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1 / 1)

哈。

無論是阿西莉亞還是克勞斯,他們在做的事是相同的。

她也才知道兩個人都是在自己的工作裏遇到了某起怪奇事件,並在一路追查的過程中相識相知。阿西莉亞的隱退也並非像人們猜測的那樣是爲了婚姻和家庭,不過是找到了更急於去解決的事。

哈羅德從埃及回來以後就開始籌謀著組建一個世界範圍內的小型組織,不然天高地遠,總會有鞭長莫及的地方。雖說限製依舊很大,也不知道實際運作起來的效果如何,好歹能比現在好一些。

局限於人力物力,這還隻是個計劃,恐怕得有很久才能付諸實踐。

他漸漸開始活動自己的人脈,經過漫長的準備工作,終於可以展望一下將其提上日程。

但至少對於克勞斯來說,它隻能永遠地停留在計劃階段了。

維爾萊特十八歲那年,已經可以將這個世界樹的前身組織事務處理得相當得心應手。

她成年了,洛佩茲夫婦不掩憂慮地放鬆了禁令。洛佩茲先生清楚自己無論是員警還是如今的職業生涯都樹敵衆多,要求她對外跟他撇開關係,除了哈羅德這樣的知情者,沒人知道假名比阿特麗斯的骨幹實際上還是個剛成年的女生。

組織的範圍還隻局限於本土——鬆散到甚至不能說是組織,那時候的神話現象還沒有像後來一樣頻發,想要找到有過相似經曆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們大多數時候似乎都在茫茫人海中做無用功,好在也不是全無收獲,她取出手機,還來不及撥通就看到上麵先一步出現了來電顯示。維爾萊特接通電話,正想報告自己可能找到了又一員有能之輩的好消息——

笑容就從她臉上消失了。

回來吧。

電話那頭說。

洛佩茲家出事了。

事發是在中午。

周圍的鄰居們甚至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這也很正常,以那座獨立宅邸的麵積和位置,哪怕有聲音也不會傳得出來。

那天碰巧是休息日,洛佩茲夫婦待雇傭的傭人又一向寬厚,所以最終發現他們——發現他們屍體的,是他們結束了課外班授課回家的兒子。

據說現場過於慘烈,司機當場報警,警方趕到後,鑒識科給出的結果是兩人都死在中午十二點到一點左右,先後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小時。

……據說現場過於慘烈。

維爾萊特閉上眼。

這個“據說”,還真是用得客氣了。

她站在取證完畢的小客廳裏,看著工人們將沾滿血汙的吊燈往外搬,不願意去想凹槽裏那些碎肉擠成的肉泥到底是來自於人體的哪個部位。

就那些衣料的殘片來看,死在這裏的應該是……阿西莉亞?洛佩茲,他們甚至在角落裏找到了幾片修得很整齊的指甲,裏麵殘留著一點不明生物的毛發,所以被員警裝進了證物袋。

她的丈夫——克勞斯?洛佩茲是在樓下門廳死去的。廳內經過了一番更激烈的搏鬥,現場找不到一塊大於拇指的肉片,但他似乎把對方也傷得不輕,牆壁濺滿了大片顔色古怪的汙漬。員警以爲那是兇手爲破壞現場刻意潑灑的油漆,準備進行進一步的取證和檢驗。

但維爾萊特清楚,這是那個生物的血液。

檢驗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因爲那是“本不應存在於世上”的生物。

她後背漸漸爬上徹骨的冰涼,翻滾在%e8%83%b8腔裏的卻是滔天的怒火,她第一次知道人在憤怒到極點時是全身顫唞%e8%83%b8口發痛的。而這一點,塞繆爾比她隻會多不會少。

“我要加入你們。”

這是他在會麵室見到她時的第一句話。

維爾萊特:“……”

啊,又來了,那熟悉的頭疼感。

“別鬧,”她重重歎了口氣,“你看看你才多大。”

緊接著她一愣,想起了這句話從誰那裏聽過。

塞繆爾沒有注意到她的怔然,他作爲案發現場的第一目擊者,又是個剛滿十二歲的小孩子,更別提死者還是他的父母——心理醫生剛剛完成與他的初次會談,需要在評估後才能確定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那又怎麽樣,比你當初小一點而已。”他的臉色仍然有些發白,“不加入也可以,我隻想報仇。我現在知道你們在做什麽了。那些痕跡……”

他聲音發抖。

“那些痕跡,根本不可能是人類留下的。”

“我當時好歹十六歲了。”現在也不過剛成年沒多久的維爾萊特皺著眉頭,“我說難聽一點——一個小孩子能做什麽?那些家夥看你是個小孩子就會放你一馬嗎?”

塞繆爾不說話了,望著他緊緊咬著的下%e5%94%87,維爾萊特在心裏又歎了口氣。

她其實完全理解對方的心情。

那個時候……

洛佩茲夫婦確實對她退讓了。

“我可以幫你。”

她說,然後在少年眼睛亮起來之前趕緊補充道:“不過是在你十八歲之後。”

“我也會盡全力調查的。”維爾萊特強調,“在這期間,你就好好接受治療,去做你這個年齡該做的事。”

塞繆爾答應了她的要求。

因爲急於複仇,他沒有按部就班地完成學業,而是連跳幾級,並在維爾萊特的幫助下利用假造的身份和年齡就讀警校,在十九歲時完成實習,準備以優異的成績進入德州警局。

那也是他父親的老部門,他相信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與此同時,忙得連軸轉的維爾萊特和他一年見不了幾次麵,大多數時候隻能通過郵件來聯絡。哈羅德終於將自己一直以來的計劃付諸實踐,逐漸有了雛形的世界樹如預想中一樣事務多得讓人焦頭爛額,維爾萊特有點震驚於對方居然多年前就一語成讖。

她擺脫了比阿特麗斯這個身份,重新以維爾萊特的名字作爲新人正式加入世界樹。

以及,她在畢業後終於回到了托薩。

這些年的磨礪已經讓她有勇氣去麵對自己的過去,尤蘭達——不,伊德海拉,她們的母神滿臉意料之中地向她表示了歡迎。不過維爾萊特這次將自己的真實目的藏得相當隱秘,她被分配的任務是從內部監視著支撐這個城市運作的龐大勢力之一,雖然那家族迄今爲止還算安穩,但得防止發生什麽突如其來的異變。

她跟那邊打交道打出了經驗,投其所好地謊稱自己要留在外麵爲母神發展更多的信徒。尤蘭達如今對她很放心,約定隻要這位繼承人定期回鄉,她就可以在其他時間隨意出入託薩。

反正克裏絲汀退位還是很久以後的事情,她用不著擔心哪天突然就被拖去繼承家主之位,再說——佩特利諾家的勢力也能讓調取某些資料更加順利。

她還在追查當年的那起命案。

七年的時間,從克勞斯?洛佩茲偵辦的第一起案件和阿西莉亞?克倫威爾的第一個采訪對象開始,她一閑下來就一點點地去捋他們的人際關係與可能結下仇怨的敵人,依然沒能找到兇殺案的相關線索,但也不算完全沒有頭緒。

她終於知道了克勞斯辭職的原因。

他在追捕那名信仰邪|教的嫌疑人時,爲救下被挾持的人質而擊斃了對方和作爲其後代的怪物混血種,後者在死亡後就化成了汙泥似的血水融進土地,因此甚至沒有記入檔案,僅僅在相關親曆者那裏留下了隻言片語的目睹經過。

克勞斯在事後才從嫌疑人留下的手記裏發現,當初隻是顯露出一點異於人類的特徵的男孩其實沒有任何危害,他純粹是懵懂地被父親帶著逃跑。回過頭再想想,他在額頭被子彈洞穿時也不過是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眼神中自始至終都不見任何敵意。

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辦法繼續當員警了。①思①兔①網①

維爾萊特敏銳地抓住了某些細節,她在翻閱大量的資料後對比出結果——那個男孩是尼約格達之子。以此爲基點,她進而回憶起案發現場的違和之處,維爾萊特意識到,與資料裏記載的一模一樣。

——兇手也是尼約格達之子,而且,是完全覺醒後的尼約格達之子。

就像在一片黑暗中終於找到方向,她按捺著激動想要沿著追查下去,可在那之後,再未驚起一點水花。

這條線索斷了頭,明知道前方可能通往的就是正確答案,也無論怎樣都看不見希望。

她也將這件事告知了塞繆爾,兩人共同的努力也沒能換來更多的回報,時間就那麽一天天過去,日積月累堆出來的隻有排除掉的廢棄卷宗。不斷往複的期待與失望後,她固定回托薩“探親”的日子也到了。

維爾萊特回來時從來都是隨便挑點事做,比如跟在克裏絲汀旁邊處理檔,比如在家族的接頭點轉悠轉悠,重點是瞭解從大到小各個環節的運行方式。這一天前臺臨時缺人,她去頂個班的功夫,就見有一行人有說有笑地進了酒吧的門。

走在最後一個的,頂著她之前親手施加的僞裝。

人生是一場又一場相遇。

從托薩出走以來,維爾萊特明白了這件事。

大多數時候,相會是偶然,離別是必然。萬千人海之中,你遇見某人的幾率寥若晨星,而你念念不忘對方的程度取決於她從你人生中退場的方式,究竟是遺落世事,還是刻骨銘心。

佩特利諾家族隨著托薩的陷落而湮滅,一直以來強加在身上的束縛消失了,但她卻高興不起來。她隔著窗戶看到麵會室裏那唯一一位倖存者失魂落魄的模樣,開始懷疑自己送他如願進入警局是不是個錯誤的選擇。

不。

她想起自己。

哪怕結果是失去,人生最珍貴的仍然是那些遇見。

如果有機會讓他們選擇要不要重複一次那些折磨到午夜夢回都在痛苦的經曆,那回答一定是要。她是,塞繆爾也是。

所謂禍福相依,世界樹恰恰正是從這個節點開始蓬勃發展的,像塞繆爾那樣的新人的陸續加入讓他們的力量有了質的飛躍。

隨著邪|教勢力的活動,維爾萊特漸漸察覺到擁有資質的——姑且稱之爲調查員的數量在不正常地增長,她向他們拋出橄欖枝,有的答應了,有的沒有。

其中就有個她頗爲欣賞的,她起初以爲是位少年偵探,然後才發現原來是女扮男裝的少女。兩人很聊得來,雖然沒能成爲真正意義上的同事,不過互相交換了一些私人資訊和聯絡方式,約好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互相照應一下。

“薇拉?”她笑笑,“是個好名字。”

已經很久沒有人叫她“維拉”了。

她回過神才忽覺三年不過彈指一揮間,優秀人才總會得到應有的禮遇,塞繆爾的職位一升再升,緊接著,困擾了他們半生的那件事終於有了結果。

一切因果似乎都有它冥冥中的註定,塞繆爾某次負責的任務牽扯出一個信仰尼約格達的教會,祭壇大門背後的深處藏著祂吞食祭品血肉爲生的子嗣。

他在看到它的瞬間就確信了這是自己多年追查的對象,但當時——維爾萊特事後翻開他提交上來的報告時發現,他做了一件完全不符合自己沖動性格的事。他假意奉承了教團的信仰,然後在其他人徹底放鬆警惕離開後,利用提前佈置好的法陣當作陷阱殺了個回馬槍。

等到那些教徒察覺到不對勁再趕回來,尼約格達之子的屍體早就涼透了。

“我那個時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