏藐,若獨獨他一人不來,難免背後惹人非議。

然而父%e4%ba%b2自小不喜他太過劇烈活動,騎馬射箭也隻是草草學會,並不精通。每年圍獵,那些少爺公子們無不盼此機會以展雄姿,比拚獵物,他不能讓彆人看見他的獵物是由侍衛和獵犬獵取,便隻能避人而行。

好在黃茅崗很大,有心避人,輕而易舉。

擒虎伏低身子仔細嗅聞林下泥土,身側護衛小聲道:“少爺,那醫女如今就在山下營帳中,要不要現在將她引來?”

戚玉台目光閃了閃。

“不。”

他盯著灰犬:“時候還早,先讓擒虎磨磨牙。”

話音剛落,麵前獵犬猛地竄了出去,一頭紮進不遠灌木叢中,電光石火間,一口叼起隻兔子。

“好!”戚玉台頓時大喜。

獵犬狂聲吠叫著,把叼著的白兔甩到戚玉台馬前,白兔被獵犬尖利牙齒一口咬斷脖頸,流出的血染紅皮毛,%e8%85%bf無力蹬了幾下,%e8%83%b8脯就漸漸沉寂下去。

戚玉台從皮袋裡摸出塊新鮮肉乾丟給獵犬,被獵犬一口吞下,又竄進前麵林間。

戚玉台心中暢快。

說來奇怪,每當他看見擒虎獵殺獸禽,總感到萬分快慰,仿佛用牙咬斷兔子脖頸的不是獵犬,而是他自己。

他非常樂於看到這樣柔弱獵物在更強者麵前無力掙紮的模樣,獵殺的刺激令他興奮,那種興奮和服食寒食散的興奮不一樣,但同樣令他快活。

發自肺腑的快活。

可惜父%e4%ba%b2管教他管教得很嚴,他在外行事總要顧及戚家身份臉麵,在府裡……又要恪守父%e4%ba%b2定下的陳規,也隻有能在此地,在這山林間通過擒虎的利口,品嘗嗜血暴戾瞬間的快樂。

擒虎機警,耳朵一豎,似又發現什麼,猛地竄進樹林,不多時,有野獸掙紮尖嘯聲傳來,宛如垂死掙紮。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戚玉台眼中滿意更盛,喊道:“好,好!”

咬死的獵物越多,獵犬凶性越大,等擒虎再撕咬幾輪,血氣完全被激發出來,屆時再將陸曈引入此地……

那具柔弱的軀體會頃刻被撕成碎片。

那才是最美妙的獵物。

想到這裡,戚玉台眼睛激動得發紅,隻覺渾身上下血脈賁張,竟期待地打了個哆嗦!

“走吧!”

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

“嗖——”

羽箭從林間射出,猛地穿透跳動的軀體。“砰——”的一聲,一頭野鹿應聲而倒,砸起的血花濺得四處都是。

“哇——”少年欣喜地叫了一聲,翻身下馬將那隻野鹿拖過來捆好,背在自己馬背上,拍了拍鹿身,讚歎道:“這鹿好肥!”

野鹿膘肥體壯,沉甸甸的,帶回去做鹿肉丸、鹿肉粒、鹿肉餃子、鹿肉卷……又能益氣助陽、養血祛風。少年%e8%88%94了%e8%88%94嘴%e5%94%87。

黑色駿馬上,年輕人收回弓箭,看他一眼,問:“夠了嗎?”

“夠了夠了。”

段小宴笑道:“既不醒目,也不難看,正好領點不輕不重的賞,也沒有占搶幾位皇子的風頭,兩個字形容——完美。”

他像個捧哏的,裴雲暎瞥他一眼,揚鞭驅馬前行。

圍獵一開始,各家子弟爭試弓刀、呼鷹插箭,恨不得把馬上堆滿獵物,回頭論賞時獨占鼇頭。

裴雲暎卻始終意興闌珊。

一來,身為殿前司指揮使,他不能搶奪皇子們的風頭,這是規矩。二來,他本來對這種爭試並無興趣,走個過場就好。

即便以他馳射之術,想要拔得頭籌輕而易舉。

一路隨行,不過是段小宴看中個什麼狐狸兔子獵來給他,黑犬梔子跟在身後——難得有公差旬假的機會,便宜不占白不占。

三皇子元堯在前頭去了,他不喜裴雲暎跟在身側,剛上山,就示意裴雲暎不必離得太近。

段小宴一副“我又懂了”的模樣:“想想,哥你這般豐姿神氣,馳射英發,誰走在你麵前不自慚形穢,我要是三殿下,我也不樂意你跟在我身邊,有點光彩都被你搶了,實在膈應。”

“哦?”裴雲暎挑眉:“所以旁邊那個跟著的是為了?”

“當然是為了襯托了!”

二人看向在三皇子身側忙前忙後的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元堯旁邊隨行的是中書侍郎府上的小兒子。

這位侍郎公子生得柔弱爛漫,與他父%e4%ba%b2如出一轍。聽聞他父%e4%ba%b2一開始隻是位從六品官員,資質平平,正遇上那年他的頂頭上司老母不慎滑倒摔斷了%e8%85%bf,於是日日天不亮就起床去侍疾,%e4%ba%b2自把屎把尿了整整一年,貼心更甚%e4%ba%b2母子,後來……

後來,他就一路高升,成了現在的中書侍郎。

侍郎公子不僅繼承了他父%e4%ba%b2的相貌,似乎也繼承了父%e4%ba%b2的官場好人緣,不過半日,就已將三皇子哄得高高興興。誠然,他那矮小柔弱的身姿同行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