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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千山茶客 4318 字 2個月前

他這樣的,何愁不掙個狀元回來光耀門楣,誰知……哎!”

他喃喃:“怎麼就考不中呢?”

在一邊冷眼旁觀的杜長卿看熱鬨不嫌事大:“所以我就說嘛,這人,各有各的命,那吳秀才命裡就是個白身,年年落榜年年考,瞎折騰什麼勁兒。”

“你懂什麼?”胡員外似是十分惋惜吳秀才,聞言大怒:“他這樣書史皆通之人,又是這樣的文章,考不中才是稀奇哩!許是這幾年官星未至,今年保不齊就好了,回頭讓他去廟裡給文曲星上兩柱香。”

杜長卿嗤笑:“給文曲星上兩柱香……你不如讓他給主考官送兩疊銀票來得有用。”

此話一出,周圍一靜。

陸瞳看向杜長卿,胡員外愣了片刻才回神,抖著手指向杜長卿:“你說什麼?”

“哎,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我聽彆人說的。”杜長卿湊近,壓低了聲音,“原先我有個朋友,他表哥一字不通,比我還廢物,後來居然秋闈中了榜。後來他自己喝醉了酒說漏了嘴,說是買通了判卷考官。”

杜長卿道:“那賣魚的吳秀才窮得病都看不起,又沒錢打點禮部的人,活該被人頂了名額,這點都看不明白,還說什麼書史皆通,書呆子吧!”

“休要胡說!”胡員外一口打斷他的話,“這等毀謗之言,被彆人聽到你我都要有麻煩的。長卿啊,你說話須謹慎,否則惹出禍事來,老夫也救不得你!”

話雖如此,胡院外的臉上卻有些陰晴不定。畢竟杜老爺子過世前,杜長卿的確有一幫走馬遊樂的狐朋狗友,這些消息,未必不是真的。

杜長卿聳了聳肩,低頭胡亂刨著茶盤裡的紅棗:“叔,我當然知道這話不能對外說,不過呢,我看吳秀才今年中榜可能也不大,年年有新人進貢,他場場名次得往後挨,這沒指望的事,做了也白做,不如早點放棄。”

“你!”

陸瞳問:“既有考場亂象,為何不舉告天聽?舞弊可是重罪。”

胡員外欲言又止,杜長卿卻無所顧忌,笑道:“沒證據的事,怎麼舉告天聽?說不準狀子白日寫了,寫狀子的人夜裡就被抓了。被代替成績的都是白身的讀書人,誰經得起與官府為敵?考不中不過是沒了仕途,和當官的為敵,那可是要丟性命的。”

他“嘖嘖嘖”了幾聲,搖頭歎道:“誰叫咱們無權無勢?這世道,誰是主子,誰說了算。”

胡員外臉沉沉的,似被杜長卿一番話激起怒火,卻又無可奈何,隱忍半晌才吐出一句:“人見目前,天見久遠。今後怎麼樣還說不定,老夫看秀才定能高中,注定顯達!”

杜長卿伸了個懶腰:“叔你這話騙的了誰?”他想了想,“不過我聽說陛下這幾年對舞弊一事有所耳聞,說不定今年嚴審究報,還真能給吳秀才一個出頭的機會。”

這話透著敷衍的安慰,胡員外臉色並未因此好轉,默了片刻,他換了個話頭:“勿提此事,長卿啊,最近杏林堂那頭沒找你麻煩吧?”

杜長卿:“沒呢,都過了這麼久,姓白的現在黔驢技窮,來杏林堂瞧病的人少了一半,他發愁還來不及,哪有心思分給我?”

自“纖纖”開始售賣後,杏林堂的客流少了許多,白守義先前因春水生一事,將所有黑鍋推%e8%84%b1在周濟身上,又將周濟趕走。沒了老大夫坐館,來杏林堂看病的人一日比一日少。

阿城把包好的藥材遞給胡員外,胡員外接過藥材,點頭:“那就好,他要是敢找你麻煩,老夫給你做主。”

杜長卿笑嘻嘻應了,又送胡員外上了馬車,待胡員外離開後,才晃晃悠悠回了鋪子。

陸瞳在看新買的醫書。

杜長卿低聲自語:“誰要他做主,他要是敢找我麻煩……”

銀箏好奇:“如何?”

杜長卿諂媚地遞一顆紅棗給陸瞳:“我就讓陸大夫給我做主。”

銀箏:“……”

杜長卿捧起他的茶往竹椅邊走,小聲嘀咕:“也不知道那老王八現在在乾嘛?”

……

白守義坐在屋子裡生悶氣。

近幾月來,他瘦了許多,連帶著那張白胖如彌勒的臉也乾癟了起來,沒有了往日的和善,看上去多了些刻薄。

文佑站在他身側,小心給他遞上一杯茶。

自打“春水生”一事過後,杏林堂聲譽進項都受損,白守義不甘吃了這個悶虧,乾脆找到熟藥所的辨驗藥材官婁四,想著以熟藥所的名義,將“春水生”收歸官藥局,沒了春水生這門生意,仁心醫館自然沒了進財的法子。

誰知仁心醫館的坐館大夫陸瞳竟真是個有本事的,收歸官藥局後,竟又做出一方“纖纖”。

“纖纖”比“春水生”名氣更大,眼見著源源不斷的銀子往仁心醫館流去,白守義夜裡都睡不安穩。

他有心想再找陸瞳麻煩,那辨驗藥材官婁四卻告訴他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陸瞳竟與當今太府寺卿董家有關係!

那可是太府寺卿!

白守義麵色陰沉。

婁四的話又浮響在他耳邊。

“上回我前腳剛收了仁心醫館的成藥官契,後腳董家的人就來為仁心醫館撐腰了。逼著我把官契還給杜長卿不說,還把我好一番恐嚇。”

“……後來我一打聽,原來仁心醫館那個坐館大夫,給董家小少爺治了一回病,就此攀上了董家這門關係。董夫人才對她另眼相待的。”

陸瞳和太府寺卿搭上關係……

那可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了。

那杜長卿不知走了什麼好運氣,明明都已經快要爛到泥裡,誰知道會有一個女人從天而降,將那間破醫館起死回生。讓人好生眼紅。

白守義思量許久,本打算另辟他徑,乾脆將那頗有本事的醫女收於自己麾下,奈何姓陸的女人不識好歹,文佑私下裡去找了陸瞳幾次,都被陸瞳身邊的丫頭打發回來了。

眼見著這些日子仁心醫館蒸蒸日上,連盛京的官家都前去買藥,白守義越想越是慪心,忍不住罵道:“誆銀子的時候說什麼,‘錢到公事辦,火到豬頭爛’,出了事,拉七扯八就是不還銀子,姓婁的這條吃肉不吐骨頭的狗!”

文佑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如今杏林堂沒了進項,白守義心煩意亂,他們這些下人可不敢觸黴頭。

正想著,門簾被掀起,夫人童氏從屋外走了進來。

她走過來,邊道:“老爺聽說了嗎?杜長卿表妹來盛京了,現今就住在仁心醫館。”

“表妹?”白守義一愣。

童氏坐了下來,拿起桌上茶盞吹了吹,遞給白守義。

“就是個打秋風的破落窮%e4%ba%b2戚,隻有杜長卿那個冤大頭才拿她當%e4%ba%b2妹子使。要我說,老爺,你整日為杜家的事吃不好睡不好,那陸瞳又如此不識好歹,不如找杜長卿表妹談談。”

“找她能做什麼?”

童氏笑了笑:“那能做的事可就多了。杜家表妹住在仁心醫館賴著不走,我瞧著可不隻是圖那一點小恩小惠,陸瞳和杜長卿又不清不楚著……”

“杜大少爺一向風流,難免後院起火。如果杜家表妹能把陸瞳趕出去…….”她一笑,“沒了陸瞳,那仁心醫館,不就不足為懼了嘛?”

白守義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眯了眯眼,慢條斯理開口。

“你說的有理,是該找她談談。”

朋友們元旦快樂!!!

第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夜已深,夏蓉蓉主仆二人已睡下,陸瞳的屋裡仍亮著燈。○思○兔○在○線○閱○讀○

小院寂然無聲,隻有遠處竹深樹密處的蟲鳴入耳。銀箏坐在榻邊,半個身子歪著,榻上堆滿了書卷。陸瞳坐在桌前,燈下細細地翻書。

這幾日夜裡,陸瞳沒有製藥了,一到掌燈時分,便在桌前看卷軸,晝夜罕有停歇。

銀箏打了個嗬欠,邊揉眼邊道:“這範大人在元安縣的案子,又多又長,件件驚心動魄,可真是比話本精彩多了。”

陸瞳翻過一頁:“確實比話本精彩。”

桌上的書冊,是範正廉在元安縣做知縣那幾年,處理的最出名的幾樁案子。

曹爺縱然再有門路,官府的案卷也拿不到手中。好在範正廉在元安縣清名遠播,廣受愛戴,茶坊的說書先生將他做知縣時候處理的幾樁懸案寫成話本,日日在坊間傳頌。陸瞳就讓銀箏出銀子,把那些話本全都買了回來。

“公婆汙蔑寡婦通奸案、弟妹殺兄姊案、兄弟競取家產案、船夫溺死船客謀取財物案……加起來也能寫本拍案傳奇。”陸瞳合上手中書卷,“範正廉這知縣,做得倒是忙碌。”

銀箏坐直了身子:“這麼多案子,範大人都樁樁不落查了出來,瞧著真像是個好官了。”

“好官?”陸瞳笑了一笑,“那你仔細看著,可見這案中,苦主可有窮人?每樁案子背後案主,又可有顯貴?”

銀箏愣住,忙低頭重新翻了翻,適才看向陸瞳:“真是沒有!您的意思是,範大人這是沽名釣譽,特意尋窮人打官司好做出清名,真正豪紳安然無恙?可是,他既能審清這麼多案子,總該有幾分本事吧。”

陸瞳輕嗤:“未必,可彆忘了,他身邊還有一個祁川。”

祁川就是上回陸瞳在範家撞見的那位‘祁大人’,據說是範正廉最信任的得力助手。

範夫人趙氏的貼身丫鬟翠兒說,範正廉特意將祁川從元安縣調回了盛京,可見%e4%ba%b2近。陸瞳請曹爺幫忙打聽消息時,也就一並將祁川的消息打聽了回來。

不打聽便罷,一打聽,果真叫陸瞳覺出些不同尋常來。

祁川是範正廉奶娘的兒子。

他二人年紀相仿,奶娘照顧範正廉,祁川也在範府一同長大。待年紀漸長,該進學了,祁川家貧,範家又發了善心,資銀以助祁川進學。

祁川與範正廉進的是同一家學。

範正廉進學時,學問平平,資質平庸,祁川卻相反,過目不忘,落筆成文,是真正的才華橫溢。

他們既是從小在一起長大,關係自比旁人%e4%ba%b2切,到了下科時,祁川卻病了一遭,沒能趕上那年的秋闈。

陸瞳眼底掠過一絲深意。

真巧。

範正廉先下場中榜,範正廉中榜的後幾年,祁川下場,也中了榜。

一前一後,一戶之中,主仆之子雙雙中榜,放在整個梁朝,也是讓人驚歎的巧合。

銀箏擁著錦被,問:“姑娘是猜,那祁川故意稱病不下科,實則在當年秋闈中幫範大人替考,範大人考中了,祁川才在後來入試。這麼說也有可能,但祁川這麼做到底圖什麼?要知道他之後的中榜名次,還不如先前範大人的名次呢。”

陸瞳笑笑:“家奴之子,若無範家資助,祁川連族學都進不了,何來下場。於情,範家對祁川有恩,幫範正廉替考也是自然。”

“至於祁川名次為何不如範正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