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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槐信誓旦旦。

最多也就是個深潛者而已啦。

“你別鬧麼蛾子我就謝天謝地了。”薑薇可太清楚她那滿肚子壞水的小九九了,完全不吃這套,“對了,白鵠是不是在你那兒,他臨走前還跟我說了一聲。”

祝槐嘴角的笑意停頓了一瞬間。

“是啊,人一來麻煩也跟著來了,”她語氣如常道,“我巴不得他趕緊回去呢。”

“說到底——雖然我不太想打聽這種東西,”薑薇問,“但你們是不是偷偷在背地裏搗鼓些什麽呢?可別是什麽回引火上身的事兒。”

祝槐挑了下眉。

她有時也會驚訝於這位老相識的感覺敏銳,大概是生活在灰色地帶的人們趨利避害的本能,不然又怎麽能安然無恙如此之久。

“怎麽說呢……”她換了個更隨意點的姿勢,“說是和過去的自己一刀兩斷也不是不可以。”

對麵的女人顯然也察覺到某種不同尋常的氛圍,彌漫開的是心照不宣的寂靜,電話裏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不到,能辨認得出的隻有忽遠忽近不清楚距離的蟲鳴。

“算告別?”薑薇開玩笑似的問,“還是算感慨?”

“算新的開始。”

祝槐笑眯眯道。

“反正也沒有其他認識的人了,”她輕快地說,“不如閑來無事騷擾一下老朋友,想來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薑薇溫溫柔柔道,“我怎麽會把你腦袋擰掉呢,不會的。”

祝槐:“……”

嗚哇,好可怕。

“說正經的,”薑醫生問,“把握如何?”

話雖如此,她們都知道,她會打這麽一通電話本就說明瞭問題,祝槐倒是不在意,“九一分吧。”

九死一生。

不過,是很符合她美學的賭局。

薑薇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我是真討厭你那麽個死強的性子。”她說,“隻能這麽說了吧——旗開得勝。”

祝槐笑笑。

“借你吉言啦。”

兩人都不是喜歡在無用話題上多寒暄的類型,有時候寥寥幾句的交流就足矣,祝槐掛掉電話,胳膊肘搭在椅背上,又琢磨起下一步能採取的舉措。

她絲毫不覺得此時此刻的處境有多寂寥,前半生的孑然一身是她自己選擇的結果,現在這樣反而能讓她安安靜靜地思慮問題。她專注力又強,多線程雖然處理起來也是得心應手,但單線程才是真正的舒適區。

隻可惜很不巧,大半夜的公園居然突然有人打斷了她的沉浸式思考者體驗。

“勞駕。”

來人語氣還挺客氣,於是祝槐頭也不擡地應道。

“撿到錢包左轉派出所,引火燒身想滅火右轉跳噴泉水池,如果都不願意,這邊的建議是直接上天。”

對方:“……”

對方:“?”

“哎呀,別的不清楚,”他似笑非笑道,“看來我在這裏不怎麽受歡迎啊。”

祝槐聞言揚眉。

她擡眼望向前方,樹蔭之下站著個身形大半都與黑暗合二爲一的男人。他皮膚黝黑,典型的埃及人樣貌,麵上捉摸不透含義的笑意未改,單手插兜地閑閑倚著旁邊的欄杆而立。

是奈亞拉托提普。

第127章 諸神黃昏(一)

祂並非上次在這個“現實世界”會麵時的模樣。

中東地區所特有的黝深膚色出現在這裏本來是極其突兀的, 好在是無人的深夜,隻是嘛——

“我得說,”祝槐誠懇道, “你挺適合在這個時候出來的。”

奈亞:“?”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祝槐:“黑夜就是你最好的保護色。”

奈亞:“???”

“多謝誇獎。”他皮笑肉不笑地說。

祝槐笑眯眯道:“不客氣。”

“你本來就知道是我了吧?”奈亞了然道, “何苦遷怒到我身上呢。”

“哪能呢,我又不會未蔔先知。”祝槐假惺惺地說, “提前猜到在這個時候會來找我的隻有誰這種事——不可能的啦。”

啊對對對。

她連瞎話編得都是流於表麵的敷衍, 話裏話外也盡是針對的意思, 奈亞拉托提普不甚在意,隻當自己沒聽出來——他今晚來到這裏也就註定不會注意這種小事。

“我假設你知道我出現的原因。”他感興趣地說。

“當然, ”祝槐道,“把自己的賭局拋於腦後可不算是言而有信。”

“特別——還是作爲勝者的那一方。”

奈亞:“……”

他總覺得今天晚上一直在被內涵,但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心%e8%83%b8狹窄——或者說過於狹窄——之神,對此不過付之一笑,在即將可能到來的樂子麵前選擇了寬宏大量。

“所以我是來踐行承諾的。”他輕鬆地說,仿佛根本不是在參與一些對己方尤爲不利的糟心事,“在那之前,我想你不會介意闡述一下你的發現?”

祝槐:“?”

你擱這答辯呢?

“我倒想說介意, 但未免也太難以服人了點。”欺詐師眨眨眼,“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用不著費太多口%e8%88%8c,一分爲二、兩極倒轉,充其量就是這麽回事吧?”

“所以, ”她道,“你又究竟是什麽立場呢。”

“從整體上來說, 你現在的所作所爲自然與你們的利益相悖,但另一方麵,現如今的局麵又確實少不了你的一手促成——我又該怎麽理解你當初提出的條件?”

祝槐早知道祂在這個世界也會幹涉某些“法則”, 因此察覺到也毫不意外。當初那種吊詭的異樣感又來了,遠處原本還有零星的遊客,此刻他們的動作無一例外地遲緩愚鈍起來,虛浮得如同走在棉花上一般。

路燈滋滋地發出噪音,不過唯二的真正在場者都不在乎這些,名爲奈亞拉托提普的邪神化身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異光。他%e5%94%87角的弧度一動不動,卻有一刹那猛然扭曲成了巨大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裂痕——下一刻,一切又恍若轉瞬即逝的幻覺,他依然好端端站在那裏,舉手投足間真像一個碰巧經過的路人。

“真可惜。”他狀似遺憾地說,“我本來還以爲真能收到你的靈魂呢。”

邪神好整以暇地笑笑,這才來回答她的問題。

“我想我們應該已經對彼此建立了充分瞭解的基礎,或者上次就說得足夠明白了。”他道,“不過也能理解,人類總是這樣疑心過重。”

這下連祝槐都快忍不住那濃烈的吐槽欲了。

——伏行之混沌到底哪來的資格說別人啊!!

“沒有什麽是恒久不變的。”奈亞拉托提普意味深長地說,“用你們的話來說,有些事隻是彈指一揮間。”

“雖說這次的時間流速上來說不太相同,但性質是一樣的。”

“比起一眼就能望得到的無趣結果,還是脫離軌道的發展更有意思一些,”他說,“難道你不這麽覺得嗎?”

“好吧,那看來我們是有那麽一點共同語言。”祝槐也不避諱,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既然你沒有異議,我也可以提出我的訴求了。”

“我交換的條件是,你不可以參與這場‘遊戲’——準確地來說,是不會向你們那邊提供任何形式的助益。”

話音未落,邪神已然輕輕笑了一聲。

“這還真是個苛刻的要求。”他嘲弄似的說。

祝槐:“你就說答不答應吧。”

爲了保證計劃的順利實施,自然要盡可能地降低其他變數帶來的風險——祝槐心知這大約也是控製欲的某種體現,她可容不得任何棋子脫離自己的掌控。◇思◇兔◇網◇

更何況事到如今所付出的代價……

“沒問題。”言而有信的詭騙之神大方地說,旋即又道,“但難得有這樣的樂——不不不,好戲可看,一點參與進去的機會都不給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不如這樣如何。”

祂笑著主動提議。

“不能幫助己方,也就是說,站在對立麵就沒問題了?”

祝槐:“?”

還有這種好事?

她上下打量了兩眼麵前的邪神二五仔,發現對方真是二五得理直氣壯明明白白,就差直接在臉上寫上“快讓我看熱鬧”這六個大字。

盡管不能完全排除某位樂子神臨時反水幫倒忙,折騰出越大越好的麻煩的嫌疑,不過——

祝槐靜靜思考幾秒,忽地笑了,“可以啊。”

“如果我沒理解錯,”她道,“你該不會是打算加入玩家陣營吧。”

“這還不明顯嗎?”奈亞拉托提普聳聳肩,“應該隻是以尋常人類的身體參加吧——我可還想在同類的追殺下多活一陣呢。”

祝槐頓時對祂這死了都要作的心情肅然起敬。

各懷鬼胎的一人一神相安無事地相視一笑,滿口不提各自心裏盤算著的那點小九九,倒也算是就此達成了一緻。邪神瀟灑起身,毫不留戀地擺擺手,儼然是打算就此告別了。

“還是那句老話,屆時再見了。”祂笑道,“希望我們這次可以得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合作結果。”

祝槐:“一定一定。”

一個答應得爽快到不可思議,一個回應得敷衍,雙方都一點也不介懷地默認了這場見不得光的交易。一錯眼的功夫,那退開幾步的人類化身就在短短的數米之外融化進了樹下陰影,似乎從來都不曾有誰在那裏存在過。

周圍再不見任何動靜,祝槐不緊不慢地十指交叉伸了個懶腰,這才起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這應該是在進入遊戲前最後能安心睡上一覺的時間了。

別人不知道如何,反正她是個大心髒選手,及時調整自己的狀態也不是難事。

……事實證明。

前者的結果反正不怎麽好。

倒計時即將結束的當天,還留在靈台市的人們齊聚於方舟的大廳裏,除了祝槐和賀蘭舟這爲數不多的幾個人,其他的全都無一例外地帶上了黑眼圈。眼下的青黛色控訴著糟糕的睡眠狀況,偏偏它們的主人還得強打起精神,好專心麵對這生死攸關的關頭。

“還有幾個小時,”賀蘭舟的語氣還是很平和,“你們困的人上樓休息一會兒吧,免得到時候精力不足。”

“那也得能睡著……”買買提嘀咕著,話雖如此,他還是起身準備往樓梯那走去,“唉,孤家寡人一個,本來還以爲不會那麽緊張呢。”

“害,”羅曼倒很豁達,“也是有好處的嘛。”

“比如不用交稿了。”他樂觀地說。

楚望舒:“……你編輯會追殺你到地府的吧。”

你一句我一句的算是緩解了些許緊繃的氣氛,但無法真正驅散那盤桓著的陰雲。衆人在寬敞的客廳裏各坐各的,心不在焉地用插科打諢忽略掉那仿佛要將肺裏空氣壓榨殆盡的窒息般的沉默。

掛鍾一秒秒地壓榨著他們僅有的、存活於這個世界的時間,所謂的七十二小時本就算不得寬裕,此刻越發臨近的期限簡直像是逼迫而來的催命符。無論你是否甘願,該來的總是會來。

“就連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麽,”賀蘭舟實話實說,“黎明之前是最難熬的,但這畢竟是最後了。”

人類的力量過於渺小,擋在路上的變數又太多,他們對自己即將麵臨的戰爭全貌一無所知,一切全都賭在了那根或許連接著神明的、搖搖欲墜的絲線上。

唯一能相信的是迄今爲止站在身邊的同伴,然而誰又能妄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