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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20 字 2個月前

實就算喝下也沒什麼,不過,”她仰頭,盯著裴雲暎奇怪地開口:“服毒的是我,殿帥何必激動?”

她知道他在故意嚇她,所以她也故意順著他演戲。

隻是方才裴雲暎厲喝的模樣,有一瞬間,讓人恍惚也生出一種錯覺。

像是緊張她的模樣。

她離裴雲暎很近,裴雲暎低頭,對上的就是陸曈認真的目光。

那雙眼睛大部分時總是平靜的,偶爾也會撞見其中洶湧波瀾,以至於忽略這雙眼睛本來的模樣。不知是燈火的光太幽謐,還是盛京的春夜太溫柔,那雙眼眸澄澈如水,裝滿了真切的疑惑,如方才路過院落中時那片月光,脈脈照亮整個樹林。

他頓了頓,倏然移開目光,冷冷道:“我可不想自找麻煩。”

這理由不算很好,但陸曈也沒有繼續追問了。

屋中靜了一會兒,裴雲暎回頭看向陸曈:“如果那藥瓶不是空的,你也會喝下?”

“會。”

他擰眉:“為何?”

“我相信,裴大人不會讓我喝啞藥。”

他盯著陸曈,神色有些奇怪:“你很信任我的人品?”

“不是啊。”

陸曈輕飄飄地開口:“是我覺得,如果裴大人真擔心我泄露秘密,會直接一刀殺了我,而不是給我一瓶啞藥。”

“大人不會如此善良。”

裴雲暎:“……”

他嗤地一笑,語氣很淡:“聽你說來,我十惡不赦了?”

陸曈不答,隻看向窗外,長空烏雲徹底散開,一輪皎月垂掛梢頭。

油燈裡的燈隻剩短短一截。

快四更了。

她提醒:“裴大人還不走嗎?等下若有人察覺追來,我便隻能說是你挾持於我了。”

裴雲暎瞥她一眼,陸曈站在那點微弱的火光裡,四麵八方皆是黑暗,而她一身雪白中衣立於書架前,烏發如瀑落在肩頭,孱弱蒼白的模樣,像從架上卷冊裡走出來清麗女鬼。

看似溫馴,實則凶險。

他便無所謂地笑笑:“那我就說我們是一夥的。”停頓一下,又看著她:“不過應當不會,至多以為你我私通。”

陸曈反%e5%94%87相譏:“大人放心,私通也不找你這樣的。”

他噎了噎,像是被氣笑了,又看了陸曈一眼,轉身往門外走去。

將要走到門口時,忽又想起了什麼:“對了。”

陸曈抬眸。

“下次要藏,記得屏息。”

他像是故意氣她:“呼吸聲太明顯,一進門就聽見了。”

陸曈:“……”

屋中重新陷入安靜。

陸曈握緊手裡的醫案。

早知如此,方才就應一針捅下去的。

不該手下留情。

……

春山夜靜,四更天的長空沒有一粒星。

院子裡,黑犬趴在棚窩裡,忽地睜開眼睛,直身豎起耳朵朝門口方向聽了片刻,複又重新縮了回去。

殿帥府的書房裡,有人進了屋。

屋中燈火通明,高柄銅燈裡燈火明亮。

蕭逐風坐在書桌前,聽見動靜抬起頭,就見裴雲暎閃身進了屋內。

“找到東西了?”他問。

裴雲暎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冊文籍丟他麵前,一麵%e8%84%b1去身上黑衣,拿了件椅子上的外袍披上。

蕭逐風接過文冊,低頭翻了幾下,目光微動:“……竟然還在。”

麵前人換完衣服,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低頭喝了一口,聞言道:“可以交差了?”

蕭逐風點頭,又問:“去醫官院沒被人看見?”

喝茶的動作一頓,裴雲暎盯著茶盞裡沉浮的茶葉:“沒有。”

蕭逐風點了點頭,又問:“陸醫官也不在?”

年輕人驀地抬眸:“問她乾什麼?”

他這反應陡然激烈,叫蕭逐風也怔了一下,隨即開口:“總覺得你每次都會和她在意想不到的場合見麵,我以為以你二人孽緣,今日會撞見也說不定。”

說到此處,蕭逐風倏爾一頓,狐疑看向他:“沒見到就沒見到,怎麼一副做賊心虛樣?”

裴雲暎神色微變,像是被這句話中某個字眼蟄道,冷然開口:“你無不無聊?”

又把茶盞往桌上一擱,沒好氣道:“自己拿著東西交差吧。”轉身走了。

蕭逐風:“……”

這人平日裡可沒這麼喜怒無常,一句話而已,不知哪裡說錯,發這麼大火氣。

他把那本籍冊收好,冷冷道:“莫名其妙。”

……

昨夜的風驚動了醫庫的人,驚動不了清晨的日頭。

翌日天晴,風和日麗,堂前新燕繞著醫官院門口的柳枝雙雙來去,春華競秀。

清晨不必去給金顯榮行診,殿帥府那頭也無事,陸曈便起得晚了些。

方梳洗完,就見林丹青背著個大包袱從門外進來。

陸曈視線掠過她身後鼓鼓囊囊的行李,問:“你要出去?”

林丹青點頭:“是啊,今日旬休,我要回家。來醫官院都兩月了,我都沒回去過,攢了兩月的日子。”複又想起什麼,瞪著陸曈:“陸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旬休了?”

陸曈怔了怔。

醫官院醫官使家在京城的,不必留宿院中,她與林丹青算是特彆,夜裡宿於宿院內。留宿醫官院的醫官使每月能多一兩俸銀,不過,她二人倒並不是為多俸銀才留下。

陸曈是為了接近戚玉台,至於林丹青,不得而知。

每月兩日旬休是醫官院的傳統,自打進入醫官院後,各種事情紛至遝來,陸曈沒有同常進告假。本想說攢著這月一起,卻又因戚玉台一事耽誤,此刻若非林丹青提起,她差點忘了今日起旬休這回事。

見陸曈沉默不語,林丹青還以為她是有什麼難處,遂過來挽住她胳膊道:“陸妹妹,要不你去我家吧?我家府邸很大,你同我回去,我給你看我養的金絲貓兒繡球,可漂亮了,有人來了還會撒嬌,你一定會喜歡的。”

林丹青知道陸曈孤身一人在京,雖先前在西街醫館坐館,可醫館的少東家與陸曈到底非%e4%ba%b2非故,算不得%e4%ba%b2眷。旁人旬休各自歸家,可陸曈家又不在盛京,真要離開醫官院,也沒彆的地方可去。倒不如隨她一起回林家去。

陸曈回神,婉言謝絕:“不用了,我要回西街。”

“真的?”林丹青覷著她臉色,仍不甘心,“你可彆跟我客氣!”

陸曈笑著搖頭。

再三邀請陸曈無果,直到林家下人的馬車在門外催促,林丹青才不得不放棄,自己扛著行囊出去了。她歸家之心似箭,蹦蹦跳跳出門時,背影都透著歡喜,陸曈瞧著,不免也微微笑了笑。

笑著笑著,神色又淡下來。

她起身,走到屋裡木櫃前,彎腰從木櫃裡抱出一個包袱。

包袱扁扁的,沒裝什麼東西。林丹青入醫官院前,帶來的衣裳零嘴話本子一乾七零八碎的東西,足足有五台大木箱,宛如遷居。陸曈卻不同,除了幾件衣裳和絨花,裴雲暎送來的四隻瓷瓶,杜長卿的本錢,就隻有銀箏偷偷塞給她的那一袋碎銀。

那袋碎銀她一角也沒用,好好地保存著。

陸曈把包袱提起來,又背上醫箱,打開屋門走了出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門外春色妖嬈,晴日下風吹過,滿樹杏花飄揚似雪。她抬頭,暖融融的日頭從頭頂傾瀉而下,曬得她微微眯起眼睛。

許久沒回醫館了……

不知銀箏他們現下如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娘家

仁心醫館今日熱鬨得很。

一大早,杜長卿帶著阿城去城東廟口戴記肉鋪買肉去了。

銀箏和苗良方在醫館裡擦地,苗良方站在門外,看銀箏踩著椅子擦門外那塊牌匾。

對街裁縫鋪的葛裁縫起來支攤,見醫館裡忙忙碌碌,多嘴問了一句:“銀箏姑娘起這麼早,今兒是有什麼客人要到?”

平日可沒見仁心醫館這麼折騰。

銀箏站在椅子上回頭,衝葛裁縫一笑:“今日我們姑娘旬休回醫館!”

噢,原來是陸大夫回醫館!

葛裁縫恍然大悟,又看了一眼正小心翼翼將門口藥罐子擺出個花樣的苗良方,沒忍住嘀咕了一句:“回就回唄,這麼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新娘子回門。”

絲鞋鋪的宋嫂從鋪子裡出來,白了他一眼:“仁心醫館就是陸大夫的家,可不就是回娘家麼!”

又走到醫館門前招呼銀箏過來,把一籃新鮮的黃皮枇杷遞過去:“昨日我就聽杜掌櫃說陸大夫……不,是陸醫官要回來了。孩他爹自己摘的枇杷,又甜又新鮮,拿回去洗洗給陸醫官嘗嘗。”

銀箏推卻:“這怎麼好……”

“怎麼還客氣上了?”宋嫂急了,“彆是做了官就瞧不上咱們這些街坊了,回頭得了空,叫陸醫官來咱們絲鞋鋪裡選幾雙新鞋啊。”又拉著銀箏小聲道:“陸醫官進了皇城,認識的青年才俊不少,有合適的彆光顧著孫寡婦,也給咱家小妹也留意留意唄。”

銀箏乾笑兩聲,好容易打發了宋嫂,那頭苗良方又在叫她。

老大夫蹲在醫館門口,專心致誌盯著櫃台上那一排擺的亂七八糟的藥罐,謹慎開口:“銀箏姑娘,你說這個罐子究竟要怎麼擺才合適?是擺成一朵花兒好,還是擺成四個字‘歡迎回家’好?”

銀箏:“……”

葛裁縫說陸曈回醫館,弄出了出嫁新娘回門的陣勢,雖說誇張,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陸曈前兩日托人回來說今日旬休要回醫館,一聽到這個消息,仁心醫館就忙碌上了。

杜長卿提前幾日討教了自己開食店的狐朋狗友,早早擬了陸曈回門……不,是回館的菜單,帶著阿城去各處菜市肉鋪掃蕩,買%e9%b8%a1的買%e9%b8%a1買魚的買魚,過年也沒見這麼隆重。

銀箏又和苗良方把鋪子裡的瘸了角的木桌木椅修繕一新,那寫著藥到病除的錦旗一天被阿城擦十遍,倒是不用擦了。要不是銀箏阻攔,杜長卿甚至要連門口那顆李子樹的葉子也要修剪一下。

陸曈不在的日子,醫館有條不紊地開張著,似乎沒人覺得少了一個人有什麼。但當陸曈要回來時,眾人想念便如泄了閘的洪水,關也關不住。

期待不已。

日頭漸漸升至頭頂,杜長卿領著阿城拎著兩大筐菜肉滿載而歸,而後一頭紮進院裡的小廚房開始忙活。直到熬煮骨頭的香氣漸漸從小院飄到西街上空,直到對街的葛裁縫午飯都已吃過,醫館門口也沒瞧見陸曈的影子。

杜長卿打發了阿城去街口看了幾次也沒瞧見人,舉著炒菜的鐵勺站在醫館門口的李子樹下,像是等女兒回門遍等不到的心焦老母%e4%ba%b2,眉頭緊鎖喃喃:“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不回來?”

正說著,前方忽有馬車輪駛過的動靜。

杜長卿精神一震,就見那輛破馬車叮叮當當搖著,在醫館門口慢慢停了下來。

馬車簾被掀起,從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