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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莫名其妙地因此鬆了口氣。

江北然當然不會明說自己無端地獲得了某種安全感,而楚望舒的胳膊肘靠在方向盤上,手背支著下巴出神,此刻才同樣開了口。

“我也有點事得處理,”他幽幽道,“不知道時間夠不夠,這兩天應該是忙不過來了。”

祝槐:“?”

“你們都看我做什麽?”她奇道,“我不是說了各回各家了嘛?”

江北然:“……真就這樣?”

祝槐:“那不然?”

“我還以爲要有點別的準備呢,就,哪怕是心理上的準備。”連社會都沒有踏入過的大學生憂心忡忡,“畢竟這次怎麽說也——”

“正式開始前什麽都說不準,想再多也是自己嚇自己。”祝槐聳聳肩,“還不如該吃吃,該睡睡,遇到狀況隨機應變就完事了。”

……不那根本就是放鬆過頭了吧!

“——正所謂最簡單的計劃才是最難攻破的計劃嘛。”她笑著說。

“有理。”

隻有羅曼摸摸下巴,“這種時候還是先顧好自己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吧。”

“畢竟人生在世走這麽一場,”他深沉道,“可不能直接不告而別。”

楚望舒:“……”

“住口。”他兩眼發直,“我已經不想聽你們繼續立FLAG了。”

汽車的引擎轟鳴聲在彎彎曲曲的山道上拉扯出一曲單調乏味的獨奏曲,前麵就顛簸了一程的衆人此時都有幾分犯困,靠在自己的座位上要麽小睡要麽假寐起來。楚望舒在換班的時候就休息過了,這會兒倒是很有精神頭,車子就這樣在空曠的馬路行駛了下去。

從鄉野回到城市的標誌永遠是幾盞影影綽綽的霓虹燈,五光十色的燈照很快在濛濛亮的天際映襯下褪了色,周圍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整條路上隻有他們孤零零的一輛麵包車,三三兩兩地出現了其他轎車的影子。

等由郊區返回市內,太陽也浮現出了些微邊角。整整一夜過去,就算是在車上歇了會兒也根本睡不好,最後一個被叫醒的江北然睡眼朦朧,快把頭發撓成亂糟糟的鳥窩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立馬鬧了個大紅臉,趕忙跟著下車去收拾自己行李趕連夜定好的飛機去了。

“悠著點。”祝槐臨走前擺擺手,“我看你這拚命三郎是還不準備睡啊,小心還沒進遊戲自個兒先猝死了。”

“能不能盼我點好。”楚望舒哭笑不得,“放心吧,我有數,又不是機器人,這不得忙完回去睡個十幾個小時再說。”

“而且你到底哪來的資格說我拚命——”

“行吧。”祝槐笑眯眯道,“那就到時候再見了,提前說句晚——”

“啊。”她看看天色,“早安。”

楚望舒:“……嘖。”

他看著對方走遠,要不是剛才的打斷和無視過於刻意,以她慣用的手腕,他還真瞧不出這完全不想繼續就此談話的心思。

二人獨處的時候借機再打探兩句的計劃也泡了湯,楚望舒倒車往反方向開去。爲了節省時間,他將其他人送回的都是離家最近的車站,這邊剛好和他自己的目的地順道,幾公裏過去,要不了又經過兩三個街口就漸漸看到了熟悉的招牌。

“誒,院長,”一走進這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寵物醫院的大門,前臺值勤的員工就笑著打了招呼,“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早。”

楚望舒忍著打哈欠的沖動走過去,抽出旁邊牆掛上的文件夾翻看了兩眼。

“還沒換班呢?”他隨口寒暄一句,接著便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我可能得出個差——具體情況和時間都還不一定,能轉的事情先找人接手了,別臨了鬧個兵荒馬亂。”

“能亂成什麽樣啊,”前臺不以爲意,“不就出差幾天嘛,放心啦,我們會看好店的。”

楚望舒笑笑,並不作答。

“我進來得挺及時啊。”他瞥瞥窗玻璃上的水珠,“不愧是夏天,雨說下就下了。”

臨近“決戰之日”,這麽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哪怕是小雨也未免是有些不吉利的,陰沉沉的天色有如化作實質的陰影。

淅淅瀝瀝的雨絲落在肌膚上涼絲絲的,在地上也淋出稀疏的水漬。鬱雙蹲在墓碑前,仔仔細細地擦去了沁到刻字裏麵的幾滴水珠,又盯著看了兩秒,忽然閉上眼雙手合十地碎碎念起來。

“希望陸叔叔不要有事,希望大家不會有事……再見了爸爸明晚我就要遠航……不對,雖然抱歉讓你在地下還要加班但總之務必保佑了!”她深吸一口氣,語氣也變得堅定和平靜了一些,“就算不想讓我擔心也不應該那麽瞞著我吧——算了,我還是太自以爲是了,真正參加進去以後就感覺自己完全在拖後%e8%85%bf……我,不想再發生那種事了。這次我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做得比上次更好,你聽了也會鼓勵我的吧……就像以前一樣?”

“我在來的路上還吃了路口那家的%e9%9b%9e蛋餅,老闆剛支好鍋,看見我嚇了一跳。他家攤子換兒子接手了,味道倒是沒怎麽變……”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直到再也找不到什麽自言自語的話題才靜下來,即便是這樣也沒有急著離開的打算,而是抱著膝蓋保持這樣的姿勢發起了呆。

雨勢很給麵子地沒有繼續變得更大,不過時間久了,地麵上的細小濕漬總歸是更密集了點。不知不覺之間,鬱雙忽然發現頭頂浸透發絲的濕意停了下來,她望著投在麵前的陰影,就聽到旁邊的人開了口。

“你也不怕感冒。”

男人的語氣卻聽不出任何責怪之意,“就知道你在這兒,怎麽一大清早跑過來,昨晚沒睡好?”

說著,他就在她旁邊蹲了下來,手裏的黑傘還是穩穩地舉著,沒再讓一丁點雨點飄進來——他自己的肩膀倒淋濕了一小片。

“能睡好才有鬼吧?”鬱雙扁扁嘴,“還說我呢,你自己好到哪去,我偷摸出門的時候可還看到你房間燈亮著呢。”

陸鳴:“……”

“可不興揭短啊。”他咳了一聲,“走了走了,你這出來傘都不帶,還穿這麽薄——”

“哎呀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囉嗦,”深諳他嘮叨套路的鬱雙當機立斷地捂住耳朵,“我忘了嘛,這天說變就變,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是個大晴天呢。”

“總之先上車暖和暖和。”陸鳴看著她還流連在墓碑上的目光,忽然福至心靈道,“過幾天再一起來看你爸。”

鬱雙:“……真的?”

陸鳴:“真的。”

她的視線立刻轉回來,仿佛在確認這句保證的可靠性一般地連連上下打量,“那拉鈎。”

陸鳴:“???”

“多大的人怎麽跟小孩子似的。”他忍不住道。

鬱雙:“拉鈎。”

“……拉就拉,拉拉拉。”

倆人撐著同一把傘在濛濛陰雨中越走越遠,獨留下供臺上的一盒點心和陸鳴從懷裏摸出來的幾個蘋果和橘子。飄落的雨點在光滑平麵上劃出水痕,彙成細小的溪流向低處流去。

俞若洋趴在窗戶跟前,看著水珠爬成一道道小蟲似的蜿蜒小路,他旁邊就是塞得鼓鼓囊囊的書包,沒拉嚴實的拉鏈口處還露出了薯片包裝袋的一角。

“仔仔呀,這個也帶上,”吱呀一聲,老人從房門後探出頭來,“拿去和小朋友一起吃。”

俞若洋:“……”

他該怎麽解釋所謂的“小朋友”其實絕大多數都比他大一輪了呢。

“不用啦奶奶,這些都夠了。”他露出一個標誌性的乖乖牌笑容,“我就去同學家住兩天,他家爸爸媽媽還說要做大餐呢,哪還有肚子吃呀!”

老太太想想也是這麽個理兒,滿是皺紋的臉上還是笑得和藹,“那路上當心安全,早點回來,奶奶給你做排骨吃,啊。”

俞若洋:“哎!”

他父母都是獨生子女,祖父母又都走得早,如今收養他的這對老夫婦血緣關係上是遠了些,待他卻是如親孫般的視同己出。¤思¤兔¤網¤

“您和爺爺也注意身體。”他想了想,還是多說了一句,“我回來幫您一起打下手。”

老太太笑了。

“好嘞。”她點點頭。

他背著書包,轉身走出了大門。

門扇落鎖發出有些渾濁的悶響,將安甯和平靜關在身後,也將一切風雨擋在鋁合金之外。江北然的手還搭在指紋鎖上,他就在路上湊合睡了一覺,到現在都兩眼發暈沒緩過勁兒來,但在聽到從客廳傳來的腳步聲後立刻精神奕奕地擡頭,正巧撞上了女人的視線。

“喲,瞧瞧是哪個大忙人。”她嗔怪地說,“不是說去外省有事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想你們了唄,回來看看。”江北然連忙討好地笑道,“我爸呢?”

“老樣子,書房。”江母道,“那咱們今晚走著,出去聚一個?”

他家的家庭氛圍一向不錯,說說笑笑的就把話題帶了過去。江北然暗自鬆了一口氣,心道他的演技還是有不少進步的,轉頭又露了笑臉去跟才摘下眼鏡的父親打了個招呼,主打的就是一個完美好兒子。

他最後還是沒抵抗得住睡神的猛烈攻勢,一頭栽在床上補了幾個小時的眠。等到出門已是華燈初上,遠處高樓大廈的一扇扇窗戶都亮了起來,遙望著那些萬家燈火,不由得升起一種模模糊糊的奇怪感覺。

不像責任感,也並非使命感,他對未來即將發生的事自覺沒有什麽自信也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但看著或明或暗的狹小視窗,想想在那之後努力生活的人們,他還是有一種希望這樣的安甯永遠持續下去的隱約沖動。

江北然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三兩步跟上父母的步伐,表情如常地應和起他們的問話。

至少他不想留下什麽遺憾。

路燈一盞盞地亮起來,祝槐獨自靠坐在長椅上,臨近傍晚,公園小徑上早就不見幾個行人了。樹葉草叢間響起了微弱的蟬鳴聲,她托著下巴,看那些在夜風吹動下宛如在竊竊私語的細碎陰影。

空曠的園地,鬼魅似的影子,還有不知從何而起的沙沙聲——這景象擱正常人身上,就算不害怕也多少得有幾分發毛。祝槐倒是一如既往地不走尋常路,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機的通話介麵上,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都做什麽,半天也不見有接的跡象。

螢幕顔色忽地一閃。

祝槐挑挑眉,也將手機放到了耳邊。

“哎呀,”她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你接電話了?”

“別貧,你最好是找我有事。”對方顯然困倦得直打嗬欠,“我昨晚剛接了台手術早上又接一台,好不容易睡會兒你這就打過來了——”

“有事,”祝槐認真地說,“天大的事。”

她嚴肅的口%e5%90%bb也讓對方不由一凜,結果下一秒就聽到:“今天星期四,V我50。”

薑薇:“……”

“也行。”薑醫生爽快道,“要不你猜猜我現在手邊是什麽,猜對就給你——這麽聰明一個人,不會猜不到吧?”

“……啊哈哈哈,開個玩笑嘛,”祝槐敏銳地聽到那邊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果斷選擇識時務爲駿捷,“我這還有點事,等處理完就快回去了,問問你要不要我帶點土特産。”

“真的假的?”薑薇警惕,“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不會是那種奇怪的東西吧?”

“不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