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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火,缺少頭顱的人類肢幹被懸掛上樹梢,也有內髒和別的零件亂七八糟地扔在地上,或許十米之內能拚湊出完整的一具來。原先行駛在路上的汽車有一大半都側翻了,洩露出的燃油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烈焰。

高溫炙烤著車皮,很快又引到了旁邊的草叢和行道樹上,最後變成了滿目血色。

路婉婉“我的天……”

他們甚至不能一眼獲知特裏家族負責實行的撤離計劃是否成功,因爲街上已經沒有活人了。

也同樣不見幾具完整的屍體,它們——曾經是“他們”——要麽支離破碎得不成人形,要麽已經被轉化爲了新的怪物,那些隻知道不斷發出巨大的、令人作嘔的嗡嗡聲的蟲子。

沒有了女王的混血夏蓋們就像是失了方向的蒼蠅群,盤踞在還未著火的車輛和建築物邊爬上爬下,用它們那硬質的喙淌出更多的腐蝕液。

路燈在蹲在它頂端的蟲族吐出的大堆酸液中歪斜了,橫在馬路正中的卡車更成了障礙物。但最頭皮發麻的無疑是那些混血夏蓋在聽到車輛駛來動靜時接二連三望來的複眼——

目睹如此隻存在於噩夢中的景象,進行意誌檢定,成功隨機下降一到三點,失敗下降一到十點。

祝槐“……”

她忙中抽空地看了眼自己剩下的SAN值,深感自己當初在美術館裏的那句“雪上加霜”說得太早了。

[卡蓮(祝槐)]進行意誌檢定,91/65,失敗。

好在她的SAN值反而隻掉了兩點,這時候最不能慌的就是握著方向盤的那個人。

“抓穩了。”祝槐瞥向旁邊路燈上的幾隻混血夏蓋,“裡安。”

“……是。”他回答道。

黑發年輕人以不符合他同齡人該有的冷靜回過神來,應聲間已經爲自己的兩把槍上好了膛。

在正對麵那盞路燈上的混血夏蓋倏地振翅起飛的同時,祝槐使力打下了方向盤。

商務車向右一偏,直接閃開了它的沖擊。下一秒,一聲槍響,子彈擊中另一隻向他們飛來的混血夏蓋的一側複眼,因此飛歪了的後者重重地撞上了路旁燈柱。

他們駛過第一大道,經過了熟悉的欽定餐廳——那裏已經空無一人了,所有人都在估算著離不遠處那座鍾樓的距離。

一百米——五十米——

車身忽然猛地一震。

“呀啊啊啊啊啊——”

路婉婉失聲尖叫,爲那隻差毫釐就刺穿了她胳膊的鈎爪。混血夏蓋死死地扒著車頂,狠狠紮進來的前肢還在不斷晃動著去摸索它的獵物,逼得她不得不奮力閃躲。

“靠!”

望舒眼疾手快地拉了她手臂一把,羅曼又眼尖地看到那前肢和跟著從被打爛的車頂裂口中探出的長喙,推著隊友讓酸液擦著頭發落在座位上。

後座亂成了一團。

“KP,”祝槐問,“可以通過加速來甩掉這家夥嗎?”

可以試試。

她當即過了骰子。

[卡蓮(祝槐)]進行汽車駕駛檢定,18/40,困難成功。

還不等除裡安以外的人都鬆了一口氣,緊接著——

[混血夏蓋]進行力量檢定,2/60,大成功!

KP“?”

衆人“?????”

KP殺人了!!!

那蟲子非但沒有摔下去,反倒抓得更緊了,大成功的代價還不僅如此。它又一隻同族同樣迎麵而上,甚至蓋住了大部分車前窗。

——這輛車不能要了。

祝槐心一橫。

“跳車。”她說。

羅曼“煮啊,這速度跳車豈不是——”

“哎,等等,”路婉婉眼尖地叫道,“那邊有個社區公園!”

就在街道旁的三角地帶,有座開放式的小型社區公園。靠近路牙的不遠處正是後方裝了一些遊戲設施的長長沙坑,平時是供孩童玩樂的場所,現在反而成了他們可能險中求生的關鍵。

“我會減速,”祝槐說,“一靠近那裏你們就往外跳,隻能賭一把了。”

“但是隻能有一邊靠著沙坑吧?”裡安急忙道,“你怎麽辦?”

路婉婉“而且也不一定全部人都來得及——”

後車門隻有一扇。

“它說它可以接住,”在祝槐接管方向盤後就成了第二個代發言人的望舒看了一眼螢幕,“還有來不及跳車的,但是因爲貓的身體魔力有限,其他人還是得跳進沙坑。”

時間是有限中的有限,三言兩語敲定了計劃,他們眨眼間就要沖向那社區公園。

KP似乎不準備在這上再卡他們,隻道。

你跳車的時候過個駕駛檢定。

車前輪碾上那斜坡,與此同時,副駕駛和後座的門也被霍然拉開。

商務車仍在急速向前行駛,路婉婉蹲在車邊,看著飛快向他們靠近的沙坑,咽咽口水,狠心護住腦袋往下一跳——

飛起的沙粒蒙得人灰頭土臉,她還來不及去顧及胳膊和胳膊肘上被磨出的鮮血淋漓傷口,就焦急地往前方看去。

還趴在車上的兩隻混血夏蓋已經察覺到了不對,正要重新迎風起飛,祝槐已然全力踩下了油門。

它們立刻被風壓按在了車頂和車前蓋上,推開車門的前一秒,她把方向盤打到了最滿!

[卡蓮(祝槐)]進行汽車駕駛檢定,5/40,大成功!

失重感瞬息傳來,祝槐整個人隨之向後跌去,這個速度下直接摔在地上,不管護不護得住後腦都是死路一條。

然而就在即將挨上地麵之前,她的身體忽地一輕,那短暫的浮力緩和了沖擊,讓她在兩秒後真正落地時竟沒感到什麽疼痛。

黑煙乍起!

飛旋而出的商務車狠狠撞進了對麵高樓的大門,連帶趴在上頭的兩隻混血夏蓋消失在了油箱破裂後的火光中,離得這麽遠都能聞到那邊難聞的焦糊味。

一併燒毀的不僅是兩隻蟲子,也有他們這幾天來的點點滴滴——每一個人的行李,吳克他們的攝影器材,路婉婉開玩笑掛在中間後視鏡下的、餐廳在他們二次消費後送的吉祥物,當然,還有那盆無聲無息的馬蹄蓮。

“沒事吧?!”

但無論是誰,現在都沒有時間也沒有心力關注這些了。祝槐抓住第一個沖來這邊的裡安伸來的手站起身,又看看緊隨其後的其他人。她搖搖頭,向他們示意了一下隻有十數米的鍾樓。

站在他們這個位置,已經可以看到高聳鍾樓底下那沒有上鎖的大門,看到最頂端隱約一閃而過的人影。

以及——那些也在虎視眈眈的混血夏蓋。

幾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於是,分不清是他們先邁開了一步,還是分散在各處的混血夏蓋先展開了它們的翅膀。

黑貓倏地自望舒肩上落下,竄在了他們的最前麵。

還有十米。

飛射出的電擊器子彈正中蟲子的麵門,它在急劇的痙攣中連翅膀都皺了,蔫蔫地猛地栽落在地。

還有五米。

裡安連著兩發霰|彈槍轟開了撲進人群的混血夏蓋,被它盯個正著的羅曼趁勢用力一推,閃開了它的再度襲擊。

羅曼最先一步沖到了大門前,他槍裏的子彈用完了,幹脆用後背撞開了那被電得瑟縮成一團的蟲子。幾乎點滿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覷,混血夏蓋在地上連滾了幾圈,沒有力氣發起任何攻擊了。

他扳住沉重的門扇,用力一拉——

“快點!”

他們不會浪費同伴的好意,見他撐著門就趕緊馬不停蹄地沖進去——動作越快越好。望舒和裡安正要回身拉他進來,卻見對方手一鬆,反而是將門推上了。

“喂!”望舒猛地回過神,“別跟我說你也玩這手!”

他直接去撞了門,同樣愕然的裡安緊隨其後。大門的另一側卻紋絲不動,他們的同伴在那邊死死頂住了這龐大的鐵塊。

“別管了,”羅曼的聲音傳來,“你們上去!”

他的聲音像是在刻意壓抑著什麽,祝槐一怔,隨即了然地向其他人搖了搖頭。

門內那側陡然陷入了沉默,羅曼知道他們明白了。

他看向肩前因深色衣物而不是那麽明顯的血汙,那是被夏蓋長喙刺出的傷口。

液體被注入的感覺依舊那麽鮮明,一如此時正翻滾起的疼痛。原本圍上來的混血夏蓋們已經散開了,像是嗅出了他即將蛻變爲它們的同族,那麽這就是他能爲同伴們做的最後一件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背後的瘙癢越發劇烈,有什麽即將要破殼而出,但在那之前,他已經爲槍中換上了新的子彈。

一發足矣。

羅曼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生死固然重要,但總有什麽要比它們可貴一點點,再可貴一點點。

肉|體可滅,信念永存。

人生不過如是。

他沒有輸給感染,也沒有輸給區區夏蓋。

他大笑著,像一個勝利者一樣,張開胳膊擁抱了死亡。

第83章 白夜(三十)

門外的槍聲沉寂了下去。

伴隨著沉重的悶響, 鮮血從縫隙裏慢慢滲進來,一直蔓到了他們腳邊。

這屬於剛才還站在他們身邊的人。

與之相應的,那些如狼似虎地撲來的混血夏蓋的吵鬧嗡鳴聲卻聽不到了, 耳邊隻有偶爾從窗戶中灌進來的風聲。

望舒“他到底是什麽時候——”

“剛才被襲擊的時候吧。”祝槐說。

“沒時間了。”她道, “快點。”

從這裏到鍾樓樓頂, 還有很長很高的幾段旋轉式樓梯等著他們。

路婉婉忍不住看了祝槐一眼, 她永遠是所有人之中最先冷靜的那個,盡管有時其人就像霧裏看花般捉摸不透,可這不影響去作爲團隊中的定心針, 她就是那隻船錨。

她一句話將他們的情緒又拉回到正道上——現在甚至分不出多一秒去感懷了, 不然就是對不起吳克和羅曼製造出的機會。

作爲托薩市的地標之一, 即便這些天以來都忙著四處奔波而來不及造訪, 一行人也在資料上看過這座鍾樓足有七十一米高。偏偏它又是在百餘年前建造起來的, 連個電梯也沒有, 要想到達塔頂隻能一級級地拾階而上。

體力再好的人來爬這台階也會有些吃不消,更別提他們之中還有兩個文弱的醫護人員,但他倆也不過是稍微歇了口氣就搖頭擺著手示意自己還可以繼續。

誰也不願意浪費如今最至關重要的時間。

整座鍾樓在設計上宏偉而精美,從中段往上就分別設有三四個中空的、可供觀景的圓形平臺。

他們才剛剛抵達最底下的那個——也是最寬的那個,正要緊忙地趕上下一段樓梯, 忽然聽到了KP的聲音。

來來來, 都來個聆聽, 要求是困難成功。

三人“……”

這種時候讓他們過聆聽不可能是什麽好事, 但過不了可能就更玩完!

[卡蓮(祝槐)]進行聆聽檢定,10/60,極難成功。

她眼神一凝, 四下環顧起來。

就那麽短短不到半秒的時間, 有一絲洩露的聲音被捕捉進了耳中。她確信自己聽到了一種奇特的、令人作嘔的冷笑, 那不是人類所能發出的笑聲——盡管聽起來很像,更像某類肉塊擠壓出的細微響動,稍縱即逝。

路婉婉麵露驚慌,而骰運上差了點的望舒隻得通過他們的神情來推斷到底發生了什麽。裡安無疑也聽到了,他正在警惕地觀察著周遭的一切