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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兩個大丫鬟在門口守著,又喚了兩個婆子過來抬轎子。轎子離開老夫人的福豫院,往西走去。

殷媽媽攬著岑虞道:“姑娘,你看那裡,那個穿蓮青色雙繡襦裙的,那是大老爺的女兒,在姑娘裡排行老四的,今年已經十五了,日子都定下了,隻等著十六歲嫁人呢。”

岑虞記下,又奇怪道:“剛才好像沒看見四姐姐。”

“她早晨時身子不爽,差人來說過的。”

不爽?那她這會兒怎麼還到處亂跑?

岑虞沒再問下去,又乖乖聽著殷媽媽將徐府的人或物一一指給她看。不一會兒,就到了西邊的一個院子,守在門口的婆子見了殷媽媽,行了禮,又進去通報,殷媽媽腳步不停,帶著兩人往院子裡走去。

“這兒是君老夫人的院子,你們直接喊祖母就行,等會見了人,彆忘記喊人,知道嗎?”

岑虞回了一個知道了,岑岱卻隻點了點頭。岑虞看向岑岱,微微皺眉,他扭過臉去,不看岑虞,嘴裡嘟囔道:“什麼人啊,有什麼好看的?!”

“是咱們的祖母!”岑虞拉住岑岱的手,“你彆鬨,等會要乖乖地。”

岑岱現在可真是後悔說要來徐府的決定了,這一上午折騰的,什麼事都沒乾,光見人了,還都是女人,從嫂子到舅母,甚至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徐府的遠%e4%ba%b2,都要見,還要見人,還要說話,這些女人說什麼不好,卻是什麼都問,恨不得把他十八代祖宗都給挖出來,可真是不知所謂。

岑虞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的胭脂,聲音也放軟了,道:“隻有今天而已,府上的哥哥弟弟們都去書院了,晚上才能回來,晚上你就能跟他們一塊玩了。”

“書院?”岑岱總算有了興致。“什麼書院?”

“是廬山書院。”一旁的殷媽媽說道,“少爺若是想去,回頭跟老夫人說一聲。”

一邊說著,他們進了一個藥味濃重的屋子。屋子裡不光是藥味,還帶著一股濕氣,像是常年見不到太陽,即使是白天,各處也都點著蠟燭。

殷媽媽帶著兩人來到房門前,便見一個穿著月白蝶紋束衣的姑娘走了出來:“殷媽媽,我奶奶已經醒了,讓殷媽媽進去呢。”

殷媽媽放輕了聲音道:“沒吵著君老夫人吧?”

那姑娘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岑虞和岑岱:“他們是……”

“是姑奶奶的兒女。”

“姑奶奶?您是說姑姑?她回來了?”那姑娘眼裡閃過一絲驚喜,%e8%84%b1下手中的鐲子就要塞給岑虞,“快些拿著,叫我音姐姐吧,我帶你們去見奶奶。”

這是要……見誰?

岑虞腦海裡浮上上輩子,某日徐氏收到了徐家的來信,狠狠的哭了一回,憔悴了很長時間。會不會就是因為她即將要見的這個人?

再往前走,是一張奇大無比的床,素白的床幔和紗帳像是士兵一樣靜默地護著那張大床,音姐姐上前去,先低聲道:“奶奶,您醒著嗎?姑姑的兒女來看您了。”

過了許久,那床上才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是……嫣兒?她、她來了嗎?”

音姐姐走上前去,將床幔和紗帳都往旁邊掛去,她身邊一個丫鬟都沒有,做什麼都要自己動手,沒等岑虞說話,采薇已經上前,幫著音姐姐將床幔掛上。

層層遮擋褪去,露出的,卻是一張美人臉來。岑虞感覺自己呼吸一滯,竟有些舍不得移開目光。

其實床上躺著的人頭發已經全都白了,隻粗粗地束了,放在枕頭邊,她的眼睛也不好看,灰蒙蒙的,裡麵全都是死氣,她的眼角都是皺紋,皮膚也隻是蒼白,說不上白皙。但就算是那樣,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也足以讓天底下大部分的女子失色,她有一雙桃花眼,眼角含情,嘴角時時都翹著,眼睛雖然灰蒙蒙的,但看著你的時候,你卻恍然會覺得這雙眼睛,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眼睛。

岑虞都快要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再仔細看看,她身上雖然已經褪去了初見時的驚豔,但岑虞看見她,還是覺得她是個好看的女子,或者說……是個好看的老人。

她年紀一定很大了,銀白色的頭發顯得有些枯燥,臥病在床,讓她的身軀顯得十分瘦弱,露出被子的手十分乾瘦,比之小兒手還不如。

她勉力道:“往前些,讓奶奶瞧瞧。”

不用殷媽媽說,岑虞就往前走去,那床太寬太大,她就%e8%84%b1了鞋子,上了床,爬到她身邊。那美人抬起手,摸了摸岑虞的臉,嘴角的笑容更大了:“的確是嫣兒的孩子,跟她長的很像。”說著,她又看向岑岱。

岑岱有些躊躇,岑虞轉臉看了看他,目光森寒,頗有些岑翊舟的味道。這一下岑岱沒再猶豫,三兩下%e8%84%b1了鞋子,上床爬到岑虞旁邊,忍受著那美人一雙乾瘦的手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

摸完了他們兩人的臉,費了這美人很大的力氣,她的手一下滑落到被子上,岑虞嚇了一跳,連忙道:“沒事吧?”

那美人顯得很高興:“果然是嫣兒的女兒,性子也隨她,心善,音兒,快去把我早就備下的見麵禮拿過來。”

音姐姐應聲去了,不多時,拿來一個點漆盒子,盒子上有鎖,是以音姐姐把鑰匙也拿了過來,一並擺在岑虞兩人麵前。

那美人喘了口氣,道:“快拿著,彆跟你們娘說,自己收好,千萬要收好。”

岑虞不想收,兩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雖然好,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洗過很多次的,屋子裡也沒有像樣的擺設,更彆說音姐姐了,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個首飾。

似乎看出了岑虞心裡的想法,音姐姐道:“你們快收下吧,你們收下了,我奶奶才開心。”

岑虞想了想,還是收下了。見岑虞收下,那美人眼裡露出欣慰,但明顯有些精力不濟了。

音姐姐道:“奶奶,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那美人搖搖頭,緩緩閉上眼睛,嘴%e5%94%87張合著,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音姐姐道:“走吧。”

三人都下了床,又把紗帳和床幔放下,擋住裡麵的美人。

音姐姐將他們送出去,又有些不舍地道:“怎麼姑姑沒來呢?”

殷媽媽道:“姑奶奶正與老夫人說話呢,老奴就自作主張把姑娘少爺給帶過來了。”

音姐姐笑了笑,伸手摸摸岑虞的頭頂:“你叫什麼呀?”

“我叫岑虞,姐姐叫我虞兒就行。”岑虞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箱子,把它舉到音姐姐麵前。“你還是收回去吧,我若就這麼拿回去的話,一定會被娘罵的。”

音姐姐先是瞪大了眼睛,接著笑了起來:“你都這麼大了,姑姑還罵你啊。”

岑虞點了點頭,故意耷拉著臉:“娘對我可凶了。”

岑岱默默地看了岑虞一眼,再默默地往地上看去。

音姐姐又是一陣開懷的大笑:“姑姑當年可是最溫柔的了,她罵你啊,肯定是為了你好,你要乖乖地聽她的話。”

岑虞用力點點頭,腦後的小辮子也跟著歡快地跳了起來。音姐姐忍不住摸了摸岑虞的小辮子:“你收著吧,或者藏起來。”

“姐姐剛才還說讓我聽娘的話。”

“隻這一件。”音姐姐拿出一塊布來,將那箱子包了起來,又把鑰匙放在岑虞腰間的荷包上,“隻這一件事你聽姐姐的,其餘的事情你都要聽三姑姑的,知道嗎?”

岑虞還是不想收,一旁的殷媽媽卻過來勸道:“姑娘就收著吧,也不礙事的。”

岑虞思忖片刻,還是將這箱子給收了起來。回頭交給娘處置就是。收下了箱子,殷媽媽便帶著岑虞岑岱辭了音姐姐,回到那個院子。

徐氏和徐老夫人已經說好了話,除了徐氏的眼睛有些微紅之外,其餘全無異狀,見岑虞和岑岱過來,徐氏問道:“殷媽媽帶著你們去哪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去見君老夫人了。”

徐氏一愣,忽然站了起來:“我就說忘了什麼,原來是忘了去看姑姑,娘,我先去看姑姑了。”

徐老夫人點點頭道:“你安穩些,彆毛手毛腳的,也好讓若君放心些。”

徐氏點點頭,又對岑虞和岑岱道:“你們也隨我去。”

“姑娘和少爺都去過,也見過了,還說了話呢,君老夫人身子不好,就彆讓他們去了吧。”殷媽媽規勸道。

徐氏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有些遺憾地道:“那你們就呆在這兒吧。”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去了。

徐老夫人看向采薇手裡抱著的鐵箱子,片刻後才移開目光。

一直到用過午飯,徐氏才回來,徐老夫人也不當回事,隻是斥道:“你明知道她身子不好,還這樣擾她。”

徐氏的眼紅腫著,聞言勉強笑了笑:“姑姑看上去精神還很好。”

徐老夫人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院子,不大,她們三個人住已經是足夠的了,最大的好處是離徐老夫人的院子近。他們稍微改了改布置,又收拾了東西,轉眼間就到了晚上。

晚飯的時候,徐老爺子終於姍姍來遲,見到他,徐老夫人啪的一下放下筷子,冷笑道:“還來做什麼?不是不願意見嫣兒嗎?”

徐老爺子看了她一眼,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想見嫣兒了?”說著就看了看徐氏,“這幾年如何?”

徐氏站起身回到:“一切都很好,並沒有什麼不順。”

徐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翊舟是個好孩子,你要好好過日子。”

這話徐老夫人又不愛聽了,她冷哼道:“你就知道了?我記得你見他的次數不超過一隻手吧。”

徐老爺子有些不解她的態度:“怎麼了?我不過就是跟我女婿吃一頓飯,你給我擺這個臉色看,有什麼意思?”

這下輪到岑老夫人楞了:“你中午是去跟翊舟去吃飯了?”

徐老爺子嗯了一聲,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皺了皺眉:“我不是跟過來問的那個丫鬟說過了嗎?”

岑老夫人看向身旁站著的紅玉,她的臉在燭光之下,顯得十分蒼白,她微微顫唞著,整個人好像隨時要倒下去一般。

岑老爺子有些了然地道:“怎麼,她沒說?”

紅玉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正要說話,卻有媽媽上來堵住她的嘴,將她拖走了。

原本在徐老夫人身邊高高在上的大丫鬟,如今像是一頭死豬一樣,不知被拖到了哪裡,這場景看的眾人心裡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