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頁(1 / 1)

杆比自己這個人更重要、永遠不在公衆前露麵作罷。

就是從這時起,她決定出發了。

以佩特利諾家族對繼承人的要求,跳級是個必經的過程。她以十五歲的年紀領先同齡人自高中畢業,假稱自己申請了附近的大學,其實早早買好了去別的城市的車票,就等著離開的那一天。

她可以去到一個全新的環境,遇到全新的人,那裏不會有誰要求她一定要爲虛無縹緲的高位存在犧牲自我。說不定——說不定還能見到阿西莉亞,到時候她就能麵對麵地向她請教。

少女時期的想法就是那麽天真又愚蠢——看,她們名字的首字母都是“A”,那一定也是一個共同點了,她可能有機會成爲像對方一樣的人呢?

她是抱著這樣的期待在寂靜無人的深夜悄悄提起行李箱,沿著事先看好的小道想要偷溜出莊園,結果在剛邁出腳步的下一刻就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她僵立在原地,感受著從身後不遠處散發出的氣息,甚至攢不起一絲回頭的力氣。

是啊,她怎麽會以爲自己能瞞過那樣的存在呢。

“沒關係。”

披著人類軀殼的美麗邪神用祂那輕柔婉轉的嗓音說。

“你可以走。”

“但你終究還是會回來的,隻有這裏是你的容身之所。”

“你應該承擔自己的責任,阿貝拉,到時候再見。”

話音未落,那極具壓迫力的存在感就在一瞬間消失了。壓在身上的力道猛然卸去,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的衣服。她不願意去思考那句話代表的含義是什麽,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攥緊拉杆,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她最後離開得很光明正大。

謊言成爲現實,她真的在當地申請到一所不錯的學校。她想換個新的開始,又無法完全割捨過去,在人們口中的稱呼漸漸就變成了“維爾萊特”。

時間一天天過得很快,正在享受新生活的維爾萊特擡頭才發現竟然到了暑假,同學要麽去旅遊要麽回了家。至於她,離家出走至今爲止還沒有想過要不要回去。

她漫無目的地在公園裏散步,走著走著就感覺到一陣眩暈。就近找了張被陽光曬得滾燙的長椅後,眩暈不僅沒有退去反而愈演愈烈。

正在維爾萊特懷疑是不是中暑的時候,一瓶礦泉水遞到了她的麵前。

“嗨,還好嗎?”擡頭看到的金發女子笑容溫婉,對方主動自我介紹道,“叫我阿西莉亞吧,遇到什麽困難了嗎,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它。”

她在這種情況下偶遇了自己憧憬的對象。

拍成電影都嫌太湊巧的橋段就那樣在現實中發生了。

阿西莉亞?克倫威爾——現在已經是阿西莉亞?洛佩茲了——與她的想像截然不同。

她的文風尖銳,說話時的語氣卻親切又溫暖,但不改的是精準的控場能力,現在維爾萊特明白爲什麽那些受訪對象願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維爾萊特還是沒有談起過往,阿西莉亞敏銳地察覺到她的避諱,對此付之一笑,轉而問她既然迷茫又無處可歸,要不要來自己家裏小住一段時間。

維爾萊特一瞬間覺得對方的警惕性也太差了。

然後她發現阿西莉亞的眼神是認真的,認真到猶豫一秒都仿佛成了種不禮貌,她轉而開始考慮缺乏危機感的是不是她自己。

可這和有機會去偶像家裏有什麽關係呢?

反正以她的能力,一般也不會有誰能傷到她——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以後,維爾萊特毫不遲疑地同意了邀約。

……雖然那時候沒想到會有個這麽難搞的小孩子。

她和塞繆爾的關係很快就肉眼可見地改善了。

等到晚飯的時候,後者已經開始直呼她的名字,聽得維爾萊特隻能握緊發癢的拳頭。他們兩個的相處融洽也落進阿西莉亞的眼裏,她笑著順手從女僕手中接過盤子,將那碟煙熏鱈魚柳放在了離維爾萊特麵前更近的位置。

奇怪。

她明明沒有說過的。

維爾萊特回憶著前幾天的表現,意識到自己的確是輪到鱈魚時不自覺多切了一些。

她擡眼望去,阿西莉亞先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在這裏體會到了與佩特利諾莊園截然不同的感覺。

單從人數來說,佩特利諾莊園本應熱鬧得多,但她總覺得缺少——對,缺少一種活人的生氣,明明大家本質上還是人類,卻甚至不如一潭死水。而洛佩茲家的每一天都是鮮活的,維爾萊特在家主禮儀的訓練下早就習慣了不苟言笑,不過這種時候顯而易見地越來越少了。

她不止一次地覺得塞繆爾那小子跟自己有仇。

他當然很優秀,無論是體能各方麵的素質還是學校寄來的成績單,平日正常待人的時候也隨了母親的溫和有禮。不過處不來這事就是處不來,這家夥脾氣實在太硬,認定的事情又太執拗,完全是撞了南牆也不一定回頭的典型。

就比如現在吧。

他依然沒有放棄偷師的打算,孜孜不倦地跟在維爾萊特旁邊試圖說服對方,她隻好用兩根手指堵住耳朵,反正等他渴了自己就走了。

不過走著走著,他們忽然看見傭人小跑著迎到了正門前,然後是剛剛從樓梯上走下的阿西莉亞。後者也瞧見他們兩個,微笑著歪頭向那邊示意了一下。

大門從兩側被打開了,一個有些風塵僕僕的男人出現在那裏,摘掉帽子後第一時間望向了自己的妻兒。

洛佩茲先生回來了。

哪怕光論樣貌,他與阿西莉亞也是很般配的——而作爲兩人的孩子,塞繆爾更是盡挑著優點長。

除了洛佩茲先生回家的時候很少以外,這是個幸福的家庭,維爾萊特隻觀察了兩天就可以如此定論。

在僅有的這些時間裏,他是個與妻子一起下廚、讓廚房充滿歡聲笑語的好丈夫,也是個會考慮兒子的興趣愛好帶他去射擊場練習的好父親。在這樣的氛圍下,維爾萊特起初懷有的一絲微妙的敵意消散了,她知道自己的情緒産生得毫無道理,可人就是很難控製自己的所思所想。

其實洛佩茲先生那邊也差不了太多,他看到家裏突然出現了個陌生女孩的時候是有點詫異和微詞的,隻是原因似乎不同一些——阿西莉亞不知怎麽說服了他,等到再見麵,他已經友好地向她點頭打招呼了。

“你說你是從托薩來的?”用餐的間隙談起出身地,洛佩茲先生感興趣地問,“那——”

阿西莉亞清了清嗓子。

“好吧。”他在妻子的威嚴下訕訕閉嘴,“食不言。”

不過那個問題在這頓飯結束後也沒有被再拋出來,仿佛就這樣無限擱置了似的。維爾萊特隱約感覺到事情並不那麽簡單,好在她也有著不太一樣的情報來源。

“爸爸?”塞繆爾被她問得有點懵,“以前是員警,現在不知道了。”

克勞斯?洛佩茲——曾經是當地一位頗有點聲名的警官,辭職是在兩年前,就連他的同事也不知道爲什麽。畢竟克勞斯身上功勳累累,在單位裏人緣也極佳,就在辭職之前,他還因爲領頭破獲了一起多年特大懸案而受到局內的嘉獎。

有一點很奇怪,明明在同事看來,他算是相當漂亮又毫不拖泥帶水地解決了任務,他本人卻頹唐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離開警局才有所好轉。

——所有的這些,都是維爾萊特僞裝過後配合著自己的心靈感應在局裏打聽出來的,收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考慮到那時她其實沒感覺到什麽惡意,她幹脆也就不再深入地查下去了。

但有的事就是這樣,費盡心機不一定得到什麽結果,在你準備放棄的時候,轉折便悄然而至。

她完全是偶然聽到那場對話的。

洛佩茲家的藏書很豐富,她在問過阿西莉亞後得到了隨意出入書房的許可。維爾萊特這天原本是想去換本新書來看,還沒靠近就聽見了裏麵傳來的聲音。

“還沒有頭緒嗎?”

是阿西莉亞。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她在第一時間條件反射地躲在了牆邊,然後才懊惱起自己的做法——於情於理,在別人家這麽偷聽似乎不太禮貌。

她正準備轉身離開,就被下一句話中的某個詞定在原地。

“當然,”克勞斯長歎出聲,“要是有瞭解類似情況的人在就好辦多了,比如托薩——”

“不。”阿西莉亞斷然拒絕道,“至少得等她自己有說的意願才行,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還是你們當初犯罪心理根本沒講被害人?”

“你是對的。”克勞斯認同了妻子的觀點,“哈羅德還邀請我過陣子去埃及一趟,有個考古隊似乎遇上了點麻煩。”

“你們還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阿西莉亞有些促狹地問,“我沒意見,不過你最好和塞繆爾多聊幾句,那孩子不太開心。”

“嘿,你好到哪裏去——不管怎麽說,確實是我們虧欠他的。”

話題漸漸偏離一開始的方向,維爾萊特猶豫起來,她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走向書房,暴露自己正在偷聽的事實。

房門忽然被輕輕敲了兩下,正在交談的夫婦二人看到它緩緩開了一條縫。

“兩位,”她探出頭,“有時間聽我聊聊嗎?”

她最後爲克勞斯他們提供了不小的幫助。

她在第二天見到了洛佩茲先生離開警局後的其中一位合夥人——他稱呼對方爲哈羅德,他們似乎在合力調查一些不爲世俗所知的事件。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這是01號的分|身之一。

不過那個時候維爾萊特隻當他是洛佩茲先生關係好點的普通朋友,托薩地下勢力的盤根錯節在他們這些人裏不算什麽特別的秘密。她作爲“顧問”提出了一些參考建議,哈羅德對此很感興趣,委婉地向洛佩茲先生詢問下次能不能也讓她參與部分調查。

洛佩茲家爲此爆發了第一次爭吵——好吧,並沒有,他們相當一緻地反對她的加入。

“但我也想做一些事。”維爾萊特本人是唯一一個對麵陣營的,“我在托薩學到的比正常人想像中的多很多。”

“親愛的,你才十六歲。”阿西莉亞直言道,“我不管你們那邊有怎樣變態的要求,隻要成年人還能擋在前麵就不可能讓孩子去冒險。”

維爾萊特有點臉紅了——因爲她的稱呼,不得不承認的是在這裏的短短三個月她就體會到了遠超過前半生的溫暖,可正因爲如此才不能置之不顧。

“我能幫上忙。”

她堅持著。

“我不參與太危險的事務就是了,效率也是一種資源,這樣可以避免更多不必要的傷亡和犧牲。”

對麵的夫婦二人對視一眼,她知道他們被自己說動了。

最終雙方各退了一步,維爾萊特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可以參加一部分行動,她的易容能力在需要套取情報的場合能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跡的天衣無縫。從那以後她開始在課餘時間跟隨阿西莉亞的工作——更多還是洛佩茲先生,她發現對方確實是個很好的人,哪怕不再作爲員警也依然恪守著自己的準則。

“你最近簡直和爸爸媽媽一樣忙。”塞繆爾難以置信道,他倆現在相處得還不錯,至少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聊天,“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維爾萊特打了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