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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聲音是從走在最前的麵具人手中碰著的那個傳音機裏發出的。

而剩下的四五個傀儡打手則麵向這幾個僅存的人類持著各自的武器和槍支,大有一聲令下就可以將他們就地擊斃的架勢。

但莫頓理所當然地遲遲下不了這道命令,刀劍無眼,槍彈更是如此,眼下就是走個火都可能會引起規模可觀的爆炸,他肯定不在乎是不是會少上幾個麵具人。

——上麵會有用來召喚的巨石嗎?

“我希望我們可以互相配合一下,”他說,“再往前走一點,離開房間,包括那個麻袋。”

祝槐一攤手,和同伴們先後走出儲放了半成品炸彈的屋子。麵具人站得與幾人有一小段距離,乍看不算近,以他們觀察到的速度卻足夠瞬間作出反應。

她隻當沒看到,其中還有一個麵具人取而代之地走進去,警惕著留下來的這些火藥。

“你們也看見了,”莫頓說,“要想完成這個計劃,我需要幫手,很多很多的幫手。”

“就在我頭疼該怎麽辦的時候,一家公司……一家曾經經營過這塊地皮的公司慷慨地向我提供了幫助。”

“他們拿出了那些麵具,還有那顆‘歐泊’——哦,那當然不是什麽珍貴的寶石——通過這些對賞臉光顧的客人們下達‘回到房間後就立刻昏睡’的暗示,就自然而然地做成了。”

祝槐不算驚訝地挑了下眉。

難怪不會提前展覽,仿品做得再以假亂真,也有懂行的看出破綻來的風險。

前麵的倒應該都是真品,伊萊是最好的佐證。恰恰因爲它們都是真的,人們反而不會懷疑作爲壓軸的拍賣品反而完完全全造了假。

“至於這類麵具。”他說,“瑕疵是不少,佩戴者仍可能保留一點自己的意識、時間久了變化也會不可控……”

走在裏麵巡視的麵具人跺了一下黏在地上的蛛絲。

“所以——”

“說實話吧,”莫頓冷笑,“沒有任何辦法。”

“多麽感人的同伴情,可惜那些咒語對大腦和身體造成的影響是永久而不可逆的。”他輕蔑地說,“而你們,居然以爲這種分量的炸藥就毀得掉我謀劃那麽久才完成的基業——”

“控製住他們。”他說。

顯然,莫頓也很謹慎,謹慎到讓手下確認過火藥應該會有的效果才做了決定——早已等待著的麵具人們幾乎是在同時有了動作,但哈維還比他們更快。

他的速度甚至遠超最初戴上麵具的時候,揮來的棍棒被擋下,握住槍托的手腕也被反手的肘擊正中腕關節,一開始的攻勢紛紛化解,塞繆爾的一發霰|彈槍徑直將最近的那個麵具人轟在了牆上。

隔在他們與房門之間的麵具人用身體擋住了火花的迸射,同時也嚴防死守著不讓他們真有機會去引爆。

連旁邊孜孜不倦地蹦躂著的深潛者都被麵具人以身高優勢壓製,最後卻是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傳來了一聲吼。

“喝啊啊啊啊啊啊——!”

本尼叫喊得臉紅脖子粗,連腦門都迸出了青筋,正是因爲他前麵慫包到極點的%e8%85%bf軟表現,這會兒攔都沒人攔他。然而此時,一個打火機打著旋兒從他抻平的手指尖擲出,劃著弧線飛過了猝不及防的麵具人們的頭頂。

再一低頭,本來要攔著的那些人一個比一個不見影得快。

麵具人:“……”

麵具人:“???”

而在背後,塑膠殼體與瓷磚撞出裂紋,壓縮成液體的丁烷迅速釋放,打火機裏的火石碰起火花——

“轟!!”

爆炸造成的動靜堪稱地動山搖,他們到底是跑得晚了些,滾滾而來的熱浪幾乎要燒著了衣擺。腳下的地麵也在跟著震顫,好在現場製備出來的這些炸藥不至於轟掉整個樓層,但製造出脫身的機會是綽綽有餘了。

目的地隻有一個,沖在最前頭的哈維已經拉開了樓梯間的門,讓緊隨其後的其他人接二連三地鑽了進去。

從六樓沖下五樓,薇拉正好與本尼錯身經過。她下意識地想起之前在樓下,祝槐提出要把這事交給目前八成在莫頓眼裏最不靠譜的本尼,自己表示不甚贊同時,對方所說的話。

她說——

不是相信不該信任的人。

而是在最恰當的時間,交托出適當的機會,讓對方感覺自己是被信任的。

相比脅迫,同生共死的患難後所建立的信任關係才是獲得更加毫無保留的情報的關鍵。

自認爲幹成件大事的本尼興奮得滿臉通紅,祝槐倒是瞧也不瞧,藏在兜裏的打火機隻在指尖轉了一轉,至少現在是用不上了。

五層以下都還是停電的狀態,但在伊萊的操控下空氣就成了光源本身。一行人沖下樓梯的聲音不可能不驚動他,才剛剛來到走廊,他就迎了上來,“怎麽樣?”

祝槐:“嗯……”

以成果而言,實在不能說是一切順利。

“B計劃吧,”她說,“東西還在原處嗎?”

“還在。”伊萊說,又示意了下自己懷裏抱著的,“這個也是。”

那正是用布包著的畫框——爲了方便隨時隨地能跟上一起行動,他幹脆就抱著自己的本體走來走去。

門窗走不通就用別的辦法,景區最少不得的就是可以欣賞自然風光的遊樂項目。

莫頓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麵上總得裝裝樣子,他們幸運地在存放器械的倉庫找到了幾頂滑翔傘。恰巧那片地勢頗爲平緩也沒有什麽障礙物,最適合迎風起飛,現在隻要盡快趕過——

就是在這個時候。

一刹那的巨響和搖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原因無他,它偏偏是從他們要去的方向傳來的。

“是……一條%e8%85%bf,”伊萊緊皺著眉,“感覺像是蜘蛛的%e8%85%bf,直接砸破了天花闆,就從那個房間附近開始破壞了。”

衆人心下突兀地涼了半截。

“好吧,”祝槐說,“看來他終於反應過來了。”

——意識到他們在樓下停留那麽久,不可能僅僅是因爲尋找炸藥的原料。

如果真是如此,07號也不會崩潰,也不會在她終於失敗的時候快樂成那樣了。

既然要以炸|彈作爲突破手段,她又怎麽會隻準備當著莫頓的麵做的那些,那肯定是越多越好了。

真正的炸藥倉是在攔腰截斷這座酒店的第五層。

帶去在六樓的那些自然隻是一場引出情報的誘餌,一旦確認對方已無繼續壓榨的價值,該做的事蹟就顯而易見。可如果失去了逃生手段,他們無疑得跟著大樓一起粉身碎骨。

套著麻袋的深潛者忽然蹦了起來。

魚魚手舞足蹈,拚命地比劃著什麽,其他人可能還看不懂,但曾經有過馴獸大成功又至少在設定上和它相處過一陣子的祝槐就不太一樣了。

“呃……”薇拉也看出來這點,“它說什麽?”

“它說它可以製造出一個很大的水罩子,來抵消一部分溫度和沖擊。”祝槐翻譯道,“但前提是有水。”

“有的。”伊萊說,“水管通路都很正常,隻要破壞掉閥門就好了。”

她想也是,舞廳那裏的情況實際上也佐證了這點。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緊迫感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但誰都沒想到如此之快地又加了一層砝碼。

周遭的氛圍倏地變了。

原本在伊萊控製下的環境於友方應該是柔軟的、舒緩的,行走在其間不會有強烈的威脅感。

此時卻截然不同,脊骨上緩慢攀升的是一種細細麻麻猶如螞蟻噬骨的恐懼,哪怕沒有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從遙隔如此之遠的空氣中都隱約感覺到“那個”漸漸開始迫近人世。

比真正的降臨先來一步的是強烈的存在感,祝槐還是第一次見伊萊臉色如此難看,有什麽在失控,一點點偏離了該有的道路。

“我不能繼續控製這裏了,”他焦慮道,“要做什麽就得抓緊時間。”

能壓製他的力量不言而喻。

“去反方向。”祝槐說,“我也能多加一層保護。”

最大的可能——◇思◇兔◇網◇

當然是莫頓也發覺時間不等人,一刻不停地做完準備後開始了他的召喚儀式。

一切遠比伊萊的勢力範圍逐漸被侵蝕更複雜,這代表著另一股力量掌控起他們的所在。

蜘蛛很可能危及大樓承重的破壞被叫停,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又一陣的腳步聲。那些被製造出來的麵具人追到了樓下,開始左顧右盼地尋找起他們的行蹤。

而他們不得不在這樣的處境下找一個相對最安全的下落點的同時——

薇拉以手作喇叭,“A點OK!”

“B點也點燃了,”桑德拉語氣匆忙,“這會燒多久?”

“兩分鍾,”祝槐飛快道,“快點!”

他們沒有合適的通訊工具,隔得遠了就隻能揚高聲音來彙報情況,剩下的兩處引線分別被塞繆爾和白鵠引燃,她自己也丟下派過用場的打火機,留給逃跑的機會完全是爭分奪秒。

這一來一回的高聲同樣引來麵具人的注意,他們中有人留神到黑暗裏倏忽竄過的火星,急忙追過去卻完全趕不上沾了油的引線燃燒的速度。餘下的則將精力都放在了追捕這些人類上,儼然死也要拖著他們一起死。

一沖進門口,祝槐才放慢了腳步。他們來到的是位於酒店這層最邊緣的觀景廳,背後是落地窗,下麵是層層疊疊的樹林——如果保護到位,樹冠也能擋去一些沖擊,這裏無疑是目前最合適的地點了。

時間不等魚,這裏就有個現成的小型室內噴泉,盡管它因爲缺少電力完全成了一池死水,此時對魚魚卻是剛好夠用。它高高舉起帶蹼的雙爪,那原本靜置在噴泉內的池水就抽離升空,成了一股湧動著的水團,在空中晃動著開始緩緩向衆人靠近,又變薄以完全籠罩他們。

但唯獨哈維就遠遠站在門邊,和所有人都隔出了一段距離。

如果是在這個位置,深潛者是斷不可能直接將他罩進去的。

“你什麽意思?!”塞繆爾難以掩飾自己的焦躁和怒火,“他再那麽說也不可能是毫無機會,隻要盡快回到組織裏說不定就——”

一如剛才麵對莫頓的談判時,哈維搖了一下頭。

麵具遮住了他的神情,但他應該是笑著的。

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那副輕鬆模樣,仿佛要做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這能證明的僅僅隻有一件事。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活下來。

還有二十秒。

塞繆爾也不再跟他多作口頭上的糾纏,而哈維一把推開了對方伸來拉自己的手。

他們沒有時間了。

他現在的力氣和速度都遠在人類之上,輕而易舉地將昔日的同事推回了人群,其他人回過神來想去製止也根本來不及了。

深潛者在此流露出的非人感做出的是最正確的決定,它隻是按照剛才商量好的讓水幕籠罩在聚集起的一小堆人周圍,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空心水球。

當然,哈維置身於水球之外。

祝槐閉了閉眼,念誦完畢的咒語直接施加在了它製造出的水罩上。

血肉防護術。

憑空凝造的護甲在劃出水罩表麵劃出一道弧光,而在下一秒,魚貫而入的麵具人見狀就要向他們撲來。哈維一個回身,用力地將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

他引燃的是藏在懷裏的鐵盒。

那盒裝炸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