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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撚動佛珠:“你去告訴僖妃一聲,讓她晚上侍寢的時候安靜些,少說話。”

蘇麻喇姑應是去了。

僖妃此時忙極了,又要搬家,又要準備晚上侍寢。因提前封妃,還得在侍寢之前先謝恩,要準備的可太多了,簡直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蘇麻喇姑過去傳話的時候,僖妃滿腦子都是皇上,都沒聽清就說知道了。

是夜,僖妃沐浴焚香,赤著身子被一床紅被裹了抬到乾清宮西暖閣的床上,等著皇上。

馬上要侍寢了,僖妃心裡又激動又惶恐,還有一點小小的失望。

聽說赫舍裡如月侍寢的時候,是皇上%e4%ba%b2自抱上龍床的,她卻沒有這個待遇。不但睡不了龍床,還是走流程讓司寢太監抬進來的。

躺了這麼久,也不見皇上進來,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在慈寧宮時,早有司寢嬤嬤教導過她了,整套流程爛熟於心,不過她不打算嚴格按規矩來。

赫舍裡如月都不用守規矩,她堂堂僖妃,在宮裡僅次於貴妃的存在,生下皇子便可母儀天下,又怎會被一個女官比下去。

如果說在赫舍裡如月剛侍寢那會兒,她心中還有些不安,後來見皇上並沒給赫舍裡如月位份,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今天皇上也為自己破例,還沒侍寢便封了妃,可見皇上對她的看重。

這時候再看赫舍裡如月,簡直就是草籽兒一般的人物了,給她提鞋都不配。

於是在皇上進屋的時候,僖妃隻是忍著羞跪在拔步床上謝恩,並沒下床,更沒有按照流程從床尾鑽進皇上的被子,皇上倒也沒說什麼。

“臣妾聽說赫舍裡女官侍寢了,皇上為何不給她一個名分?”各自躺好之後,僖妃怕等會兒被司寢太監打擾,便抓緊時間試探。

“提她做什麼?”皇上懶懶地,似乎並不想說話。

司寢嬤嬤誠不欺她,皇上在床上的時候果然不愛聊天,可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了,可見對她有多看重。

僖妃被鼓勵到,打蛇隨棍上:“本來臣妾還想給赫舍裡女官保媒來著,臣妾家正好有個幼弟到了適婚的年紀,品貌才情都與赫舍裡女官很是般配。”

皇上轉頭看她,聲音依舊懶懶:“哦?原來是你做的媒。”

僖妃一臉遺憾:“可惜她侍寢了,再無法出宮。”

皇上不以為然地笑笑:“門當戶對,品貌相當,倒是一樁好%e4%ba%b2事。”

僖妃眼睛“唰”地亮了:“皇上若能允準,臣妾自會與娘家說項,將來必會善待於她。”

結果下一秒,皇上忽然翻臉:“僖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僖妃自知失言,嚇得花容失色,也顧不得羞了,手腳並用跪在床上請罪。

大約聽見了裡頭的動靜,侍寢太監在外頭例行公事地問:“皇上,留不留?”

皇上起身,冷冷丟下一句“不留”便走了。

僖妃聽見“不留”兩個字,額上沁出了汗,她還沒侍寢呢怎麼就不留了?然而接下來被抬到偏殿之後的一番折磨,更是差點要了她的命。

渾渾噩噩被抬回長春宮,這裡顯然還沒收拾好。

誰都沒想到僖妃第一次承寵,又極得皇上和太皇太後看重,還能大半夜被打包送回來。

當看清僖妃臉上豆兒大的汗珠時,太皇太後指給僖妃的老嬤嬤就猜出是怎麼回事了。

僖妃是太皇太後屬意的繼後人選,與皇上說好了的,等僖妃誕下皇子,便將她立為繼後。

皇上嘴上答應得痛快,轉頭就讓人揉了僖妃的肚子,把什麼都揉出去了。

這樣一來,如何能受孕生子?

“娘娘在乾清宮可是喝過避子湯了?”為了印證心中所想,老嬤嬤壓低聲音問。

不等僖妃回答,負責押運的顧問行已然道:“僖妃在侍寢的時候衝撞了皇上,皇上念在遏必隆大人對朝廷忠心耿耿,便沒有治僖妃大不敬之罪,隻以禦前失儀,將僖妃貶為僖嬪。”

“什麼?!”僖嬪強撐著坐起來,身上的紅被滑落都沒覺察,虧得身邊宮女眼疾手快,才沒在人前出醜。

顧問行彆開眼,怕僖嬪沒聽清楚,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僖嬪這才落下淚來。

送顧問行出去的時候,老嬤嬤塞了荷包過去,向他打聽僖嬪到底說了什麼惹怒皇上。

想起自己在門外聽到的,顧問行將荷包推回:“這個小主自己最清楚,嬤嬤不如去問她吧。”

當初皇上默許鈕祜祿家將“死人”從景陽宮接走,便是看在已故的遏必隆大人麵上,和鈕祜祿家對朝廷的一片忠心。

今日召僖嬪侍寢也是如此,這便是用後宮平衡前朝的道理了。

誰知這位僖嬪娘娘居然蹬鼻子上臉,想把剛剛侍寢的赫舍裡女官也接到她娘家去,就是自己找死了。

自作孽不可活,這事他可不敢沾。

荷包都送不出去,可見皇上發了多大的火,老嬤嬤無法隻得將人送走,回去問僖嬪。

起初僖嬪隻是哭,問什麼都不肯說,後來哭累了,才說出真話,老嬤嬤一聽就知道沒救了。

在宮裡混久了的,誰不知道赫舍裡家二姑娘是皇上的逆鱗,誰碰誰倒黴。

鈕祜祿家已然在這上頭折了一個姑娘,僖嬪怎麼還敢!

除了鈕祜祿家的姑娘,再往後數,還有曾經的安貴人、敬貴人、僖嬪……

不對呀,從前宮裡有過一個僖嬪,墳頭草都多高了,皇上怎麼又封了一個僖嬪?

是不是渾忘了?

不可能,皇上記性極好,所以……就是故意的。

想到這裡,老嬤嬤也不敢管了,胡亂安慰僖嬪幾句便回了屋。隻等明日去慈寧宮交差,向太皇太後求個恩典,趕緊出宮養老。

昨夜太皇太後做了一夜噩夢,早晨起來便懨懨的沒什麼精神。用過早膳聽說自己派給僖妃使喚的老嬤嬤有事求見,眉頭便蹙了起來。

聽完老嬤嬤的稟報,太皇太後差點把手上的一百零八顆佛珠扯斷,生平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她看男人的眼光一向很準,當年太宗皇帝薨逝,豪格與多爾袞對皇位虎視眈眈,她在兩人當中果斷地選擇了多爾袞,然後踩在多爾袞的肩膀上,托福臨上位。

福臨二十四歲沒了,玄燁繼位,她又力排眾議默許鼇拜專權,這才又一次攜孤兒寡母度過難關。

回首從前,她看男人的眼光有多準,看女人就有多糟糕。

當年在選秀的時候,福臨一眼便看上了董鄂氏。可那時候大清才入關不久,很需要蒙古的支持,於是她選了自己的侄女做皇後。

她知道福臨對董鄂氏的心思,也怕自己的侄女進宮受到冷落,索性狠心將董鄂氏指給了博果爾。

博果爾與福臨一起長大,兩人意氣相投,關係很好。

誰知福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連最好的兄弟也不要了,罔顧禮法召董鄂氏進宮做下不倫的醜事。

博果爾得知闖到乾清宮找董鄂氏,之後沒過幾日忽然暴斃了。

博果爾屍骨未寒,福臨便迫不及待地將董鄂氏接進宮封了妃。

這回輪到玄燁,她害怕玄燁重蹈先帝的覆轍,再一次棒打鴛鴦。

難道又錯了?

太皇太後閉眼半天,將佛珠放在身邊,聽老嬤嬤說想要出宮榮養,便揮揮手讓她退下,算是準了。

“蘇麻喇姑,你去告訴太後,就說赫舍裡如月已然侍寢,讓太後做主給她一個名分。”

想了想又道:“給個一宮主位吧。”

就是嬪位的意思。

見太皇太後終於想通了,蘇麻喇姑長長吐出一口氣,歡歡喜喜去慈仁宮報信。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此時慈仁宮的早會剛剛結束,因榮嬪有孕,太後免了榮嬪早起請安,榮嬪便托了惠嬪帶著三格格到後殿陪太子玩耍。

因為宮裡鬨天花,各宮都在關禁閉,兩個小孩子孤獨了太久,這會兒有了玩伴,很快便玩到了一起。

惠嬪和郝如月在旁邊看著,一邊看孩子,一邊閒聊,惠嬪朝郝如月眨眨眼:“聽說你侍寢了?”

郝如月苦笑,惠嬪便用胳膊肘拐了拐她:“皇上說沒說給什麼位份?”

郝如月不說話,惠嬪自己猜:“怎麼也要封妃了吧?”

本來立後也是有可能的,怎奈太皇太後又從鈕祜祿家挑了一個姑娘,這事就不好說了。

畢竟赫舍裡家出過一位皇後,為了平衡前朝勢力,赫舍裡家想要再出一個皇後恐怕有些難度。

不過此前皇上都讓如月協理六宮了,給個妃位應該不難。

見如月仍舊不搭腔,惠嬪睜大眼睛:“不會要立後吧?”

“越說越離譜了。”郝如月是真不想提,“皇上什麼都沒說。”

“哦……啊?”惠嬪眼睛比剛才瞪得還大,“不能吧,便是宮女侍寢,隔日都能得一個答應或者官女子什麼的,更何況是你?”

感覺自己說話有些刺心了,惠嬪轉而給郝如月出主意:“許是皇上忘了,不然想辦法提醒一下?”

郝如月攤手:“提醒過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惠嬪替郝如月抱不平,“新來的那個鈕祜祿氏還未侍寢便封了僖妃。”

說起這個封號,惠嬪又笑了:“僖字固然好,可上一個用過的人早沒了,挨得又近,多少有些不吉利。”

繼而安慰郝如月:“正好錯過這個封號,等皇上想起你來說不定能有個更好的。”

郝如月接受了她的善意,隻是笑笑,其實她的目標是皇後。

送走惠嬪和三格格,太子也被保姆哄睡,郝如月終於有時間坐下來想一想,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正如惠嬪所說,便是普通宮女被臨幸,隻要不是太糟糕,都能撈到一個官女子或者答應。趕上皇上高興,直接封常在也不是沒有。

前天晚上侍寢的時候,她可沒有忸怩,完全是老司機與老司機之間的巔峰對決。隻不過鬨得太晚折騰得太凶,她有些體力不支,這才掉了鏈子。

難道是她太過熱情,像個情場老手,讓皇上覺得不夠矜持?

郝如月托腮搖頭,在床上皇上是個典型的悶騷金牛男,嘴上說著喜歡矜持的女人,被人握住命門的時候也是心臟狂跳,掌握主動之後花樣更是一套接一套。

事後對她愛不釋手,睡覺都要抱著。

完全想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

腦中一幀一幀回放皇上臉上的表情,就在郝如月快要放棄的時候,畫麵忽然定格。

停留在皇上居高臨下看她,臉上笑容肉眼可見地淡了下去:“困了就再睡一會兒吧。”

當時她心裡就是一咯噔:夢裡都有是嗎?

不對,要往前倒。於是往前倒了一幀,皇上問她是不是做噩夢了,那時候還是笑著的,笑意直達眼底。

然後她耍了個心眼,逼出幾滴眼淚回答:“皇上,臣夢見堆秀山了,夢見皇上與臣站在堆秀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