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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那這個世上,就在沒有人記得,他紀昀,曾經也是個忠臣良將……

一時間馬車上有些靜寂,過了片刻,紀昀才懶懶地開口說道:“你覺得寧國公府如何?”

“什麼?”岑虞有些疑惑地看向紀昀。

紀昀挑起眉,看向她道:“你不知道?”

岑虞立刻想到了徐綺秀與自己說的那件事,寧國公府有意將他家三姑娘嫁給紀昀,她試探著問道:“是寧國公府三姑娘與紀叔叔的事情?”

紀昀嗯了一聲,開口道:“我與那三姑娘不過兩麵之緣,並未生出任何心思,不過上回寧國公曾與我提起這事。我尚未應答,已經是滿城風雨,可見那三姑娘倒是情深至極。”他臉上現出些譏笑來,但很快又掩飾下去,接著說道,“如今我應下倒也無妨,礙著兩家麵子而已,但我心裡不喜,對她也做不出來那等兒女情意來,寧國公府倒於我極有用處,你說,我該不該應?”

這種話,對她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姑娘說,是不是太不合適了些?岑虞看了紀昀一眼,他臉上倒是平靜無波,看不出來剛才曾暗諷那寧國公府的三姑娘不尊禮數,好使心機手段。

岑虞在心裡歎了口氣,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紀昀了。想了一陣,開口說道:“誰沒有一時三刻鬼迷心竅的時候,多情時苦,總想使些法子讓自己快活一些。”就像徐綺秀,明知沒有結果,那裴逸甚至無心撩撥她,一廂情願,卻也難忍,一時行差做錯,就做出一些讓自己後悔不迭的事情來,“可人生在世,唯情之一字最是無根無際,世人愛的不是人,是那張紅粉骷髏的麵相罷了,人老色衰,此情不再。心裡反倒會生出怨懟來,怨天怨地,怨自己當初瞎了眼睛。”

岑虞兩輩子都不曾沾惹過情愛的事情,但她身邊卻有許多男男女女因這兩字而做出許多不體麵的事情,一時傳為笑談。男子還好,一轉頭照樣娶妻生子,女子卻後半生再也沒了著落,或是許為人妾,或是常伴青燈。

“更何況人心哪裡是那麼容易滿足的?她想嫁你,就是想與你恩愛共好,白首同心。又哪裡忍得了你敷衍了事,與心裡所想不符,因愛而恨,常出此事。”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答應?”

岑虞握緊了兩隻手,躊躇道:“這要看紀叔叔是怎麼想的了,若紀叔叔是想兩家結兩姓之好,一心而行,那紀叔叔娶了人家姑娘,自然要對人家姑娘好些,不然結%e4%ba%b2結仇,一字之差罷了。”

紀昀微微頷首道:“沒想到你也能說出這樣的道理來。”

“哪裡就是什麼道理了,不過……紀叔叔是要答應嗎?”岑虞還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紀昀不理會她,反而道:“到了,下車吧。”

他話音剛落,馬車果然依言而停,外頭傳來嘈雜的人聲,岑虞微微開了車床,往外看去,見人來人往,卻不雜亂,門前兩座石獅,與人比高。中間是道紅毯,紅毯邊上倒是看見兩張相熟的麵孔來。

一個是擬藍,想必是專門來等她的,另一個卻是蕭二姑娘,她身旁奴仆簇擁,將她遮了大半,也不知她在這門口作甚。

岑虞與紀昀先後下了馬車,擬藍便立刻迎上來,先對兩人行禮,隨後說道:“多謝紀大人照顧我們姑娘,夫人她們都在等著,奴婢就先帶姑娘去後院了。”

紀昀點了點頭,從紅毯正中往裡走去。蕭二姑娘見了他,目光立刻尋到岑虞,朝她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岑虞也朝她一笑,隨後跟著擬藍往裡走去。

到了後院,先見了徐氏,得她幾句訓斥,又隨她見了一個婦人,說是她應該喊姨母的,岑虞知道那便是徐氏唯一的庶妹了,聽說嫁的人家也相當不錯,如今一見,金釵玉環,麵色紅潤,可見的確不錯。

見過了那位姨母,岑虞便與徐綺秀坐到了一塊去,她麵色蒼白,雖然被周圍的喜慶氛圍強染上一層紅色來,但到底是心裡有事,實在藏不住,眼神焦躁,笑容也十分牽強,見到岑虞,才稍微好些。

岑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裡又硬了兩分。隨後找來采薇,吩咐她回家一趟,拿來一個玉瓶,對外則說是落了一件首飾,要回家去拿。采薇辦事向來穩妥,嘴又牢靠,趕在徐綺蕊的花轎進門之前,將東西拿了來。岑虞從玉瓶裡倒出一些藥丸來,給了徐綺秀兩顆,吩咐她小心放好,回到家,若是想做戲做全,就先吃一顆。她給徐綺秀的藥丸與當初徐玉珠讓顧璿吃的虎蒼散有些相似,是魏言的獨門秘方,岑虞聽他提起,軟磨硬泡要來了方子,做了一瓶。

不過這藥丸藥效十分溫和,也隻有一夜的作用,是藥三分毒,自然不可能全無影響,但眼下卻容不得她們去想那麼多了。

徐綺秀問了藥效,便點點頭道:“我回去就吃。”

岑虞歎了口氣:“我也陪你一塊吃。”

徐綺秀抽了抽鼻子,又攬住岑虞,悶聲道:“你其實不必這樣的。”

岑虞隻握緊了她的手,沒再說話。

徐綺蕊到底是記掛著自己的妹妹,進了洞房,還是讓自己的丫鬟給小沈氏捎去消息,讓她好好問問徐綺秀到底怎麼了。這才稍微把心放下一些,在房中靜坐安等。

此後種種熱鬨,自不必提。

熱鬨散儘,已經是深夜時分,岑虞與徐綺秀分彆,各自歸家,徐氏麵上有些疲憊,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問道:“今天你跟秀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岑虞沉默地挽住了徐氏的手臂,聲音裡帶著一絲顫唞:“娘,我們聽見……”

“聽見什麼了?”

岑虞卻沒回答她的話,而是蒼白著臉,再也不肯往下說了。

與此同時,徐綺秀的院子裡,小沈氏慢條斯理地吹了吹手中冒著熱氣的茶,興許是因為今兒嫁了女兒太過高興,此時也並不顯得疲倦。目光裡帶著洞徹的精光,也不說話,偶爾抿一口茶。

徐綺秀坐在她對麵,腰背挺直,看著自己麵前的桌子。母女就這麼僵持著,都像是在等對方低頭一樣。

終於,還是小沈氏先不耐煩了:“說吧,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好些人都說看見你失態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失態?”

徐綺秀挺直的腰這才慢慢地彎下來,她雙臂環著自己,目光恍惚,讓小沈氏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她張了張嘴,開口道:“今天……今天我與虞妹妹一起說話,去了那個,前些年娘你讓收拾出來,當做姐姐書房的那個西廂。我們聽見有人說……她們說……”

小沈氏知道徐綺秀的脾性,還以為她又用話來誑自己,因此開口道:“哼,上回的事情還沒找你算賬呢,怎麼,還覺得我不找你,是放過你了是嗎?”

徐綺秀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忽然就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屋子裡的丫鬟全都動了起來,扶人的去扶人,請大夫的請大夫。徐綺秀很快就被放到床上,小沈氏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神色有些驚慌地道:“怎麼這麼燙?”

“是不是著涼了?”

“夫人彆著急,大夫已經快要請來了。”

岑虞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上下沒有力氣,頭重腳輕,眼睛看東西都看不真切。

一旁守著的是月盈,聽見動靜,就立刻過來查看,看見岑虞睜著的眼,頓時喜道:“姑娘,您醒了?”

岑虞點點頭,開口道:“我怎麼了?”

月盈小心地說道:“大夫說您是受了驚嚇,高燒不退。”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她話音剛落,聽見動靜的采薇也進來了,她身後跟著舟兒,兩人麵上都帶了些驚喜。還沒到岑虞近前,采薇就打發舟兒去給徐氏報信,又過來給岑虞倒了一杯茶,扶她起來半坐著,把茶喂給岑虞喝。

徐氏很快趕了過來,噓寒問暖之外,一個字也沒問,這倒讓岑虞的心懸了起來。徐氏隻讓岑虞好好休息,又陪了她一陣,很快走了,不多時又過來了兩趟。

晚上岑翊舟和岑岱才有空閒來看她,因為那藥隻有一夜的藥效,因此岑虞如今其實也沒有大礙,隻是那藥的副作用還在,因此岑虞總感覺渾身沒有力氣,頗有種病去如抽絲的感覺。

岑翊舟分外心疼,特彆吩咐給岑虞院外搭了一個小爐灶。原本計劃著這兩天就要搬去將軍府的,眼下看來,因為岑虞的事情又要推遲了。

岑翊舟看過岑虞,憂心忡忡地走了,隻還剩下一個老神在在的岑岱,將屋裡的人都清乾淨了,才大刺刺地坐到岑虞床邊,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岑虞倒是鎮定,隨他打量去,自顧自拿起醫書來看。

岑岱把那醫書從她手裡抽走,拿在手裡看了看:“傷寒雜病論……”說完,似笑非笑地看向岑虞,“姐姐這病,看著怎麼不像是傷寒雜病?”

岑虞同樣似笑非笑地看了回去:“怎麼不像?”

岑岱撇了撇嘴道:“你以為魏大的方子能騙過我嗎?”

“那擬藍給你的銀子,怎麼就騙過你了?”岑虞微微彎腰,伸手取下岑岱的荷包,裡麵空空蕩蕩,隻裝了一塊碎銀子,“裝到哪去了?”

岑岱微微色變,遲疑了片刻後問道:“是你讓擬藍給我送銀子的?”

“這回生氣的可不止是爹,還有娘。娘可是%e4%ba%b2口說了,讓我也不許再給你銀子,省的你再跟你那群朋友去不該去的地方。”岑虞伸手揉了揉眉頭,“我都好奇了,你們去乾嘛了?娘那麼生氣?”

“……賭場。”岑岱皺了皺眉,“不過就是小試了試,哪知道這麼巧被爹看見個正著。”他伸手撓了撓腦袋,又遲疑著問道,“那錢,真的是你給我的?”

岑虞拿起枕頭朝他砸了過去:“你居然敢去賭場?!快點把錢還給我,早知道你是去賭場,這錢我說什麼都不會給你!”岑虞原隻以為他花錢大手大腳,所以才被徐氏限製了手上的銀錢,卻沒想到這裡麵還有這樣的隱情。

岑岱軟了下來,委屈道:“我真的就隻去過一回,我保證!隻有那一回!可爹和娘說什麼都不聽我的,非要扣了我的用度。這麼冷的天,我身上沒一點銀錢,連給小武的打賞都沒有,怎麼熬過去。”

岑虞又瞪他一眼:“誰讓你去賭場的!”

岑岱乾笑了兩聲,湊到岑虞旁邊道:“好姐姐,你就彆生我的氣了,我保證,再沒有下一回了!”

岑虞又瞪了他兩眼:“以後我給你的銀子做了什麼用途,你得一一告訴我才成!”

岑岱連忙道:“一定告訴!一定告訴!”見岑虞好歹氣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