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頁(1 / 1)

的,是黑色的膏狀物,放在小罐子裡,與後世的洗發膏倒是蠻像的。

羅敷把他當小狗一樣順毛擼了半天,五指插進他的頭發裡,細細把頭皮和長發全部都搓揉乾淨,最後還順便附贈了對方一個內力烘乾頭發的服務。

這少年的頭發居然還又黑又柔順的,摸起來很是柔軟,要用小動物的皮毛來比的話,一定不是柯基那種像針毯一樣的毛,而是像更小一點的幼獸……或者布偶貓什麼的。

全程,他都是歪在榻上一動不動的,大約是因為他的最後一絲體力都全部用於吃剛剛那一碗粥了,少年人昏死得很是徹底,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喉嚨裡也沒再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了。

他簡直安靜得要命,連呼吸聲都輕不可聞。

羅敷覺得,這輕不可聞的呼吸,應該是他長久在野外生活所留下的警惕習性。

她拎著少年的肩膀,又把對方放回榻上,伸手幫他蓋上了被子,這才打了個哈欠,去拆自己的頭發。

——忙活了大半夜,現在天都已經亮了,她的頭還沒沾上枕頭呢。

裡間肯定就是給這倒黴少年住了,她自己抱著被子,打著哈欠去外間的羅漢床上窩著了。

這一覺睡得不大安穩,因為羅敷的心裡還在思考著事情。

她搶了《如意蘭花手》的秘籍,上官金虹是不會這麼輕易就罷休的,她長得太顯眼,卻不大會易容,客棧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是不可久留的。

可是,現在身邊又帶了個昏迷到像屍體一樣的小男孩……既不好挪動他,又不能把他扔在這裡,真是不太好辦。

現在也隻好先抓緊時間休息了,休息幾個時辰,再做打算吧。

滿打滿算,羅敷睡了一個時辰就醒了,她盤%e8%85%bf坐在羅漢床上,從懷裡掏出那本《如意蘭花手》,細細翻開起來。

好不容易搶到了,讓她拱手讓人?門兒都沒有!

翻看著翻看著,她就看入了迷,手上不自覺撚成蘭花手勢,做出清妙自然的種種手勢變化,潛心學習。

到了中午,那少年人的呼吸聲還是一直接近於無,細細輕輕的,叫人聽著就有點擔心。羅敷心道:這孩子不會是要死了吧?

正想著,裡間傳來一聲小小的悶哼,羅敷趕緊下地,去裡間瞧一瞧他的情況。

他沒死,他甚至抱著被子不肯撒手。

少年一頭柔軟的長發都濺在榻上,眼睛緊緊地閉著,大約是因為感覺到了身處陌生之地,他似乎很想睜開眼睛,但這床被子又實在太柔軟,讓他舒服到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下。

這床榻是靠牆放的,少年人抱著被子慢慢挪,用自己的背抵住牆壁,麵朝室內,眼皮子沉甸甸的,半張臉都貼著床榻,把自己縮成了個蝦米,蒼白的臉因為過於溫暖的室內而浮現出了一點血色。

——這是警惕的姿勢。

警惕,但不多,甚至還有點好笑。

羅敷覺得他實在好玩的緊,於是坐在了榻上,伸手想撓他下巴。

就在這個時候,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在瞬間籠罩了羅敷,那少年霍然睜眼,抬手下意識就去抓羅敷伸向他的手腕,羅敷麵色不變,右手一轉一捏,少年的手腕就落在了她的手中。

他渾身僵硬,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她,目光凶狠得像隻小狼。

羅敷這才發現,他生了一雙格外妖異邪惡的眼睛,瞳孔竟是死灰色的。裡麵死氣沉沉,既沒有生命,也沒有情感,好似這兩顆眼珠子是用大理石所雕刻出的石頭眼珠一樣。

被這雙眼睛盯住的時候,羅敷感覺到這少年的殺氣像是觸手一樣在瞬間爆發,緊緊纏住她,於是她也生出了一種憋悶而難受的感覺——就好像是獵物被天生的獵手盯上一樣。

這本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少年,但他一睜開眼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這雙死灰色的眼睛所吸住,感到一陣惡寒,樣貌什麼的……就沒有人再在意了。

而且,他方才那一抓,居然格外的迅捷敏銳,若不是他那一下牽動了%e8%83%b8口上的鞭傷,估計這頭幼獸且還有的鬨騰。

羅敷沉默不語地瞧著他,少年的臉上全無表情,還是死死盯著羅敷,他的左手腕脈落在了羅敷的手中,右手卻還緊緊攥著被子不肯撒手——似乎是太喜歡這床被子了。

羅敷:“…………”

羅敷慢慢放開了他的右手。

擁有一雙妖異瞳孔的蒼白少年並不輕舉妄動,他又很微妙地挪了挪地方,把自己的背緊緊地貼在了牆壁上,渾身肌肉都已被激活,進入了一種蓄勢待發,準備逃跑的狀態之中。

羅敷挑眉。

她忽然壞心大起,出手如閃電一般,這少年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羅敷摁在牆角……撓了撓下巴。

少年:“!!”

少年的瞳孔像是受驚的貓一樣驟然縮小,渾身的肌肉都在此

刻緊緊地繃起,像是應激了一樣。他本來%e8%83%b8口上就有新鮮的傷口,這樣渾身一緊繃,鞭傷登時撕裂,劇痛從心口躥到腰窩,使得他腰窩一軟,跌在了榻上,咽喉中發出一聲細小而壓抑的痛呼。

羅敷:“…………”

羅敷趕緊把他提起來,看一看%e8%83%b8膛上的傷……好吧,血滲出來了。

少年又進入了一動不動的自我保護狀態裡,像是僵直了一樣。

羅敷拍了拍他的腦袋,他沒有反應。

羅敷捏了捏他的臉頰……他臉頰瘦削得要命,根本連點肉都捏不起來,她隻好悻悻作罷。

他還是沒有反應。

羅敷隻好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癱在榻上,嘴%e5%94%87連動都沒動一下,好像根本沒聽見她說話。

羅敷又道:“%e8%83%b8口的傷,痛不痛?”

少年一動不動,把自己自閉成了一座雕塑。

羅敷皺了皺眉,道:“你的喉嚨有問題麼?還是聽不見人說話?”

少年的瞳孔又縮了一下,對她這句話做出了反應——好吧,最起碼,他的耳朵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這小子就是單純的拒絕交流而已!

如果他是個狼孩,真的不會使用人類的語言的話,那他起碼也應該知道怎麼咆哮,用低吼聲來表達威脅,可惜他也並沒有這種行為,到目前為止,他所發出過的唯一聲音,就是傷口痛到不行的時候的低低悶哼。

……好似非常善於忍耐的樣子。

不僅善於忍耐疼痛,也很善於忍耐饑餓。

門忽然被敲響。

門被敲響的一瞬間,少年“噌”的一聲抬起頭來,死死盯著那扇木門看。

店小二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客官,您要的魚湯來咯!”

羅敷起身去開門。

她本以為這警惕心超強的少年會試圖在這個空擋中跑掉,結果沒想到,對方乖乎乎的,就坐在榻上,背靠著牆,把被子裹在了自己身上。

羅敷端著盤子回來了,一扭頭,少年人正死死地盯著她……手裡的魚湯,鼻尖不受控製地動一動,嗅一嗅。

羅敷:“…………”

羅敷明白他為什麼不走了,他聽見了“魚湯”兩個字。

……這是什麼人形幼獸啊。

迄今為止,羅敷感覺自己沒見過這孩子身上“人”的一麵,他好似真的是一隻天生天長的小野獸,無論什麼行動,都是完全出於本心,出自自己的欲望。

比方說,他似乎從來沒有一個柔軟的窩,所以,他就一直抱著被子不撒手。

還真是……奇特的少年。

羅敷覺得有趣,她對著這少年笑了一下,少年死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裡麵的意思並不是“給我吃”,而是“怎麼搶”。

……他毫不掩飾地在思考怎麼把吃的東西搶過來。

亦或者說,在他人生的前十幾年中,他並沒有遇到需要他去掩飾眼神的情況,

所以根本未曾學習過如何去掩飾。

羅敷有點無奈,又問他:“你要不要吃?”

少年還是一動不動,蓄勢待發的樣子。

羅敷的額頭上蹦出一個十字路口,終於忍不住了,十分不客氣地說:“彆盯了,你打不過我。”

少年:“…………”

少年的嘴%e5%94%87抿了起來。

羅敷道:“這魚湯本來就是給你喝的,對你傷口恢複有好處,你要自己喝就眨眨眼,你要我喂你,你就點點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少年很緩慢地眨了眨眼。

羅敷搬了個小幾子放在他麵前,又把魚湯也放在他麵前,擺好了碗筷。

魚湯是濃白色的,這是鯽魚豆腐湯,要熬出這樣的湯色,須得先把魚肉煎一煎再下鍋,羅敷記得以前自己生病的時候,媽媽就總做營養魚湯給她喝,所以特地囑咐廚房做的。

少年像幾輩子沒吃過飯的鬼一樣,狼吞虎咽,連嚼都不嚼一下,一大碗魚湯連帶著所有的配菜全吃得乾乾淨淨,甚至還捧著碗%e8%88%94了%e8%88%94……

羅敷目瞪口呆,因為這少年這麼狼吞虎咽地吃,居然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羅敷有點驚訝地瞧著這少年。

少年吃飽了。

他吃飽了,好像就該走了。

但是……

他死灰色的眼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被子,又看了一眼放在榻旁邊的爐子,炭火在裡麵燃燒著,發出細小火星爆裂的聲音,使得室內溫暖如春。

……不太想走,這裡好暖和。

他有點恍惚,瞳孔漸漸放大,靠著牆的背不自覺地往下滑,他又把自己完全裹進了被子裡,死死攥著被子不肯鬆手,隻露出一雙眼睛來盯著羅敷。

過了一會兒,他大約是因為從來都沒體會過這麼舒服的感覺,整個人像是要融化在被子裡了一樣,頭一點一點的,眼皮子也忍不住耷拉了下來,盯人也盯不下去了,似乎控製不住地要睡著了。

羅敷:“…………”

羅敷“噗嗤”一聲就笑了。

不知道為什麼,有種這少年腦子不大好使的感覺。

羅敷道:“喂,彆睡,準你睡覺了麼?”

少年的瞳孔又收縮了一下,“噌”的一聲抬起頭來盯著她,仍然安安靜靜,一言不發——他不會真的是個啞巴吧!

羅敷道:“傷口裂開了,我幫你重新上藥,重新包紮,包完之後,我們換一家客棧去住,好不好?”

少年沒有反應。

羅敷耐心地道:“好就眨眨眼。”

少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羅敷:“…………”

羅敷露出猙獰的表情:“不好也得好!”

她駢指如劍,伸手點了這少年的%e7%a9%b4道,少年“啪嘰”一下跌倒在了榻上,表情一下子變得驚恐起來,惡狠狠地盯著羅敷,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音,像一隻四腳攢蹄,要被剝皮的小狼一樣。

羅敷不為所動,還在他的左右兩頰各輕輕摑了一掌,嗔道:“你這小崽子是不是警惕過頭了呢?”

又一想,他身上的傷是我打出來的……額,好像人家警惕警惕也沒什麼不對的。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不聽話的傷員,被追殺的處境,她還真是……事有點多啊。

算了,做事!

羅敷三下五除二地幫少年換好了身上的繃帶,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