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1 / 1)

燈花笑 千山茶客 4408 字 2個月前

不知過了多久,按著她的手力道小了一些。

他鬆開了陸曈。

“你剛才看見了誰?”陸曈轉頭去看身後,身側是花街遊人,看不出來有什麼可疑之處。

裴雲暎突如其來的舉動,十有八九是看見了旁人。他把陸曈拽到身前的刹那,陸曈並未忽略裴雲暎眼底的冷意。

“一個你不想見到的人。”裴雲暎不以為意地笑笑。

沒有回答陸曈的問題。

陸曈抿了抿%e5%94%87,不太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不虞,裴雲暎後退一步,低頭看著她,突然道:“陸大夫。”

“怎麼?”

“戚家在查你。”

陸曈神色一動,盯著他沒說話。

“隻查到陸柔,還沒到你的地步。”他語氣很淡,像是不經意的提醒,“但長此以往,未必不會暴露。”

他這麼一說,陸曈便明白過來。

太師府的人或許會懷疑到陸家人身上,甚至會懷疑到那個多年音訊全無的“陸敏”身上,但暫時不會懷疑到她陸曈身上。

隻因名義上,陸曈隻是個外地來的平人醫女,仁心醫館的坐館大夫,和常武縣陸家沒有半分關係。

但若她要報仇,一旦接近戚玉台,身份遲早會暴露。

裴雲暎這是在提醒她。

“我知道了。”陸曈道,“戚家還有什麼動作?”

裴雲暎挑了挑眉,盯著她看了半晌,見她神色坦坦蕩蕩,終於啼笑皆非地開口:“你現在是在我麵前裝也不裝,破罐破摔了是嗎?”

這樣明目張膽地問他要情報,絲毫不遮掩。

“裴大人不是說過,我們是一夥的麼?”

“現在不是了。”

陸曈心中輕嘲。

不知道她身份時,負傷強買強賣地留在醫館,一口一個“一夥的”,如今知道她為複仇而來,便一副恨不得立刻劃清乾係以免惹禍上身的模樣。

貴戚權門之子,慣會權衡利弊。

正心中腹誹著,耳邊遠遠傳來熟悉的人聲:“姑娘!姑娘!”

陸曈回頭去看,就見人群另一頭,銀箏正站在戲棚前的人群中朝她用力揮手。見她看來,便露出一個笑,提著裙裾拚命從人流中朝她走來。

這裡離戲棚已經很近了。想來銀箏他們發現與她走散了,特意來戲棚這裡等著她的。

“你朋友來了。”裴雲暎也瞧見了銀箏。

陸曈轉身看向他,他該走了。

他目光在陸曈手中那盞蟾蜍燈上頓了一下,又移到陸曈臉上,最後道:“三月春試,祝陸大夫一切順利。”

陸曈頷首:“承蒙吉言。”

裴雲暎沒說什麼,直身離開,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叫住陸曈。

陸曈問:“大人還有何事?”

他沉默了一下,才淡聲開口:“今後會有更多危險。”

“陸大夫,”他說,“自己小心點。”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叢叢流過的人群中,陸曈站在懸掛的燈群裡,直到耳邊有聲音響起,“姑娘,可算找到你了!”

銀箏總算越過重重人群擠到了陸曈身邊,拍著%e8%83%b8口感歎,“阿城買完圓子,回頭說你不見了,嚇了我一跳。杜掌櫃說你會在戲棚這邊等著我還不信,還好他沒說錯。”言罷又詫異地盯著陸曈手裡的蟾蜍燈,“這燈哪來的?姑娘你都沒帶銀子……”

“彆人送的。”陸曈低頭,摸了摸蟾蜍的腦袋,綠蟾蜍嘴巴張大得誇張,看起來滑稽得有些可笑。

“噢。”銀箏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又往四周張望了一下。

“怎麼了?”

“多半是我看花眼了,”銀箏不好意思地笑笑,“方才人多,我沒看太清楚,隻見姑娘身邊站著了個人,還以為是裴大人呢!”

……

“我剛剛……好像瞧見了裴世子。”

華蓋馬車駛過熙攘人群,有人放下手中車簾,輕聲開口。

“裴大人?”婢女將溫熱得暖爐遞給身邊人,輕聲道:“小姐可瞧清楚了?”

馬車中坐著的女子微微搖了搖頭,玉色翠葉雲紋繡裙上,繡了極美的鸞鳥刺繡。馬車裡燈籠光落在她臉上,襯得雪白的臉越發嬌媚,如所有盛京的高門貴女一般,典雅而嬌豔。

這是當今太師府上千金戚華楹。

當今太師戚清府上一妻一妾,膝下一兒一女皆由第二任妻子所出。第二任妻子過世後,戚清並未再續弦。嫡長子戚玉台如今在戶部掛了個閒職,小女兒戚華楹今年才十七歲。

因戚清算是老來得女,又憐惜小女兒幼年失母,因此待戚華楹格外寵溺。盛京世宦家族常說,戚太師自己節儉勤勉,但對女兒尤其大方。戚華楹素日所用器服,窮極綺麗,公主不能比之。

譬如此刻,戚華楹想要獨自乘車前來燈夕逛逛,戚太師表麵應承順著女兒心意,暗地裡卻命數十暗衛跟從馬車周圍,以免意外發生。

戚華楹握緊手中暖爐,一雙美眸盈滿心事。

方才馬車經過燈棚,她好奇掀開車簾來看,在那裡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似乎是裴雲暎,他走在一個陌生女子身側,正低頭與對方說著什麼。

那一瞬間,戚華楹的呼吸險些停止,一陣喜悅襲上心頭,可再看去時,遠處隻有來來往往的人流和花燈,再無剛剛人影。

是……看錯了?

戚華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失落迅速代替喜悅,又有更深的疑惑從心中傳來,若真是他,那他身邊的女子又是誰?

婢女似乎瞧出了她心思,抿%e5%94%87一笑:“裴大人每日那麼忙,大少爺送去那麼多帖子也沒見他接,怎會有時間來逛燈夕呢?應當是小姐看岔了吧。”

聞言,戚華楹握著暖爐的手緊了緊,有些悵然地歎了口氣:“是啊。”

自打在寶香樓遇刺,得昭寧公世子搭救後,於公於私,於情於理,戚家都應對裴雲暎表示感謝。哥哥在戶部任職,也有意與裴家走近,可是帖子下了許多次,這位殿前司指揮使愣是找不出一點閒時,一次也沒來過太師府。

戚華楹心頭有些發澀。

“小姐何故歎氣,大少爺不是說了,殿前司公務本就冗雜,要實在是想見,隻要小姐同老爺說一說……”

“住口!”

戚華楹猛地打斷婢女的話,身側人立刻噤聲。

“這話也是你能說的!”戚華楹厲聲斥責婢子,有些羞惱地彆過頭去,臉卻漸漸紅了。

她十七歲了,早到了該擇婿的年紀,父%e4%ba%b2不是沒同她說起過她的%e4%ba%b2事,但每次都被她打斷。實在是因為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一個都入不了她的眼。

除了……除了那個人。

戚華楹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

馬車裡一片寂靜,婢女垂首坐在一邊,沒敢說話。

戚華楹咬了咬%e5%94%87。

或許,正如丫鬟所說,她應該主動找父%e4%ba%b2談一談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苗氏良方

十五的元宵,十八就收燈了。

收燈後,陸曈把燈會上得來的那隻蟾蜍燈掛在院子裡的屋簷下,一到夜裡,巨大的翠綠蛤蟆在黑暗裡發著幽幽青光,看起來怪瘮人的。││思││兔││在││線││閱││讀││

苗良方因要指點陸曈春試醫經,每晚在醫館留得很晚,夜裡上茅房的時候嚇了一跳摔了個結實,原本隻有一隻%e8%85%bf瘸,這下兩隻%e8%85%bf都不怎麼樣。

他明裡暗裡同杜長卿說了許多次陸曈掛的蟾蜍燈醜,誠懇提議換個燈更好,被杜長卿一口拒絕。

“換什麼換!你沒聽見彆人怎麼說的,蟾蜍,蟾宮折桂!這燈至少要掛到春試放榜。”

“我警告你,”杜長卿恐嚇他,“如果你偷偷把燈拿下來,害得陸大夫春試落第,你就是醫館的罪人,西街的恥辱!”

苗良方:“……”

他一甩袖子:“無理取鬨!”

要說無理取鬨也不儘然,仁心醫館眾人對陸曈這次春試確實挺緊張上心的。

銀箏每日去戴三郎那裡挑選新鮮豬肉燉湯給陸曈補身子。杜長卿拉著阿城去萬恩寺求了個文殊菩薩的開光符。陸曈每日坐館有病人的時候,苗良方就坐在一旁邊看陸曈治病開方,邊同時糾察指點——有時候,太醫局春試也要考查臨場辨症。

就連吳秀才得知此事,都托胡員外送信給陸曈,倒也沒說彆的,隻說讓陸曈千萬彆緊張,順心就好。

陸曈自己並不緊張,緊張的是醫館裡的其他人。

而這緊張在春試前一夜衝至巔峰。

所有要用的醫箱金針都已準備好,杜長卿怕打擾陸曈第二日春試,早早關了醫館大門,帶著阿城回家去了。苗良方倒是還留在醫館院子裡,幫陸曈提點最後要注意的事宜。

“春試呢,共有九科,一共要考三日,比那秋闈也差不離多少。若是體力差點兒的,呆上一兩日也覺吃不消。從前也有醫行推舉的平人醫工去春試,因為年紀太大,考著考著人就沒了。當年我去春試,三日下來,臉都瘦了一圈,消磨人的很。

“這九科裡,唯有針灸科需要當麵辨症。答在考卷上的題,多讀些醫經也有理。可太醫局裡有最擅長針灸科的“王金針”給學生講課,年年春試,都是太醫局的學生針灸科成績最上佳,平人醫工針刺之術,一直比不上太醫院。

“小陸你的針刺術自成一派,與盛京太醫局那頭不同,我雖教了你一些,但也要看具體辨症,最後成績如何,倒也不好說。”

“還有……”

他絮絮說個不停,眼下蟾蜍燈的青綠幽光灑在他臉上,襯得他那張臉顯出幾分慘淡色彩,眼角的每一根溝壑都寫滿了焦躁。

“苗先生,”陸曈打斷他的話,“你很緊張麼?”

銀箏去廚房燒熱水了,絮叨聲停下來時,夜裡的院子便靜得出奇。

苗良方轉過臉來,半晌,擠出一個勉強的笑:“笑話,又不是我上場,我緊張什麼。”

“剛剛你說的話,之前已說過一遍了。”

苗良方一滯,不說話了。

“苗先生到底在擔心什麼,不妨告訴我。”陸曈把包裹著金針的絨布收進醫箱,道:“我也好提前做打算。”

從今日一大早起,苗良方就顯得格外反常。

他平日裡除了指點陸曈醫經藥理之外,大部分時候都慢慢悠悠的。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閱儘千帆後的平和淡然”,隻要給他酒喝就很高興。

但今日一早,苗良方上躥下跳、抓耳撓腮的模樣,連銀箏都懷疑他是被杜長卿附身了。

迎著陸曈不解的目光,苗良方終是歎了口氣:“我聽說,今年太醫局春試的點榜人,換成了崔岷。”

“崔岷?”

“崔岷乃當今翰林醫官院正院使。”苗良方搭在膝頭的手緊了緊,“他最不喜平人醫工,由他點榜當年,從無平人醫工登上春試紅榜。”

陸曈蹙眉,看向眼前人,心中忽而一動。

她問:“他就是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