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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一個蒼老的,令他十分熟悉而膽寒的聲音清晰響起:“把你的衣服%e8%84%b1了。”

太熟悉不過的流程。之後會發生什麼,他很清楚。

放在身側的手握成拳,但沒一會兒又鬆開了,說到底溫特最終還是屈辱地依言將衣服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然後%e8%84%b1下衣服。

鞭子淩空響起的聲音,跟著他就挨了一鞭。

咬牙默默數著挨打的鞭數,溫特恨恨地想著日後他肯定要還回去的,正這麼想著,身後老人卻突然停了鞭笞。

“轉過來。”

冷峻的語調,傲慢。

聽聞老者的話,夢裡的溫特沒有動,於是又挨了一鞭,後背登時火辣辣得痛。

“我讓你轉過來,聽到了嗎?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溫特咬緊牙關,閉了一下眼。不照做隻會吃更多苦,而這些苦都是沒必要吃的,所以他聽話地緩慢地以跪下的姿勢轉過去,不想入目就看到一張如同剝落牆皮一般的臉。

那個人站在自己跟前,老人的皮正在粉碎掉落,於是底下青年模樣的臉麵就一點點顯露出來了。

不是城堡裡所見少年畫作的那張臉,而是今日黃昏空地之上所見的那張青年麵孔。

他對上那個人的目光,這張近在眼前讓他陌生又有點熟悉的人臉上,是冷漠又淩厲的神情——那是草菅人命的冷漠,殺人不眨眼的淩厲,帶著連天飛雪的冷意,如同這個人所使用的法術,裹著鋪天蓋地的寒冰,尖銳地直刺進人的心腑,讓人避無可避,隻能是死。

帶著紅色耳墜的貴族俯身,鞭子被折成幾折握於手中,年輕的貴族臉上露出一個嘲弄的神色,惡劣又傲慢,就這麼用鞭稍抵在人下巴那兒,將他的臉抬起來。

溫特猛地張開眼從夢裡驚醒。

天上明月,他身上出了一層汗,冷且黏膩。才醒來,夢境裡的情緒一直延伸至現實。急促過猛的心跳,那種心悸的感覺,竟是比白日裡乍然見著那人年輕模樣的時候還要劇烈。

長長的,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溫特重又閉上眼。他伸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摸到一手冷汗,然後側過身子,好半天過去,心跳終於平複下來。

第二日醒來又是趕路,之後整整在林間這樣走了三日,宋觀他們才又碰上了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要比之前遇到的那個繁華許多,一行人終於拋開露宿野營的生活,在此地找了家旅店住下。旅店不大,設施算是馬馬虎虎,就是隔音效果很差,所以吵。宋觀一路沒睡好,想補眠。誰想乾屍一樣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待了一會兒就被各路聲響吵得頭疼,本來弄個法術出來倒也能解決,不過他忽然想起馬車上的糖正好被自己吃完了,不如趁著現在天沒黑去買一點回來。

他身上當然是沒錢的,所以要讓隊裡管錢的溫特跟著自己。宋觀穿好披風去了溫特房間,他開門的時候,溫特正在刮胡子。說來奇怪,一路過來,其他人全都胡子拉碴了,隻有頂著半舊半新老人殼子的宋觀半根毛都沒長。

宋觀開了門,溫特從鏡子裡看到來人的模樣,一個閃神,手裡持著的刀片便偏離了一下,登時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作者有話要說:  這目之後就沒刀子啦

☆、第265章 第十六彈 貴族

溫特不知道宋觀來找自己有什麼事。行程期間, 老人在短暫的年輕之後,又恢複成了原先蒼老的模樣。毛皮再鮮亮的蒼狼老了之後, 都不會好看到哪裡去的。可隻要是看到這個人, 溫特還是會覺得一陣說不上來的心煩氣躁。

他抬手將臉上傷口滲出的血跡單手抹去,隨手把刀片擱置一旁。沾染了紅色血液的手指浸沒在麵前的淨麵盆裡,血色在水中漾開,因為隻一點血跡, 所以很快就消融不見。

溫特用木架子上白毛巾擦乾淨手上的水漬, 轉身行禮,恭敬而溫順的:“大人。”

宋觀將披風的風帽罩在頭上, 隻露出下巴:“我要出去一趟。”

然後溫特就跟著宋觀出門了。

兩人到糖果店時, 店主因為家中有事, 正要提早關門。宋觀為了省事,乾脆將剩餘糖果全盤下, 反正因為這家店生意火爆, 賣出去的很多, 剩下也沒多少。付錢裝了幾個大袋子, 全交給溫特, 宋觀手背在身後, 慢悠悠地就往門外走,哪想一個小孩兒手攥在%e8%83%b8`前就這麼從外頭躥進門內,幾乎和宋觀撞了個正著。

溫特臉色一變,生怕老人當場翻臉把這個小孩兒怎麼了,他有意無意地站到了宋觀和小孩的中間, 將宋觀攔在身後,嗬斥麵前身高才比他膝蓋超出一點的小孩子:“你都不看路嗎?”

金發的青年本來就長著個天生笑臉,就算此刻板了臉,也依然一副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不是個凶樣,倒像玩鬨著故意嚇人。

“對、對不起。”小孩兒一開口講話漏風,他缺了門牙,臉上還有點臟兮兮,匆匆忙忙地道歉過後,那個小孩子邁著小短%e8%85%bf跑到店主跟前,“喬治叔叔,我錢湊齊了,我要買一袋糖。”

店裡的糖果都是分門彆類的按照不同分量包裝進行出售,有一顆一顆賣的,有一盒一盒賣的,也有一袋一袋,一桶一桶的。小孩兒說要買一袋,宋觀手裡現在就捏著一袋,還沒來得及拆開,店主看了一眼宋觀,為難的對那個小孩兒說:“已經都被人買光了,明天再來吧?”

小孩兒揪住店主的褲子:“我、我好不容易湊好過來的,就一小包都不可以嗎?明天不行的,今天大姐姐就走了,明天買就沒有用了。”

話說到最後已經有一點哭腔。

年過中旬的店主歎了一口氣,摸摸小孩兒的頭頂,轉了身向宋觀搖搖手:“這位客人,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讓出一包糖果呢,我們可以向您買。”

小孩兒立刻抓著店主的褲子扭頭看宋觀,眼睛睜得很大,隻是他有點三白眼,眼珠過小,所以仰頭看大人的時候,就像是瞪人。

宋觀沒什麼猶豫地把手裡這袋沒拆封的糖果拋了過去,店主伸手接住,提醒身旁的小孩兒說:“要說謝謝。”

缺了門牙的小孩兒立刻大喊了一聲謝謝,然後捧著手裡的零碎銅錢湊到宋觀跟前舉起來:“爺爺,給你。”

當宋觀伸手拈起銅錢時,溫特一度以為自己會見到非常血腥的場麵,但沒有。老人蒼白乾瘦的手取走了小孩兒臟兮兮的錢幣,一切都很平靜。

手中銅錢的分量輕了一輕,小孩眨了一下眼,注意到老者手指上一枚蛇形的金色權戒。事實上他並不知道那是權戒,也不知道權戒是什麼,在他看來,那隻是一枚看起來形狀頗有些凶惡的戒指而已。

注意力被那枚戒指吸引走了一瞬,小孩回過神來,有點不大好意思的:“爺爺,我的錢不太乾淨。”

的確,都是些零碎的錢幣,其中多是銅錢,有一些的邊沿,也不知道是被氧化還是沾著了臟東西,總歸暗暗發黑。

宋觀沒回答,隻是取了錢後朝店主點了一下頭,往門外走出去。+思+兔+網+

店主目送二人離開,想起了邊城的革/命軍。這位長者恐怕是什麼大貴族吧,那麼傲慢無禮又儀態良好的樣子,還真是一類典型了。近兩年天下越發不太平,前些時候,他在主城念書的大兒子來信跟他說,月前的幾場暴/亂,處死了很多人,斷頭台那兒用來裝人頭的筐子都擺了十來個,每一個都是滿的。

如今依舊有不少學生上街遊/行抗議,他隻囑咐自己的大兒子彆加入。所有的革命都是用鮮血鋪成的,後世人讚美的歌頌的,都和他無關。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父%e4%ba%b2,隻想一家平安就好。他不覺得眼前的生活有什麼不好,他不需要拯救不需要革命,更不希望自己孩子的鮮血被拿去給人鋪路。“革/命”是如此虛幻而含混的字眼。年輕人太年輕,太容易被蠱惑煽動,飛蛾撲火一般的,急於證明自己,想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哪怕自我毀滅也在所不惜。而作為一個父%e4%ba%b2,他隻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那樣被犧牲的年輕人中的一個。

貴族也罷,革/命軍也好,都是離他很遠的東西,他不想自己的家人與之沾邊,隻要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熙熙攘攘的街上,溫特跟宋觀在身後,掛著好幾個糖袋子,遲疑地出聲:“大人……”

宋觀在人少的空地處停下來,側過身子。

啊啊,知道了,ooc了是吧,不符合原主一貫殘暴的形象是吧。

“今天我高興。”宋觀握著手裡的錢幣,偏著頭說了這麼一句。

老人的殼子很容易出汗,攥著錢的感覺並不舒服。宋觀打量著主角受,金發的青年在陽光底下,麵容年輕帥氣得引人矚目,但宋觀琢磨的是溫特的服飾。青年上衣左邊的%e8%83%b8口處有一個口袋,這不正好可以放錢?

宋觀越想越覺得對,他跨步過去。二人之間突然被拉近的距離,溫特的反應是立刻往後退了一大步。

頂著老人殼的宋觀自然有點莫名,覺得主角受是不是反應太大了,但一想原主老拿鞭子抽人,便又覺得也挺合情合理,隻當是對方的應激性反應,所以最後隻說了一句:“彆動。”

然後小指勾開了對方%e8%83%b8口的口袋,將錢幣倒進去。

是老人的時候,宋觀這身殼子要比溫特矮那麼一點,但變年輕的時候又要比溫特高。此時靠近,宋觀披風的風帽邊沿正好刮到了溫特的鼻尖,溫特一下子打了個噴嚏,這使得老人的風帽往後輕移了一下,露出一點銀白的發絲。那樣全然的白,發質似乎很柔軟的樣子,溫特心中暗道,和其本人性格完全不一樣。

當然,那一句評價模模糊糊地浮上心頭之後,青年反應過來就要跪下,膝蓋已經半彎,宋觀見狀立刻低聲嗬斥阻止道:“你是想當街被人圍觀嗎?回去再跪。”

到底這街上是沒跪下來的。

當然,回去之後,溫特就自己給自己罰跪了,本來這倒黴孩子還很自覺地取了鞭子給宋觀,宋觀沒動,就是吃著飯,可有可無的聽溫特跪著彙報近日事項,以及日後的行程安排。

“……至於大人您說的‘利貝爾之城’,已經是一百年前的說法了,現在已改名‘特拉維夫’,是光明教如今的三大‘聖城’之一。當地曾經著名的學府‘安塞爾學院’,還是保留了原本的名字,但也已經改為神學研究學院。特拉維夫歸雅法公爵管轄,按照我們現在的前行速度,大約五日之後就能抵達。”

宋觀聽完這段彙報,“唔”了一聲,放下刀叉,也沒什麼胃口,就讓主角受把桌上東西都收拾掉。他把溫特當侍從使喚還使喚得挺順手,背靠椅子將整個凳子都坐滿,因一時出神想事情,等回神的時候,就發現溫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跪在自己麵前了,並且雙手舉著鞭子一副等請示的模樣。

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