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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起眉,猶豫著要不要去開門。正在這時,外麵又響起拍門聲,並聽見有人在喊:

“開門啊!我馮深!”

馮深?

他怎麼來了?

我給他開了門,他立刻擠進來,哆哆嗦嗦地在我家玄關抖,一邊抖一邊說:

“乾嘛呢你?!半天不開門,想凍死我啊?!”

我給他找了雙拖鞋,詫異地看著他:“你來乾嘛?你不在醫院值班?”

“你就盼著我天天值班是不是?今晚沒我的班,我還不準回家了?”

“那你回家就回家,來我家乾嘛?”

他緩了半天終於不抖了,“我家門鑰匙落醫院了,天這麼冷懶得回去取,讓我在你家呆一宿行不行啊?”

“……你家裡就沒彆人了?”

“沒了啊,就我自己。”他倒不見外,自己往客廳去了,左右張望,“怎麼就你自己?俞衡呢?”

我垂下視線:“俞衡回家了。”

他顯然非常意外:“他回家不帶上你?我去,我還以為你倆早就見家長了呢,戒指都戴上了,鬨了半天是見光死。”

我頓時不滿地皺起眉,轉著輪椅跟在他身後:“來我家住你還那麼多話,小心我趕你走。”

“哎呦,就您這小身板,我還真想知道你坐著輪椅怎麼把我趕走。”

我氣得牙根癢癢,隻恨不得把他那張欠抽的嘴撕爛。

我怎麼能遇上這麼個大夫,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他又蹲在我身前,問我道:“最近恢複得怎麼樣啊?”

“就那樣。”我完全不想搭理他。

“就那樣是哪樣?”他抓住我的輪椅不讓我走。

我被他惹得不耐煩,他又道:“其實我就想來你家蹭頓餃子,誰成想俞衡不在,看樣子是吃不上了。你吃了晚飯沒有?”

“吃完了。你想吃餃子冰箱裡有速凍的。”

“行啊,那我自己去煮了啊。”

……媽的。

我抽了抽嘴角,我特麼就隨口一說,中國人不就好讓一讓嗎,他居然當真了。

那是俞衡給我留的夜宵。

我一陣心疼,隻好不去看他,把自己挪上沙發,繼續鍛煉腳腕,同時雙手攬在自己膝窩,用力把%e8%85%bf屈起再放平。

看俞衡平常給我弄得挺輕鬆的,為什麼自己做居然這麼累。

大%e8%85%bf的肌肉調動不起來,就沒辦法做站立或者行走訓練,俞衡已經幫我鍛煉了十來天主動抬%e8%85%bf,還是沒有任何成效。

這恢複速度實在慢得令人發指。

馮深那邊吃完了餃子,又跑回客廳來看我,我正專注於我的%e8%85%bf,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直到他跟我說話,並走到我跟前。

“喲,你能動了?”他說。

我抬頭瞅他一眼:“一點點。”

“那好事啊,你乾嘛繃著臉,一副我欠你錢的樣子啊?”

我沒搭理他,他在旁邊的小沙發上坐了,翹起二郎%e8%85%bf:“這種事情嘛,不能操之過急。我聽老馬說,他們老早以前也接過一個截癱的病人,一開始被診斷為完全性損傷,結果人家硬是靠著毅力,自己不停地鍛煉鍛煉,最後居然站起來了。你知道他用了多久?”

“多久?”

他雙手食指交疊比了個“十”。

“十年。人家用了十年才站起來,你這剛八個月,你急什麼啊?”

我嗤他一聲:“我跟他能一樣?我有幾個十年可走?走完了一個,還有下一個嗎?你是想讓我十年以後站起來了,直接走進火葬場?”

他不說話了。

“你今晚真的不回家了?”我引開話題。

“不回了,跟你這還能互相做個伴,回我那家裡也冷冷清清的,一點人氣兒都沒有,沒意思。”

“那你何必買那麼大的彆墅。”

他打開電視,隨便調了個台,都放的是春晚,“唉,你不知道,我那未婚妻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買個彆墅,再養兩三個孩子,看著他們樓上樓下地跑啊、鬨啊,她就覺著特開心。”他聳聳肩,“不過現在孩子是養不成了,彆墅倒是買得來,可惜也沒她這個人了。”

我靠在沙發背上:“馮深,你說……要是等我死了,俞衡還會在這彆墅裡住著嗎?”

“你死了他還在這住著乾嘛?吊唁啊?早把這彆墅賣了逍遙去啊,旅行去啊,世界那麼大上哪去不行,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你這一枝花。”

我皺了皺眉:“馮深你就不能說點安慰人的話?”

“抱歉,我們腎內可不治這個。”

“那你又何必單戀你未婚妻那一枝花?”我決定以牙還牙。

“……你、你管我啊,我就喜歡那一枝花,彆的我都不喜歡,管得著嗎你。”

我冷笑,不再揭他老底。

同是天涯淪落人,乾嘛在這自取其辱呢。

我繼續鍛煉我的,他在那邊看他的電視,我們互不乾預。

今天除夕,我沒打算按正常點睡覺。

不過中途有些累了,我便小憩片刻,再醒來已經十一點多,我看到俞衡給我發了幾條微信,我忙回他我剛才睡著了。

他給我錄了段語音,沒人說話,是劈啪的鞭炮響。

正好這時候馮深問我:“出去看煙花嗎?”

“有?”

“應該有,大過年的還愁沒人放煙花啊。”

於是我答應了他,換好衣服,讓他推著我出了門。

有誰能夠想到,我出事後第一個新年,不是跟俞衡過的,不是自己過的,居然是跟我的主治醫生一起過的。

我看著天空中綻放的煙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突然想……想有個家了。

不是兩個人的那種小家,而是能夠團團圓圓,圍滿一桌子的,完整的大家。

我老了嗎。

不然為什麼……會突然有這種念想呢。

隻可惜……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了吧。

Chapter 47

冬天都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一眨眼已是陽春三月。

又經過兩個多月的訓練,我的%e8%85%bf已經差不多可以活動了,但是距離“自如”還差得遠,勉強可以做一些小幅度的屈膝或者擺動。腳腕還是恢複得不太好,雖然開始訓練得比較早,但至今也不是很靈活。

再去透析的時候也偶爾碰見過幾次付遷,他父%e4%ba%b2跟我父%e4%ba%b2年紀差不多,以前確實見過,不過俞衡沒能認出來。

也就天氣最冷的那一兩個月碰見過付遷,後來天氣暖和了,就又變成他母%e4%ba%b2來接送,或者他父%e4%ba%b2自己來,看樣子他工作也確實挺忙的。

因為除了我這種,彆人基本都不讓家屬陪護,他父%e4%ba%b2一個人呆著也怪無聊,能夠碰上的時候我就陪他聊聊天,聊困了就睡。其實好多人都不敢睡覺,怕睡著了亂動,壓到透析針或者牽到管子。我反正有俞衡看著,就放心大膽地睡。

不讓我睡我也撐不住啊。

這天上午在家,我讓叮叮咣咣的聲音給吵醒了。

我一看表才九點來鐘,俞衡一周就這麼一次懶覺他居然還不閒著,不知道又在搞什麼名堂。

我爬起床來,發現臥室門關著,可外麵叮咣的聲音還是不絕於耳,可見動靜到底有多大。

客廳裡沒人,動靜貌似是從書房裡傳來的,我轉著輪椅過去,果然看到俞衡在那鼓搗,地上排了一地的工具,榔頭、鉗子、螺絲刀、扳手、電鑽、鋸子,嚇得我幾乎以為他要把我房子給拆了。

我看著滿地狼藉,直接就看愣了:

“俞衡,你、你乾嘛把我地磚敲了?”

他抬頭看我:“吵醒你了?”

這麼大動靜,我能不醒嗎。

“不給你地磚敲了怎麼固定,這東西要吃著你的力氣,必須得固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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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我地磚敲掉四塊,兩塊一組,兩組中間大概隔了兩三米的距離。地上還扔著兩根“匚”形的不鏽鋼管,長度正好是那兩組瓷磚間隔的長度。

“餓了就去吃飯,都給你準備好了,涼了就自己熱一下。”

我說好。

他一直折騰到快十二點,電鑽和鋸鋼管的聲音搞得我頭皮都麻了,好在我這住的是彆墅,要是住樓房,估計鄰居已經把我大門敲爆了。

書房那邊安靜下來以後,我忍不住又去看了一趟,他已經把那兩根鋼管架好了,接地的一端直接敲進了水泥裡,還用角鋼、螺釘一類的玩意給上死了,現在他正用膠做最後的加固。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雙杠嗎?但是又比雙杠低,大概我站起來也就到我胯骨的位置吧。

哦,我想起來了,那天他跟我說要給我裝倆杠讓我練習站立和走路。

這麼快……我還沒有準備好呢。

他上好了膠,先給我做飯吃飯,吃完飯又接著鼓搗。這回動靜沒那麼大,我睡我的覺,他也不影響我。

這人精力實在忒充沛。

晚上等膠乾了,他又在敲開地磚的地方抹了一層水泥,還把那四塊取下來的瓷磚,通通一分為二,一邊開半個洞,讓鋼管露出來,又把磚給我貼了回去。

……我真是服了他了。

不過還彆說,他這麼一弄,從外表看也不覺得很醜,挺平整的。

我家書房大,書櫃裡書也不少,就是平常沒人看,我偶爾會去翻兩本小說。被他加上這麼個東西,也沒覺得很擠,而且以後這閒置的書房,怕也得利用起來了。

第二天他帶我去試那雙杠,上之前他自己先試了一通,確定沒問題了,才給我戴上矯形器,扶我上去。

他直接給我戴了一個從大%e8%85%bf固定到腳底的,因為我鎖不住膝蓋,讓我自己站立肯定立馬跪倒。

雙杠的高度差不多在我胯骨往上一點點,寬度是我的輪椅剛剛可以卡進來。彎折立杆的地方是圓角,不會劃傷人。地上鋪了防滑墊,雙杠上也裹上防滑套,避免我手心出汗打滑。

……這麼貼心的男友怎麼就讓我給攤上了呢。

他扶我上去,貼在我身後,讓我用雙手把住雙杠,等我站穩了,便道:“我鬆手了?”

我下意識就要說“彆”,這麼久了我還從沒嘗試過離開俞衡獨自站立,結果他根本不等我答,已經撤開身,站到杠外去看我。

我頓時嚇得攥緊雙手,生怕一不留神把自己摔了。

俞衡倒好像不擔心似的,完全不打算繼續扶我。

矯形器幫我承擔著一部分重量,膝蓋和腳踝被鎖得死死的,想彎都彎不了,我隻要控製好我的髖關節不要動,挺直我的腰就行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腰部訓練,這點腰力我還是有的。

他倚在雙杆邊看了我一會兒,便坐到單人沙發上去喝咖啡了,並對我說:

“先站十分鐘。”

媽的。

我為什麼突然有種,小時候上課遲到被老師罰站牆角的感覺?

他隨便從書櫃裡抽了一本書,便坐那看了起來,我這可憐兮兮地被他罰站,乾不了彆的,隻好去數書櫃裡有多少本書。

“站直。”他忽然道。

我都不知道他什麼在偷瞄我,隻好挺直腰板。

說實話真的很累,非常累,雖然有器械幫我固定住雙%e8%85%bf,但%e8%85%bf上的肌肉全都緊繃著,沒過幾分鐘我就感到酸痛不已。而且我太久沒有站立過,身體完全習慣不了這種姿勢下的承重。

“俞衡……”我開始求饒。

“才四分鐘,堅持。”

天啊……

我隻好胳膊上加力,試圖以此來減輕下`身的負擔,但還得悠著讓左手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