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坐在這裏的人還會有多少？

“祝好。”

他說。

還有兩分鍾。

祝槐驚訝地發現自己情緒上的不起波瀾，她原以爲她的心態會更……興奮一些。這是她渴望已久的機會，無論是生是死，都完全值得一試。

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她卻平添了些從未有過的思緒，讓她意識到終究還是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生命的價值，究竟該怎麽衡量呢？

最後的時間裏，誰也沒再說話，隻是看向手機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和焦慮。螢幕上的倒計時格外刺眼，而就在它終於歸零的同一瞬間，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彈窗跳了出來。

——檢測到您已滿足參與條件，即將自動讀取《諸神黃昏》，請做好心理準備、行動準備以及一切準備。

沒有確認，沒有任何按鈕，單有一行倉促到隻來得及草草理解其含義的黑色幽默般的句子。在大腦皮能夠分析出其潛台詞之前，視野已經被慣例的黑暗籠罩。

意識掙脫出穿越次元的桎梏，祝槐在重新感受到腳踏實地的實感後立刻睜開了眼，不算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是在那片幽藍色的狹小空間內。

應該說……

是預料之中。

嘈雜的人聲一下子充斥了雙耳，祝槐剛擡起頭，就看到近處遠處擠滿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男男女女。那些人無一例外地都是和她同樣的玩家，畢竟從打扮上就與這略顯古樸的歐風小鎮格格不入，既不像日常居住在此的民衆，也沒有攜帶任何行李。最重要的是，似乎四周有一堵無形的障壁將他們——也包括她在內——與其他建築物隔開了。

他們所處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小型廣場，中央噴泉幹涸已久，凹槽裏積攢的是厚厚灰塵與枯黃的葉子。地磚顯然也有多年曆史了，有的邊角處甚至布滿細密裂紋，一看就是經久歲月留下來的痕跡。

真正引起祝槐興趣的並不在於此。

她覺得這裏很眼熟。

說過目不忘是有點誇張了，但她的記憶力完全足夠從犄角旮旯翻出一點稀薄的印象來。試著在腦內轉換一下視角，再加上一點聯想能力……這廣場有點像曾經在伐魯希亞總部驚鴻一瞥的模型一角。

——尤其是那座高塔。

在看到遠到簡直可以當成背景闆的塔尖時，祝槐確信了自己的判斷，雖然瞧不清它的其他側麵和牆壁上鏤刻的紋飾，那樣式就不可能隨便在哪座小鎮都找得到。

盡管不知道究竟是先有蛋還是先有%e9%9b%9e，但這樣一來，它會和那麵帶有舊印的盾牌存放在同一個收容室的原因就解釋得通了。顯然，眼前的一切都在伐魯希亞的計劃之中——或者至少他們對此是知情的。

而真正的挑戰，似乎比以往來得要更複雜一些。

目光所及之處的玩家全都是滿臉警惕，懷疑地評估著身邊人的可信任度。祝槐自己經曆過的團隊合作基本穩妥又和平，但也對某些弱肉強食的混亂有所耳聞。她不急著融入集體，因爲她沒在周圍看到任何認識的人——可以推斷，這裏隻是無數開始場地的其中之一。

祝槐四下打量，發現格格不入的不止是他們自己，廣場邊緣支起了幾個畫風極其突兀的攤子，那吊詭的風格就差明寫著和某個邪|教團體有關了。更奇怪的地方還在後頭，它們旁邊都各立著一個一模一樣的牌子。

——“請選擇你的陣營”。

“好久不見。”有道爽朗的聲音突然響起，“啊，雖然也就一天。”

祝槐用不著回頭都知道這是誰。

她涼涼道：“你還挺積極。”

男人笑而不語地默認了。

“那是什麽？”祝槐問。

“大概可以認爲是某種認證？”也有不少玩家在竊竊私語，眼見其他人沒有注意到這裏，奈亞拉托提普爽快地解釋道，“你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準備‘支持’的一方，隻要在那裏拿取相應的信物就行了。”

祝槐猜祂是設法解開了原本施加的限製——果然不管是人還是神爲了吃瓜快樂的努力都可以是無窮大的。祂用的殼子和她之前見過的都不是同一張臉，不過那獨特的語氣和本性簡直奈亞本亞，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分辨出來。

“介意幫我個小忙嗎？”他笑著說，“過去的時候順便也給我取一個。爲了不那麽快暴露身份，我得減少點跟‘那些’的接觸，包括感應。”

“這可是爲了履行和你的約定才付出的代價。”邪神似真似假地委屈道。

祝槐挑挑眉，考慮了幾秒。

“好啊。”

她一口答應下來，“哪個都行嗎？”

對方聳聳肩，“哪個都行。”

他們交談期間，別的玩家也注意到了明顯是標誌著下一步行動的“攤位”。好在廣場上的人數本來就不算多，祝槐跟著人群走過去的時候沒有費太多力氣就到了最近的長桌前。

玩家們很自覺地排成了幾隊，隻是隊伍末尾有點混亂又是難免的事了。每個攤位上的信物數量似乎都有限，等輪到祝槐，她打眼一瞧那些信物的種類，頓時感覺自己經曆的模組還是太少了。

信物樣式接近於徽章，上麵寥寥幾筆勾勒出不可名狀之物的模糊輪廓。認識的不認識的分放在桌上的不同位置，祝槐看都沒看某個黃色不明物，毫不猶豫地拿了一隻離它最遠的那條對角線頂端的綠章魚。

別問，問就發糖。

某個勉強可以算是同一戰線的“隊友”正站在遠處，看到撥開人群走出來的祝槐就抱著胳膊揚起了眉，等她將信物一把塞進自己手裏。

“喏，你要的東西。”

“最後一個了。”祝槐義正辭嚴，“你要好好珍惜。”

奈亞拉托提普勾勾嘴角。

說到底，有些事不是非要站在某一方才能做，也不是站在對立方就做不得。按照祂的想法，搞點小手段未嘗不可，對方顯然不會讓祂和他們站在同一邊方便祂攪亂計劃，那無論是做點手腳讓自己即將歸屬的陣營贏得勝利還是其他損人利己的把戲，辦法總比困難多不是？

“多謝，”他笑得意味不明，“我很期——”

話音未落，他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邪神忍不住一停，慢慢展開手掌，看見了被塞過來的那個信物。

中央是紅亮的圓形圖案，周圍用細長線條顯出飄忽的火焰……

儼然是個巨大的火球。

別名，克圖格亞。

奈亞：“……”

奈亞：“？？？”

第128章 諸神黃昏（二）

奈亞拉托提普的笑容一動不動地僵在了嘴角。

但是問題不大, 祝槐非常貼心地連帶著祂的份一起笑了。

“怎樣，”她笑眯眯地友好道，“感動嗎？”

不對。

祝槐識趣地改了口：“生氣了嗎？”

奈亞：“………………”

“沒有哦。”

他維持著臉上的微笑, 咬牙切齒地擠出了聲音。

哪料到下一秒——

“誒，沒有就好。”祝槐壓根是故意無視了祂就差蹦出井字的額頭，用真誠無比的語氣繼續道，“我就想著您大人有大量, 哪會計較這點小事呢, 肯定是不管哪個陣營都能輕鬆上任啦。”

平白無故被戴上一摞高帽的奈亞：嗬嗬嗬。

“凡事都有兩麵性啊。”她一本正經地忽悠……不是，勸說起還舉棋不定的隊友預備役, “過程隻是一時的，結果才是最回味無窮的。”

……嘖。

還真有點心動。

奈亞拉托提普領會到了她暗示的某次交談，二人你懂我也懂地相視一笑, 遠方的某群人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趕緊去搓胳膊上的%e9%9b%9e皮疙瘩, 好狠狠甩掉那被盯上的不祥預感。

“你懂我。”祂深沉地說。

有哪裏不對勁，但是不重要。

祝槐：“那可不？”

【當當！你的KP突然出——】

04號激動澎湃的聲音才剛剛響起，就因爲注意到站在祝槐旁邊——並且還拿著克圖格亞信物——的男人詭異地頓住了。

【呃。】

他果斷無視了這危之又危的存在, 繼續自顧自地手舞足蹈起來。

【我來了我來了, 想不到吧又是我！】

“07號和33號呢？”祝槐隨口問。

【你覺得他們會可能願意來嗎？我說我可以幫忙的時候都超級開心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KP興緻勃勃地說。

【他還得謝謝咱呢。】

祝槐：“？”

行不行啊，慫不慫啊。

此時此刻, 她看到其他玩家臉上俱是出現了或驚訝或緊張的神色，就知道他們的KP也在各自腦內刷起了存在感。但以表情來說，似乎並不是公認討人嫌KP第一名的04號——畢竟像楚望舒那樣頭回遇到那家夥時的反應才是正常表現。

“你們是多開？”她問。

【嗯唔——差不多吧，一個要負責好些人呢。不過……】

04號意味深長道。

【這次把我們當成負責公佈規則和監督一切順利進行的裁判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

祝槐：“這次是玩家互相競爭？”

【團隊賽，這麽說才恰當哦。選擇了同樣信物的就歸屬於同一個陣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看到你們腕上的手錶了嗎？】

隨著他的提醒，祝槐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她其實也早注意到了這個，並心知它必然有什麽不尋常的名堂。果然，在“裁判”宣佈比賽即將開始的此刻，那電子表樣式的腕帶也自動亮起，顯示出了一串帶著小數點的數字。

235000。

用不著費勁去猜，會在這裏出現的東西，以及這“巧合”的數字，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最開始的五千積分，通關《白夜》得到的十萬積分，和其他四個C級模組各得的三萬，雖爲A級模組但採用各處聯動形式的這樣特殊機製故而隻有五萬積分的《埃達之詩》，去掉購買商城物品的分數，加上從某個不自量力的手下敗將繼承……

……還有路婉婉留下的、那平分下來的九萬積分。

祝槐深吸一口氣。

“所以？”

【和任意非同陣營玩家發生三秒以上身體接觸，積分高的一方就可以自動獲得對方所持分數的一半，以此類推。除此以外，城鎮裏也有各種各樣的積分獲取方式可供探索，等到倒計時結束，總分最高的那位神明的陣營就會勝出。】

【勝者推舉出一人爲代表，那個人所提出的三個願望會被無條件實現……啊，總的來說就是這樣啦。】

“你還漏了別的東西吧。”祝槐突然道。

【哎呀。】

04號笑嘻嘻的。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

祝槐：“……這種事能瞞過才有鬼吧？”

別說是她了，別人也露出了明顯的遲疑之色，不如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開出的條件太好反倒會叫人生出不好的疑慮來。猴爪的故事誰都聽過，誰也不知道自己提的要求聽在視人類如螻蟻的神祇耳中會扭曲成怎樣的下場。

隻有更糟，沒有最糟。

【世界融合的時機近在咫尺，衆神即將歸位，簡直是如計劃那般發展的順風局。】

他話鋒一轉。

【但還有一個問題沒解決，對吧？】

“原來如此，”祝槐聽出他的潛台詞，聳聳肩，“還沒決定好誰先來呢？”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