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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可藥不是用來治病的麼?”

顏鳶看她一派天真,低垂眼睫笑了笑。

她並不打算刻意隱瞞塵娘,塵娘她終究是父%e4%ba%b2選出來的人,是往後在這宮中她為數不多的心腹,如果一開始就藏著太多的秘密,恐怕很難取信於她。

更何況她是個醫者,許多事情原本就是想瞞都瞞不住的。

“塵娘,”她輕聲叫她的名字,反問了她一個問題,“你猜太後娘娘選定了我來做這中宮皇後,她最滿意我哪一點?”

塵娘一愣:“自然是娘娘秀外慧中,堪為女子表率,父%e4%ba%b2又是堂堂定北侯……”

顏鳶搖搖頭:“隻對一半。”

塵娘苦思冥想,實在想不出來,隻好埋著頭整理手上的針包,取了一根針,刺入顏鳶的脊背。

顏鳶已經閉上了眼睛,她出了一些汗,身上的燒也漸漸退了,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個時辰後,塵娘帶著藥案走出了顏鳶的寢宮。

她心中還有滿腹疑惑,走路時也沒有看清路,一頭撞在了外間的珠簾上。

冰涼的珠子滑過臉頰,她的腦海裡忽然忽然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一閃而過,一時間,那些她未宣於口的疑惑忽然串聯了起來:

為何她在乾政殿門口枯等,故意沾染寒氣讓自己發燒;

為何她明知自己體寒難孕,卻一點都不著急;

為何堂堂禦醫院的首座開出了那種可有可無並無多少療效的藥方;

……

方才沒有反應過來事情,眼下塵娘隻覺得忽然間醍醐灌頂,猛然回頭望向顏鳶所在的方向。

隻怕那個穆禦醫並不是真的來治病的,他是來驗證虛實的。

……

天家最滿意的從來都不止是她顏侯之女的身份……

恐怕還有她無法生育的身體。

……

房間裡,顏鳶早已經墜入漆黑的睡夢,她本就累極了,很快就徹底地失去了意識。

睡夢之中,她又仿佛是回到了那個冰天雪地的森林裡。

她在山林邊草屋的床上醒來,起初隻是一絲渾渾噩噩的意識,她仿佛是聽見了熱水沸騰的聲音,也不知道掙紮了多久,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才發現不是那聲音不是幻覺,是她身旁真的煮著一壺茶。

“你醒了?”守林人發現她睜開了眼睛,第一時間往她的手裡塞了一杯茶,“山裡沒有藥,我切了點生薑,你暫且暖暖身子吧。”

那時顏鳶還有半個身子是麻木的。

她低著頭看著手裡的茶,恍恍惚惚看見茶杯裡倒映著一張憔悴淩亂的臉龐,愣了好久才終於找回了一點遲緩的思緒。

她張了張口,花了一些力氣才開口:“……請問……和我同行的那個人呢?”

他還是死了嗎?

顏鳶沒有勇氣直接問出口。

為了保住那人的性命,所有人都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如果他還是死了……那付出代價的就絕不僅僅是他們一支偵察小隊,而是整個晏國了。

好在守林人的神色輕鬆,伸出手指指了指對麵:“他啊,還昏著呢。”

顏鳶順著他的指尖望去,才發現遠處的柴垛邊上還躺著一個沉睡的身影。

和她相比,他的睡眠條件可就不怎麼樣了,身下隻是潦草地鋪了一點乾草,身上更是很敷衍地蓋了一張薄薄的大型樹葉,眼下他的臉色慘白,嘴%e5%94%87已經凍得發紫了。

顏鳶:“他這是……”

守林人滿不在乎:“他傷勢沒有你重,長得也比你壯實,不睡地上睡哪裡?”

顏鳶:“……”

顏鳶想要辯解卻實在找不到理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可憐兮兮地蜷縮在地上,整個身體都凍得佝僂成了一隻蝦子。

真可憐啊。

顏鳶幸災樂禍想,若是確定不會死,她倒很樂意讓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這樣睡到天昏地暗的。

好不容易等到守林人出門去送信,她才終於有機會下了床,扯過床上的被子蓋到了那人身上。

“唔……”

男人即使在昏睡中也依舊警覺得很,強行睜開了一絲眼縫,伸出手來握住了顏鳶的手腕。

顏鳶隻覺得那隻手涼得匪夷所思,愣了半天才氣軟道:“彆緊張……還是我……你不用……”

一句話沒有說完,她就忍不住開始咳嗽。

她的傷勢遠自己想象中的重,%e8%83%b8口仿佛是壓著千斤重的鼎,喘不上氣來。她隻能一把按住了他企圖掙紮的手,等到緩過來一些就抓著他的手腕放進了被褥之中,自己卻%e8%84%b1力地栽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小小的木屋裡,篝火閃動。

高燒不止的男人睜著迷蒙的眼睛,死死盯著顏鳶的側臉。

就像是一條凍僵的蛇,盯著屋子裡唯一的活物,隻等著積蓄滿力氣,就要一口咬上對手的脖頸。

……算了。

反正幾天幾夜的救命之恩,也沒有換來他丁點的信任,現在送他被子,搞不好他還以為是要悶死他或者是壓死他。

顏鳶力竭躺在那人的身上,她不想去看他陰沉的眼睛,於是轉過頭去看小木屋裡閃動的篝火,到最後心安理得地閉上了眼睛,任由意識漸漸地消散了開去,最後的記憶還是那人陰森森的隨時會咬人的眼神。

這人真的是屬狗的啊。

她渾渾噩噩想,不過其實也已經沒關係了。

反正她也快要死了。

……

第14章 無寵

顏鳶的夢境浮浮沉沉,就像記憶中的雪山那樣看不到儘頭。

醒來時,手腳倒是暖的,隻是頭還有些痛。

顏鳶不放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上麵還是殘留了一些熱度的,才鬆了一口氣。

這燒,還是晚些退比較好。

至少要熬到穆禦醫再次來問診才行。

她謝絕了小魚送來的八珍粥,裹著被子在床上又是昏沉了很久,終於還是等到了前來複診的穆禦醫,然後虛張著眼睛把手腕伸了出去。

小魚在邊上焦躁道:“醫官大人,我家娘娘還是發著燒,連早膳都無法進食,您快想想辦法吧。”

穆禦醫替她仔細診完脈,問道:“昨夜老臣施完針,娘娘可感覺好些?”

顏鳶喘了口氣,緩緩搖頭:“……沒有,頭痛。”

穆禦醫捏著胡子沉%e5%90%9f許久,又修改了幾味藥方,命令隨行的醫徒到禦藥房去領了藥,又%e4%ba%b2自為顏鳶施了針,這才放心地離開了望舒宮。

大概這次穆禦醫真的用上了幾分醫術,顏鳶的頭痛很快就緩解了。

她躺在床上出了一身的汗,到塵娘端著藥碗進屋時候,她的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一碗藥入肚,顏鳶她隻覺得全身上下被一股暖流浸潤,頓時舒適地眯起了眼睛。

“粥還熱著嗎?”她抬起頭問小魚。

小魚正在發呆,聽見聲音才恍恍惚惚抬起頭來,露出一雙腫脹的魚泡眼。

顏鳶頓了頓,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不問還好,一問小魚瞬間紅了眼睛:“沒、沒什麼,隻是昨夜眼裡進了沙子。”

顏鳶隻好把頭轉向了塵娘,朝她投去探尋的目光。

塵娘猶豫了片刻,沉默道:“早晨,奴婢和小魚去禦藥房領娘娘的藥,一路上聽了些不入流的閒話,小魚她……氣不過。”

原來如此。

顏鳶恍然大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距離她入宮已有幾日,宮中的小道消息傳起來向來快得很,想來是她在乾政殿門口枯等,被晾了一下午還病了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宮裡的角落。用腳趾頭想都能大概猜想到,眼下她大抵已經成了宮女太監們茶餘飯後不可明說的笑料。

小魚紅著眼睛,咬著嘴%e5%94%87不說話。

顏鳶也不知道從哪裡安慰起,隻好笑了笑道:“那我們今天低調些,不讓太多人看見。”

小魚聽了一愣,瞪圓了眼睛:“小姐,您不是還要去吧?!”

顏鳶點了點頭。

小魚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顏鳶不敢麵對小魚的盛怒,隻能把被子扯過把自己結結實實地蓋了起來。

她當然還是要去乾政殿的。

她是太後手裡的一枚小小棋子,昨日等上半日是她對太後表明的態度,太後沒有差人來叫停,就說明她老人家還是不滿意的,她自然要繼續表一表她的癡心不改,才好讓她這位東家確信自己滿腦風月,天真又好用。

午後時分,顏鳶便又出發了。

這一次她輕裝簡行,隻帶上了塵娘和小魚,步行前往乾政殿。

彼時她的燒已經退了,全身上下還有一絲浮軟,她慢慢悠悠走在宮道上,一路上遇上了不少宮女太監。他們見了她慌亂地卑躬屈膝,每一個都埋著頭恭恭敬敬叫皇後娘娘,等真正擦肩而過之後,卻又都聚在一起,一邊好奇地回望,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小魚氣得牙癢癢:“娘娘,我們折回去,重重罰他們!”

顏鳶搖搖頭:“不用。”

“可是娘娘,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您是堂堂皇後,總不能被她們瞧扁了去……”

“扁就扁了,沒關係。”

顏鳶笑了笑,拉過小魚的手腕拽著她一路朝前,離開了這是非地。

彼時陽光正好,照得人溫暖愜意。

顏鳶走到乾政殿門口時,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氣息也微微有些喘。她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在殿門口的樹下微微歇息了片刻,平複虛軟急促的呼吸。自然的,她這副畏足不前的模樣也被路過的宮人看在了眼裡。

小魚的眼圈又漸漸紅了。

顏鳶隻當是沒看見,等呼吸徹底平複下來,才慢慢悠悠走向乾政殿的宮門前,片刻之後果然又被門口的侍衛攔住了去路。

“娘娘請止步。”

侍衛還是昨日的那個侍衛,熟悉的臉,熟悉的態度,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可以商量的餘地。

顏鳶問:“陛下還是不見訪客嗎?”

侍衛道:“是,請娘娘恕罪。”

顏鳶並不意外,隻是抬起頭,輕聲問侍衛:“那我能在門口等一會兒嗎?”

侍衛一愣,沉默了良久才道:“娘娘請自便。”

顏鳶點點頭,又退回了昨日的位置,眯著眼睛閉目養起了神。

侍衛的眉頭緊鎖,不露痕跡地喘了一口氣。

這一次他沒能忍住,目光順著顏鳶的裙擺慢慢飄到了她駐足的地方,久久沒有挪開。

就在昨天夜裡,關於這位新後的捕風捉影就已經傳遍了宮裡的每一個角落。傳聞她是太後與皇帝博弈的彩頭,雖順利封了皇後卻並不受皇帝待見,即便在乾政殿門口等得染了風寒,也不能挽回丁點聖心。

而現在,她正蒼白著臉站在乾政殿門口的一棵梧桐樹下。

她看起來很虛弱,比昨日見到時要蒼白許多,就像是一片安靜的隨時會枯敗凋零的落葉。

“大哥,她如果暈在那邊,咱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